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文,鄭公姬寐生即位位君執掌鄭室以來,堪平內亂勤政務實,致軍親民和;遠交近攻獨掌朝綱,可見羽翼漸豐。
近數年年,宋、衛與其不睦數起兵爭,衛牧一戰,大敗衛人,致其元氣大傷;宋孚一戰,又勝宋人,使之折師喪地,鄭室屢戰屢勝,諸侯為之震驚。
後宋人不堪其辱,揮師西出兵圍長葛,鄭公與朝商定圖宋之策。
公元前717年,新春伊始,鄭公姬寐生秉持既定之策,出訪魯地。
二公相會渝平。渝平城樓之上,二人並肩而立,共賞春雪之餘共商國事。
鄭公姬寐生說道:“天下大亂,兵爭不斷,餘魯公樂享安寧,不與世爭,何能如此?望公教吾!”
魯公笑道:“公笑吾耶?且不說彆邦,吾與鄭公亦有交鋒!”
鄭公笑道:“吾知非公本意,皆為宋、衛攛掇而為,往事過則過矣,勿要再提!話說回來,天下大爭,維魯少有戰事,亦是不爭之實!”
魯公自嘲道:“吾本代人看家,隻求安穩度日,彆無他求!”
原是惠公死時太子允尚年幼,於是魯公姬息代掌君位,鄭公聞言有感,目觀遠處說道:“吾意亦求獨善其身,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自吾領政至今戰亂不止。眼下,吾地長葛仍被宋兵所圍。”
魯公知其來意,明言問道:“公欲何為?”
鄭公轉麵回道:“吾自非欺人之人,然人欺吾,吾必奉還,吾欲聯合天下諸侯共伐宋人,公以為如何?”
魯公陪笑道:“此舉非王命不可為之,恐以公一人之力難成此事!”
鄭公亦笑道:“事在人為,成敗與否但憑天命,吾此行入魯,便欲與君共鑲大事!”
魯公擺擺手自嘲道:“吾一管家,有心無力也!”
鄭公肅顏問道:“公不助吾,欲助宋人耶?”
魯公撫其肩回道:“太子允業已長大,再過得幾年,吾便交權下野,安享餘生,避戰猶不急,何敢自攬戰事,望公諒解!”
鄭公接道:“既然如此,吾亦不再強求,望鄭、魯永結盟好,共享太平!”
魯公愧問道:“接下來,鄭公做何打算?”
鄭公回道:“即魯公不願相助,吾欲入齊遊說!”
魯公聞言心生向往,言道:“齊公大名,早有耳聞,吾亦欲結識,奈何不得機緣!”
聞言,鄭公回道:“既魯公有意,吾願為其引見!”
魯公大喜:“如此,吾便謝過鄭公!”
說罷,拱手俯身施以一禮。
鄭公上前托起,客套一番。
繼而二人攜手走下城樓。
次日,鄭公辭彆魯公,出得渝平取道入齊。
一路無話,行得半月有餘,抵達齊都臨淄。
齊公聞知鄭公來訪,依國禮待之。
是夜,置宴為其接風洗塵。
宴上,二公會麵,互施一禮,進而分主賓坐定。
齊公舉樽開口說道:“鄭公駕臨,蓬蓽生輝,瑾以此酒為公洗塵!”
鄭公亦端起麵前銅樽和道:“石門一彆,不覺三載以過,今得重訪齊地,心中感慨頗多,千言萬語化於酒中,吾與齊公共飲此杯!”說罷,當先一飲而儘。
齊公隨之飲下一杯。
放下酒樽,齊公言道:“石門一彆,鄭公險遭暗算,孤引兵救之,到地聞知鄭公脫險而去,吉人自有天相,還好有驚無險,可查清係何人所為?”
鄭公搖頭歎道:“邦中事務繁雜,未著人細查,然孤亦猜知八九,時鄭衛爭戰為孤所敗,定是其不甘落敗才出此下策。”
齊公接其言慰道:“惡人自有惡報,此子亦落得屍拋山林之果。往事不提,不知鄭公此次入齊何以教孤?”
