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室靜謐。
若說前麵還雲裡霧裡,那麼最後那段話可謂是明明白白的威脅,這便是劉嬤嬤口中堪比世家貴女的小主子?哪個世家貴女這般膽大,竟敢威脅教書先生?!
還有個企圖比肩父親當個天下第一大奸佞的胞兄!
這簡直比幼時的霍顯還要混賬,那時他尚且還沒有這般清晰的壞心。
豈有此理,這兄妹兩人,無異於是在樓盼春的雷區來回踱步!
姬玉落挑了挑眉,似是能聽見樓盼春兩個鼻孔都在用力出氣。
隻見他奮力甩下那張密密麻麻的書信,冷哼一聲,壓低嗓音道:“這便是你們教出來的好孩子!老夫本誌在山水,如今看來是走不得了,從明日起,便將這兩孩子教給我,再給小小請個女先生,學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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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兩人一覺睡醒,天就變了。
爹爹和阿娘兩人雙雙把家還,也就意味著從今之後胡作非為的自由沒有了,且他們帶回的白發武夫看著有些凶,據說還是爹娘的師父。
此時老頭就在園子裡盤腿以待,好嚴肅,與那些膽小蠢笨的先生似乎不大一樣,棘手得很。
於是霍小小推了推霍林亭,霍林亭又推了推霍小小。
“你是哥哥,你去。”
“我隻比你早出生一刻鐘,你去。”
“可你昨日還因為比我早出生一刻鐘,多喝了一碗杏仁酪!”
“你沒有喝?”
“我隻喝了一碗!”
霍林亭笑了一下,“我要告訴魏哥哥。”
“你——”
霍小小體寒,這才春日,魏饒管得嚴,是不許她飲冰的,若是讓他知曉,又要拿她院子裡的嬤嬤開刀了!
她便知道,又繞進了霍林亭的圈套。
霍小小一點也不懷疑,霍林亭將來會成為個舉世無敵大奸臣!
她氣呼呼地先走一步,卻會變臉似的,走到樓盼春跟前,倏地就癟起嘴,睜著一雙淚汪汪的眼睛,抽泣道:“樓爺爺,你可算來了……”
霍林亭跟在身後,靜靜地看著她。
就聽妹妹哭得好傷心,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爹爹和娘親離家好多年,其他人都說我與哥哥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沒有人關心我們……”
睜著眼睛說瞎話,上一個這麼說的人,早就被霍小小用機關埋進土坑裡,又以蛇喂之,嚇去了半條命,後來哪裡還有人敢這麼說。
何況霍小小根本不想爹娘歸家,他們倆一回來,他和霍小小便要處處收斂,多不愜意。
奈何霍小小哭起來太可憐了,樓盼春愣了一下,頗為動容,若是姬玉落少時也有這樣能屈能伸的氣度,隻怕也不必受樓盼春諸多苦頭。
女兒家嘛,眼淚是最好使的武器。
隻見他麵色陡地柔和,本要苛責的話儘數拋之腦後,說:“你們不必擔心,如今你們那不著調的爹娘也回來了,自是無人再敢放肆!”
霍林亭淡淡垂下眼,他眉眼承了姬玉落的神韻,垂眸間自然而然透露出一種憂傷,平靜的語氣並不比霍小小少多少委屈,“爹娘回來也沒用,他們根本無心看顧我們,樓爺爺你看。”
他拉開手臂,那裡有一道疤。
這疤有兩三年了,那會兒姬玉落和霍顯尚且還在身邊,卻讓小小稚童受傷落疤,得虧是男兒,若是女孩落了疤可怎麼得了。
且他那兩個徒兒的性子他最清楚,自己幼時就沒有好過,哪裡又知道怎麼養娃,隻怕養活就已經很難得了。
霍小小在旁邊擦著眼淚,心道霍林亭又給人設套,故意誤導人了。
這分明是兩年前,爹爹和娘親鬨了不快,於是爹爹大清早不睡覺,非要抓著她和霍林亭讀書寫字,三五日過去,小小的人兒身心倍受摧殘,霍林亭便從沈叔叔那裡套話,拿了催情香加入爹娘房內的香爐裡。
霍小小不知催-情香究竟有什麼作用,霍林亭也不知道,他隻是問沈叔叔有什麼能讓男女迅速和好如初的法子,但翌日一早,爹娘果然和好如初,隻是霍林亭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吊起來打了一頓。
從樹上被放下來之後,他被樹枝劃傷,睡夢裡又手欠摳了傷口,才落下了道疤。
兄妹二人一個低頭哭泣,一個垂眸傷心,果然激起了樓盼春的憐憫。
你看,怪不得他們不學好,原來一切都是情有可原。
樓盼春輕輕歎氣,“罷了,今日先歇息吧。”
兄妹兩人乖巧道:“樓爺爺,那我們先告退了,明日見。”
誰料一轉身,兩個小人臉色俱是一變。
隻見他們身量高大的父親站在石屏後,抱著手,冷冷笑著:“演啊,怎麼不接著演。這樣吧,你們也彆學其他,我給你倆開個戲班子好不好?”
霍小小怕了,小聲喊:“娘親……”
霍林亭想說你喊娘親有什麼用,果然,就見姬玉落好笑地給她擦了擦眼淚,手法甚是輕柔,隨後道:“去吧,後麵那棵梧桐枝乾粗壯,自己去掛。”
“……”
霍小小癟嘴又要哭,可惜姬玉落和霍顯都不吃她這套。
霍林亭就比較聰明,安安分分走到後麵,如砧板上的魚,半點也不掙紮,讓南月綁緊了腳,說:“南月叔叔,夜裡記得提醒爹爹放我下來,我怕他忘了。”
熟練得讓人心疼,南月憋了笑,“知道了,小公子。”
霍小小也慢吞吞走過來,悲傷道:“把我吊在沒太陽的那邊,我怕曬……”
“好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