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健沉默著點了點頭,過去瞅了眼,孫洋果然是在發燒,蠟黃的臉上浮現著詭異的紅潮,額頭上的汗珠正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用藥了嗎?”顧行健問。
“用了,打了一針磺胺,不過一針恐怕不行,孫科長已經出去找了!”保健大夫無奈的攤了攤手。
“這麼大的站,就隻剩下一針磺胺?”顧行健臉色有點發青。
“多大的站?你以為磺胺是菜市場裡大白菜啊?隨手一撿到處都是?!”保健大夫看上去比顧行健更生氣,“北平天津跟日本人的戰爭一觸即發,貨早就調空了!以前還能從德國調點貨,現在日本人跟德國人簽了合同,禁止給我們供貨,你說,我從哪裡搞磺胺?!”
“再說了,今天受傷的人不少,總不能隻給孫洋用,不給彆人用吧!告訴你,還有幾個兄弟受了傷,硬扛著呢!”保健醫生憤怒的補充了一句。
“啊對不起,我也去想想辦法。”
顧行健看著醫生想要吃人的眼神,趕緊躲了出去。
醫生說的沒錯,之前南京還能從德國人那裡搞到不少好貨,比如德械師的裝備,意大利的轟炸機什麼的,但隨著日本人施加壓力,德械師的武器供應都已經暫停,更不用說藥物了!
崔益秀!
對,去找秀兒,這家夥一定有辦法!
他不是從德國人那裡搞到一大批磺胺嗎?就算十萬大洋的磺胺現在沒有,零碎的應該總有幾支吧?
但顧行健很快失望了,崔益秀果然不在站裡,問了幾個人,也沒人知道崔益秀的下落,都回答這個人平時就神出鬼沒的,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去了哪裡,顧行健無奈,隻得騎著摩托出去找藥房,果不其然,藥房裡都沒貨。
這是意料之中,如果藥房能買到,孫乾早就買回去給他弟弟治病了,還能等到自己?
淩晨12點鐘的中山路,顧行健突然有點彷徨了,他要找磺胺,可不單單隻是為了孫洋,還有其餘受傷的幾個兄弟,他們也急需這樣東西。
顧行健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卡爾蔡司眼鏡店的招牌上,阿莫·阿德利安,這是他在島城認識的為數不多的外國人了。
記下了招牌上的電話,顧行健找了個公用電話亭,撥通了阿德利安的電話,等了好一會兒,話筒裡才傳來了阿德利安困倦的聲音:
“蔡司眼鏡行,你找誰?”
“我姓顧,我需要磺胺。”
“我是賣眼鏡的,你瘋了吧?你以為我是阿拉丁神燈,隻要許個願,什麼都能變出來?!”電話那邊的聲音就差破口大罵了。
“我不管,我需要磺胺,或者你給我找個有磺胺的人也行。”
“我沒辦法,這麼晚了......”
“那我們的交易取消....”
“那你過來吧!”
阿德利安答應的異常痛快,這讓顧行健喜出望外,他發動摩托,很快就按照阿德利安提供的地址來到了他的居所。
這是中山路上有名的洋人聚集區,也是以前的租界,距離他的店麵並不遠。阿德利安穿著睡衣,打著哈欠將顧行健迎了進去,客廳裡被吵醒的芬娜同樣穿著花格子睡衣走了出來,看到顧行健,不由得露出欣喜的表情:
“你是想通了嗎?”
“........”
“這是四支磺胺,但隻能給你兩支,世道太亂了,我得給我和女兒備著,”阿德利安將兩支磺胺推了過來,“兩支大黃魚,你知道現在磺胺有多緊俏,並且以後還可能更貴。”
“行。”顧行健咬著牙,摸出口袋裡僅剩的兩支大黃魚,他從沒想到,短短幾天時間,幾千大洋就這麼從自己口袋裡消失了!
阿德利安的女兒芬娜,這個傻洋妞直到現在才意識到顧行健是來乾什麼的,她非常生氣的將一支發夾扔到顧行健臉上,然後氣衝衝的跑回臥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