說及正事,鄭公肅顏道:“非為他事,眼下孤之長葛為宋所困,此次入齊,便是欲與齊公聯兵伐宋,不知齊公可願助孤?”
齊公不解問道:“齊處東海之濱,與宋遙距千裡,恐鞭長莫及也。鄭公何不求取附近諸侯想助耶?”
鄭公回道:“宋、衛狼狽為奸,陳、蔡維其馬首是瞻,其餘弱小諸侯不堪與助,維餘魯人可和,孤亦去魯連之,然魯公秉持明哲保身之態不與為伍,孤思齊、鄭交好訂有石門盟約,何不入齊求助,這才使孤重仿齊地!”
齊公頻點其頭回道:“既然如此,孤願出兵相助,然孤能助汝一時,何能助汝一世。中原之爭,鄭公勢單力薄,可曾想過與眾諸侯和解?”
鄭公聞言慘然一笑,回道:“縱是孤有此想,怕是宋、衛無意,鄭與宋衛積怨頗深,恐難以說和!”
聽其如是說道,齊公貼身向前笑道:“孤有一策,可使鄭、宋、衛三邦棄怨生和,不知鄭公願為否?”
鄭公拱手回道:“常年爭戰,以致百性流離失所朝不保夕,真若齊公所言可止刀兵,孤之所願也!但鄭、宋衛多年積怨,非一朝一夕結成,不知齊公將以何策化之?”
齊公聞言,端起麵酒杯淡然笑道:“鄭公安心,孤自有謀劃,靜候佳音便可!”
鄭公聞知不願相告,亦不在追問,陪之飲酒談心,暢所欲言大談天下局勢。
遠道來客,齊公略儘地主之誼如此款待三日。
鄭公受其所邀請,再三婉拒不成,隻得客隨主便,三日後而返。
鄭公辭彆齊公,出得臨淄取路向西,輕裝而行,不及一月便抵新鄭,剛及入城便得奏報,言及晉侯入隨。
隨處鄭北與其接壤,鄭公憂心鄭室安危問其緣由,原是翼城一戰,晉侯大勝曲沃姬鱔,然被其逃脫未斷其根。
後姬鱔傷重而亡,其子姬稱續位,其為人殺伐決斷膽識超群,承父之誌四處遊說。
晉侯姬光數度與其交手,熟知其心氣秉性,斷定其定會卷土重來,為免重走亡國之路,亦於四處求援。
得其屬臣九宗、五正頃父諫議領兵二萬如隨,其子嘉父隨行,欲納諸鄂以禦曲沃之師。
鄭公得知緣由,知其與鄭不成威脅,遂擱下置之不理,轉而召集群臣商議伐陳事宜。
廟堂之上群臣揭見,鄭公當先說道:“齊魯一行,收效甚微,伐宋一事,眼下難以成行,不若先服陳、蔡,諸卿意下如何?”
待其言畢,穎考叔出列諫道:“現長葛任被宋人所圍,公子性命堪憂,臣意當先解長葛之圍,此時不宜分兵,伐陳之事容後圖之。”
鄭公回道:“齊魯不欲出兵襄助,鄭室勢孤,難以全勝宋人,以致做拉鋸之爭,空費糧草而以。至說長葛,非孤不願救之,隻因宋人重兵圍城,孤若強起大軍救之,宋人見我大軍來襲,必尋陳、蔡相助,其時且不說能否解長葛之圍,如若不勝,新鄭亦有陷落之險!”
聞言,穎考叔心有不甘道:“那便聽憑宋人取我長葛,如此鄭室顏麵何存,何以告慰長葛百性?”
鄭公輕閉雙目含淚道:“百性因孤遭此大難,實非孤之初衷,然孤為一邦之君,為大局所頗,不得不如此!”
