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顯看著他,忽而低低笑起來。
他眉眼生得昳麗,笑時顯得十分張揚,尤其在現在這個場合,這樣的氣氛下,活像個不要命的瘋子。
內侍斥道:“放肆!”
以往在皇宮,無人敢這麼怒喝他,可眼下局勢明朗,內侍看趙庸未有阻止,便大膽往下摁住霍顯的肩,然而始終沒能讓他跪下,因為霍顯實在生得太高大了,渾身都是硬骨頭,他隻好往霍顯腿上踹。
“還不跪下,督公或許能留你全屍!”
話音落地,隻聞“砰”地聲響霍顯陡然轉身,重重就是一踹!
內侍慘叫一聲,頓時飛出老遠,撞在桌案上,喉間火辣辣地疼,五臟六腑仿佛都要裂開。
他趴在地上,憤憤道:“督公……”
趙庸沒有說話,眉梢微不可查地壓了下,視線還盯在霍顯身上。
是探究、審視,他似乎還有些困惑。
霍顯漸漸斂起笑意,他一字一頓地說:“縱然我未必能活成,但你一定會死。義父,你每一次都輸了。”
每一次!
狂妄,倨傲,無比篤定!
趙庸有那麼一瞬間瞳孔放大,甚至有些遲疑和恐懼,因為在和霍顯鬥智鬥勇的這四年多,他從未覺得自己輸過,輸的那個一直是霍顯。
可霍顯此刻的堅定讓他有片刻的動搖。
輸贏皆是相對而言,所求不同,對輸贏的態度自也大不相同,那麼……
霍顯求的是什麼?
戰火裡的嘶喊聲持續不斷,今夜注定不能安眠。
霍顯蒙著眼被押往地牢,手腳皆被綁住,隻能靠嗅覺辨認出此處大抵是個山洞,周遭有動物的皮毛和骸骨的腐朽味兒,且離軍營很遠,因為他聽不到廝殺聲。
他尋了個岩石靠著,用土牆鋒利的邊沿磨著手腕上綁著的麻繩。
蕭元庭已經被他們所救,手裡沒有人質,趙庸隨時都可以殺掉他。
可趙庸沒有,隻是將他看押起來。
因為他隱約擔憂蕭騁是否能打退朝廷的兵馬,如若不能,他大可反過來將霍顯當成人質,以換取最後的生路。
留在這裡就是坐以待斃,霍顯手上的動作愈發地快。
倏地,似是有人拽了下鐵鏈,牢門頓時傳來一連串窸窸窣窣的聲響。
霍顯側目,“誰?”
“我,是我。”那人壓著嗓音,左顧右盼生怕引來士兵,道:“周白虎。兄弟,咱們見過!”
霍顯怔了怔,顯然是記得他,“你怎麼進來的?”
周白虎在撬鎖,把鎖頭拽得噹噹響,邊說:“嗐,能怎麼進來,老子挖了好幾天地洞了!你彆說,山路太難挖了,哪哪都是礙路的巨石,老腰都差點給我累斷!”
他像是被人打開了話匣子,索性盤腿坐了下來,捅著鎖芯說:“我說我們小姐哪裡找來這麼個俊俏的麵首,還懂兵法陣型,原來你就是那挨千刀的錦衣衛鎮撫使啊,嘖,還彆說,你與宣平侯真像,我這腦子,當時怎麼就沒反應過來。”
“欸,你和我們小姐,你是被迫的還是自願的啊?”
話音落地,遠處出來巡邏士兵的腳步聲,周白虎速度極快地竄入草叢,待到人走過方才回來繼續。
這麼一打岔,他也不敢再叨叨,專注於手頭,很快就將鎖打開。
他三兩下隔斷霍顯手上的麻繩,“快,咱們先走。”
霍顯摘掉眼上的布帛,卻沒有立即隨他離開。他遲疑地看向周白虎,道:“這次是朝廷的行動,催雪樓撈不到什麼好處,潛入敵營這麼危險的事,你怎麼肯來?”
周白虎不樂意了,瞪眼道:“你什麼意思?你看不起誰呢,我們江湖中人,義字當先,莫要拿你們混官場的肮臟思想揣度人!”
然霍顯早在順德府時就看清周白虎了,他自然不算個壞人,但他因功自大,縱容手下作惡行凶,之所以肯暫時服從姬玉落,也是因為謝宿白那條清正之路他走不通。
這是個無利不往的人,如今又怎麼肯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他?
眼下這個情況,霍顯不敢輕易相信他。
被他這樣直勾勾盯著,周白虎臉上的正義一點點垮下來,他深吸一口氣,擺手道:“行了行了,是宣平侯,他說了,若我能將你平安救出,他就讓我入他帳下,封個督頭當當。”
說罷,周白虎又兀自點頭說:“你不能死,老子千辛萬苦,就為了當個正經兵容易嗎!”
作者有話說:
他是自願被迫的。
昨天那章劇情上有修改。
QAQ我去繼續為明天的兩更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