男人正說著:“新帝從前……”
“噹”地一聲,一柄鋼刀貼著臉橫飛而來,直直立在腳邊。
姬玉落從馬車下來,涼颼颼道:“新帝仁慈,從前便要吾等諸多行善,萬不可仗勢欺人,欺壓百姓!可方大人也知曉,這做主子的,哪裡能管得住所有人,總有害群之馬壞了規矩,你說是不是?”
方恪儘頭都大了,但他為官二十載,怎能聽不懂弦外之意,點頭說:“是是是,害群之馬,怎可與先帝一概而論?”
男人臉色慌張,囂張的氣焰當即無影無蹤,這幾日城裡忙著善後,根本不見幾個主子的身影,他沒想到這麼倒黴,竟被逮個正著。
忤逆姬玉落是個什麼下場,前一陣他已然見識過,是以便想示弱討饒,誰料剛開口喚了聲玉落小姐,那隻攥著和田玉佩的整隻胳膊就被卸了下來。
鮮血飛濺,百姓轟然後退。
那血還滾燙著,濺到方恪儘臉上,方恪儘當即沒有反應過來,摸了把臉,再看指腹的血跡,眼一黑就要暈。
卻被姬玉落的聲音拽了回來。
隻聽她雲淡風輕道:“今後誰再如此行事,方大人看好,就該如此做,可不要讓那些害群之馬,壞了新帝的名聲,那可就有負聖恩了。”
方恪儘由人攙著,說不出話,隻得連連點頭。
姬玉落一轉身,便瞧見從遠處奔來的周白虎。
周白虎氣喘籲籲,看著丟了隻手臂哇哇大叫的下屬,又環視周遭,顯然覺得沒臉。
可還不等他質問,姬玉落就先道:“我給過你時間料理,可你既下不了狠手斷尾求生,隻好我來。”
她手裡還沾著血,帕子擦不乾淨,說話時將帕子都給揉紅了,臉上卻沒有多少表情。
周白虎簡直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隻心道她不愧是謝宿白手把手教出來的人,下手又快又狠,沒個商量。
可他心中不忿,說:“主上登基,咱們不說跟著吃肉,難不成還得夾著尾巴做人?他奶奶的,朝廷還不如江湖,束手束腳!”
姬玉落道:“沒人不讓你吃肉,但你非要端著碗在人前吃,怎怪有人摔你飯碗?從前行事也不許張揚,怎麼主上登基,你就非要張揚?”
“我——”
“你什麼?”姬玉落手上的血跡擦不乾淨,逐漸暴躁,“土匪脾性改不了,還妄想充軍進宣平侯手下?我也沒臉替你與主上開這個口。”
周白虎愣住,“你如何知道我這樣想?”
姬玉落斜眼看他,卻是不言,撩簾上了馬車。
卻不料霍顯正坐於車內。
不知他是在這裡坐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四目相對,姬玉落稍稍一頓,沒事人一樣坐了下來,但不知為何,竟想將沾了血的手往後藏,“你怎麼來了?”
霍顯道:“估摸你要回了,接你。”
他瞥了眼姬玉落的手,徑直拿了過來,說:“你藏什麼,我見過的血比你喝過的水還要多,還怕嚇著我?”
他說話時用沾濕的帕子重新擦去血跡。
姬玉落溫吞吞地沒說話。
回了宅邸,霍顯替她舀水,待姬玉落把手洗淨,他忽然撩起眼,說:“難不成你是怕叫我瞧見你那副凶樣,心生後悔,跑了?玉落小姐,你這擔心的是不是太晚了些?”
姬玉落不動聲色地甩他一臉水,她擦著手,挑眼看他,“你若敢跑,我就也——”
卸掉一隻手實在有礙觀瞻。
她停頓須臾,眼神和善道:“我就打斷你的腿,將你日日拴在房裡,叫你哪兒也去不了。”
她唇角勾出很淺的弧度,口吻半真半假,但霍顯從她的眼神裡瞧出了認真的意味。
這個人的嘴好硬,便是在顛鸞倒鳳裡也騙不出半句情話,但她會用手撓,用牙咬,那每一分力道都在告訴霍顯,他很重要。
霍顯笑起來,忽然湊到她麵前,一個字一個字道:“怎麼辦,我好怕啊。”
他道:“要不你現在就把我拴起來吧,讓我哪兒去不了,日日、夜夜陪著你。”
姬玉落耳朵燙了。
她將擦手的帕子扔在霍顯臉上,冷靜地說:“霍遮安,你該喝壺涼茶祛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