待其言畢,祭足擔心君臣失和,出列圓場言道:“圖宋之事需做長遠考慮,穎考叔何必急於一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待勝得陳、蔡,吾軍後顧無憂,便可長驅入宋以報今日之恥!再者話說回來,公子書信明言可保長葛半年不失,其時吾以伐陳歸來,宋人無齒猛虎,何足慮耶!”
穎考叔聞其言憤憤而退。
祭足轉而問道鄭公:“陳、蔡二邦,不知君上欲先伐何邦?”
言回正事,鄭公肅言回問道:“以卿之意,當先伐何人為佳?”
祭足拱手回道:“臣意應先伐陳,往歲鄭難之時,曾如陳求助,殊不知陳公親附宋、衛而拒吾千裡,今正可借此出師,天下諸侯亦對此無可言之。更可借此一戰,教其知曉孰尊孰長!”
鄭公聞言,點頭稱是,謂顧眾臣言道:“便依祭卿之言,誰願為將為孤一戰?”
出師為帥,怎能少得穎考叔,方才還是氣憤不已,此刻見要出征,不待其話音落地,便出列自薦道:“老臣不才,願往為之!”
鄭公亦笑問道:“考叔需兵幾何,方能勝陳?”
將者豪氣,穎考叔亦不例外,應聲回道:“兵不在多,而在於精,撥吾五千精兵,定教陳人俯首臣稱!”
鄭公聞言為其感染亦生豪邁之氣,讚道:“能出此言者,鄭室之內亦隻考叔一人,便依卿之言,許汝甲士五千,然伐陳事關重大不容有失,加撥戰車三百於卿,許勝不許敗!”
穎考叔應諾接過兵符,鄭公起身續道:“自孤繼位鄭君至今,轉眼已過二十五載,原本隻想儘周室卿士職,輔佐周王治國安民,然內有叔段之亂,外有宋、衛之患,以致未能成行。如今眼見已過不惑之年,任未安邦立命,孤之罪也。孤非喜戰之人,然戰火燒至門前,不由得孤不戰。現今天下諸侯混戰弱肉強食,強者方能喘息,鄭室新立,遭至鄰邦欺辱。然強邦之路,以孤一人之力難以鋪就,需眾卿合力共為之!”說罷,麵朝眾臣彎腰施以一禮。
眾臣見狀一齊彎腰回施一禮,齊聲道:“忠君愛民,臣等所願!”
朝散之後,穎考叔自去兵營調兵,帥師伐陳。
一路無話,且說另一邊,前言敘過,齊公謀劃中遠非一日之久。
及至鄭公訪齊,約其聯兵伐宋,齊公認定此時便是入主中原絕佳良機,一番言辭博得鄭公信任,應諾說和鄭、宋、衛三家。
然從何處著手,齊公心中謀定先入魯地以試水深,之後伺機而動活用權謀。
繼而邀約魯公艾地麵。
魯公應邀而往,二公會於艾地。
齊公置酒擺宴款待魯公。
席上,齊公謂顧魯公言道:“人言魯公性善,今日得見,孤之大幸!”
魯公聞言,輕擺其手笑顏回道:“齊公謬獎,孤愧不敢當。大爭之世僅有強者若者,何來善者一說!”
齊公接其言道:“魯公何其謙虛也,齊魯相鄰,自立諸侯迄今數百年間少有兵爭,願吾二邦永續誼好,止戈息兵同輔周室!”說罷,提樽敬其一杯。
魯公亦舉樽回敬道:“齊公放言,敢不從命?吾意亦是如此,同為周臣,何分你我!”說罷,飲儘樽中美酒。
齊公大笑言道:“既是如此,吾等何不定盟締約示之天下!”
齊室為尊民富軍強,天下諸侯無出其右,與其成盟乃魯公平生所願也。
聞其所言魯公大喜,笑顏回道:“孤心所願,求之不得!”
