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顯上車後,費了翻勁把朝露從車上丟下來,一行人才終於啟程。
途中,姬玉落也沒有過問他們師徒兩人之間的對話,她似乎對這些漠不關心,隻一心盯著藥匣子裡的藥,將它晃得叮當響。
但再怎麼響,裡頭也隻剩一顆藥了。
姬玉落轉頭問他,“沒有了?”
霍顯道:“嗯,沒了。”
這是他從趙庸休憩的房裡搜出來的藥,趙庸入獄後便將藥藏置的地方告知了他,但這人太狡猾,統共就沒有多備。
姬玉落又問:“你都搜過了,沒有發現藥方?”
霍顯笑了,“這蠱毒便是趙庸親手所製,解藥的藥方在他腦子裡呢,無需記在紙上,他不會冒這種風險。”
姬玉落擱下藥匣,雪霧一樣的眉頭輕輕攏起,道:“靜塵師太還沒有來信麼。”
提起靜塵師太,霍顯也隱隱皺了皺眉,但未怕姬玉落察覺,很快又鬆開了。
他捏著姬玉落細白的指尖,說:“哪有那麼快。”
為防姬玉落再問,他索性湊過去親了親她,親得她意亂情迷,便也沒功夫多問了。
這一路沒有多停,駕車自有人輪換,他們吃飯睡覺都在車裡,姬玉落被霍顯這麼抱在懷裡親了幾日,心裡無端的不安也暫時被拋到腦後。
但到得京都,望著大白日戒嚴的城門,竟然隻進不出,姬玉落那點才被安撫下去的忐忑頓時又浮了上來。
進到城中,正要著人去問時,對麵忽然有人策馬奔來,那不是南月是誰?
南月急急勒馬停下,他早就收到霍顯的信,算著日子猜他今日要進城,一路從北鎮撫司趕過來,因行得太急,途中還撞翻了彆人的攤子,都來不及賠禮,這會兒臉都紅了,他甚至喘不過氣,說:“主子,趙庸跑了!”
姬玉落猛然抬首,眸光寒峭地看向南月。
南月緊接著說:“已經是前幾日的事了,不止是城門,宮門也都封了,但今日趙庸進宮了!有人在司禮監見到他,但轉頭又沒影了,太和殿莫名起火,想來也是他的手筆,幸而新帝機敏,人倒是沒有大礙,可遲遲不見那狗閹蹤影,禁軍不肯讓錦衣衛插手,唯恐我們裡應外合,也不知眼下宮裡什麼情形,還有……”
他驀地頓住,沒往下說。
聞言,霍顯一怔。
禁軍將城門和宮門嚴防死守,但獨獨漏了一個地方。
姬玉落也幾乎是立即反應過來,她從馬車上躍下,割斷了拴在馬與車之間的繩索,蹬上馬道:“我去看看,朝露跟上!”
那邊,朝露也迅速牽了匹馬追上。
霍顯麵色冷戾,偌大皇宮,可供趙庸藏身之地太多了,也隻有霍顯對其熟門熟路,他垮上馬,說:“去,召集人馬跟我進宮。”
南月卻是攔住他,他咬著牙,像是在忍耐什麼,忍得眼都紅了,“主子,還有一件事……承願寺起火,無人生還,包括靜塵師太。”
霍顯頓住,看向南月。
他沒有說話,勒著韁繩的手收緊了些,沒人知道他在這沉默片刻想的是什麼,隻聽他低聲道:“此事不許與她說。”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他說罷便將馬腹一夾,徑直往皇宮疾馳,然而卻在半路上將韁繩猛地一勒。
南月險些撞上去,“主子?”
霍顯臉色微變,似是忽然想到什麼,甚至來不及與南月交代,忽然掉頭往姬玉落去的方向跑。
南月來不及反應,被他撞得往旁邊讓了讓,調整過來才緊跟而上,但沒追兩條街,霍顯就徹底沒影了。
霍顯將馬趕得飛快,簡直是不要命地狂奔,一路經過鬨事,惹出一番動靜也全然不顧。
他臉都白了,勒著韁繩的手心也磨出了血。
卻在將近時聽到“轟”地一聲,不遠處發出一聲巨響,蕭家茶樓就在眼前崩塌,連帶著周遭幾間店鋪也沒能幸免,連就近的行人都被炸傷,沙礫撲麵而來,沿街的地麵跟著震了幾震,鬼哭狼嚎,人們抱頭亂竄,馬兒受驚不肯上前,硬生生將霍顯往後帶了幾步。
南月趕到時,那茶樓廢墟下壓的全是屍體,客人的,夥計的,連掌櫃也沒有幸免。
霍顯抿著唇,死命將壓在瓦礫上的粗壯楹柱扛起,眼眶因為費力都紅了,他將能看到的人一個個拖出來,可他沒找到姬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