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空曠,冷風瑟瑟。
趙庸將所在軍帳撤退到了最裡頭,遠離前線戰火,廝殺聲在這裡都顯得遙遠渺小。
瞭望台上架著幾台火器,這種武器隻有神機營才有,哪怕是武將想要調用,都得經過層層報批,而這裡卻有數台,角度還正對著防線外的重重柵欄,一旦點燃引線,防線之外必定被炸得血肉模糊,山石崩裂。
軍帳間的盲區,發出嗚嗚的聲響。
霍顯純靠臂力勒死一人,將那身盔甲扒了穿在自己身上,神色如常地混入一支巡邏的隊伍,在靠近瞭望台時又悄無聲息離隊,徑直走了上去。
每座瞭望台上有兩個士兵看守,聽聞動靜,那兩人轉頭看過來,其中一人狐疑道:“離輪換不是還有一刻鐘嗎?”
這裡的人嚴格遵循規矩,與刑部大牢那些混吃混喝的獄卒不同,戒備心十足。
話音甫落,另一人就已防備地要拔出彎刀,說:“輪換兩人一組,你怎麼隻有——”
刀還沒徹底拔出,削得尖細的樹枝就紮穿了他們的脖頸,兩人目眥儘裂,瞪大的瞳孔裡滿是不可置信的震驚,他們喊不出聲音,掙紮片刻,直直栽倒下去。
霍顯沒時間多看,將兩具屍體踹到一旁,動作嫻熟又迅速地將火炮裝進火器裡,調整角度,將要點燃引線時,手臂倏地一疼,猶如萬千隻白蟻在啃食筋脈,這種痛感很快就傳便五臟六腑,他撐著台麵才沒有跪下去。
霍顯卻眼神平靜,甚至隱隱露出些殺意,仿佛疼得緊繃起來的身體不是他自己的。
隻稍停一息,引線被點燃,“轟”地一聲——
伴隨著鋪天蓋地的慘叫聲,防線被炮轟出了個巨冷,守在最前沿的軍士瞬間被炸成肉泥,防線被攻破了!
不是從外麵,而是從裡麵?!
剩下的人立即後撤,重整隊伍,不約而同地往火炮射來的方向看。
相鄰幾座瞭望台上的士兵也懵了,紛紛探頭看過去,怎麼回事,他們沒有接到指令,旁邊的兄弟手滑了?
可緊接著,第二顆、第三顆炸藥相繼投射,硬生生將防線撕出了個口子。
不,“敵襲,是敵襲!快抓住他!”
內營當即就騷動起來,巡邏的士兵匆忙趕來,所有人都在以最快的速度朝這座瞭望台趕來。
霍顯卻沒有動,他神色專注地點燃第四根引線。
如此突如其來的巨響,幾乎讓防線外的廝殺聲都不約而同地靜了半瞬。
對麵山崖上,沈青鯉愣了一下,“什麼情況,他們自己打起來了?”
不,不對……
沈青鯉眯起眼,往火炮發射的方位看,抖地打了個寒顫,“那是——操,他不要命了嗎!”
說罷,他又立刻捂唇,小心翼翼地往姬玉落那裡一瞥,隻見樹影在她臉上搖曳,看不清神色。
內營被炸開了一道口子,原本隆起的山坡是進攻的最大阻礙,如今也被霍顯幾顆火炮炸平了,南月領著一支千人步兵一窩蜂衝了進去,把本就渾水一樣的內營攪得更渾了。
蕭騁緊隨其後,看向原本井然有序的營地幾近被毀,他目光冷冷地望向瞭望台上的身影。
他從來,從來沒將霍家人放在眼裡!
霍蕭兩家手握想等的兵權,幾乎平分了京都武將世家的聲勢,人人都道兩家齊名,可世人仿佛都忘了,霍家在建朝初期,可是流匪出身!
那一群沒有腦子的莽夫,經過世世代代的洗禮,竟也肖想與他蕭家平起平坐?
更遑論一個庶子!
即便趙庸再如何稱讚霍顯的才能,於蕭騁眼裡,他也不過是個隻會與他父親在朝上打嘴炮,任人恥笑的毛頭小子,他所擁有的威赫,全都來自東廠。
失去了庇佑,他本該一無是處!
可現在,那個人站在他建造的高台之上,親手搗毀了他的心血!
一次,又一次!
江維德說:“那就是霍顯?”
蕭騁陰惻惻地說:“趙庸說得對,他是一把刀,磨得鋒利就能將人捅死,可他又總是這樣高估自己,以為自己才是這把刀的主人。”
“我早就該殺了他。”
蕭騁拉開了弓箭。
整座瞭望台已經被層層包圍,霍顯迎著無數兵刃從台上一躍而下。
他目光掃過鋥亮的刀劍,直視那支指著他腦袋的箭矢,周遭的喧囂似乎靜了下來,山野的風帶來血的味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卻在這千鈞一發之時——
突然一人從角落裡竄了出來,他跑著說:“爹!等等、等等,彆動手!”
作者有話說:
一更,二更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