齊公笑顏相對,與其共飲一樽,放罷酒樽,轉念一想,續言道:“既以同為周臣為由成盟,單吾二家會盟,難掩眾人之口,不若邀約鄭、宋、衛等天下諸侯齊來會盟,魯公意下如何?”
魯公聞言低頭歎道:“齊公自是一番好意,非吾潑公冷水,此舉恐難成行。”
齊公問道:“為何如此說道,係孤號召力不夠?”
魯公連連搖手回道:“非也!齊公久處東海,中原之事有所不知。鄭室自鄭桓公之時立為諸侯,後經鄭武公開疆辟土雄踞一方,至今時鄭伯領政,遠交近攻施政有方,儼然已成一方列強。宋、衛與其相鄰,懼其威脅到自身,數度聯兵伐鄭,皆為鄭所破,鄭人不甘被其欺辱,亦數起大軍侵入宋、衛境內。二十餘年間,鄭與宋、衛爭戰不止,今日汝占吾地,明日吾奪汝城,積怨之深,難以化解。”
齊公聞言點頭稱是,接其言道:“孤亦曾聞言,宋、衛與鄭不和,未曾想三邦之爭如此之烈。也罷,此事擱後再議,眼下孤與魯公儘二邦之誼,借以周臣為由成盟,恐惹諸侯猜疑,不若結為姻親之盟可好?”
魯公不解,問道:“此話怎講?”
齊公笑顏回道:“魯有公子姬允,孤有愛女文薑,孤欲將此女下嫁公子姬允,魯公以為如何?”
魯公拱手謝道:“能得齊公賞識,此子之福也!然此子年紀尚輕,恐其難擔人夫之責,不若先行許親,待其成人再行婚事可好?”
齊公聞言,點頭回道:“魯公所亦有道理,便依魯公所言。”說罷,二人舉樽同飲一杯。
其後魯公借言先行離席,齊公亦不加阻攔。
次日,二公應約行會盟大典,自此齊魯交好。
話分兩頭,鄭公定下伐陳大策,下令穎考領軍出征,此刻已抵鄢陵。
過得鄢陵便是陳境,穎考叔下令大軍停止前行,入城休整。
既而聚將議事,商討伐陳方略。
此次出征,穎考叔攜帶副將為公孫子都、小將祝聃。
穎考叔問計於二人,子都言道:“吾軍兵力有限,陳公坐擁一邦之軍,與其硬碰,吾軍難討便宜,吾意當步步為營徐圖之,可將其分割包圍,集中兵力各個擊破。”
祝聃駁道:“依公孫之言,何日可得凱旋?屬下諫議擒賊先擒王,當輕裝疾馳直取陳都宛丘,如若擒得陳公,便可一舉破陳!”
聞言,子都搖頭擺手道:“陳都宛丘必有重兵把守,豈是說取便可取得,祝聃之策太過冒險!”
其話音剛落,祝聃爭言道:“吾軍僅有五千人眾,陳室有兵約三萬餘眾,不出奇兵,恐難取勝!”
二將各執一詞,爭執起來。
穎考叔端坐將台,由其爭吵不予理會,自顧低頭閉目思索。
二人爭得幾句,不約而同望向穎考叔,欲請穎考叔決斷,見其閉目沉思,雙雙不再言語,退歸一側。
約過半個時辰,穎考叔突睜雙眼拍案而起,說道:“吾已有計破陳矣!”堂
下子都、祝聃二將聞言,同聲回到:“祈請將軍示下!”穎
考叔笑顏回到:“老夫結合二將所言思得一策,此策喚做圍城引援,奇兵襲主!先以三百戰車佯攻項城,項城被圍,陳公必起兵救之,然陳公將於何處調兵前往?”
二將聞言一片茫然,穎考之見之,謂顧二人續言道:“所謂遠水不解近渴,陳都宛丘距離項城最近,老夫斷定陳公必調宛丘守軍前往項城解圍。此時吾等則調集五千精銳騎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取宛丘,活擒陳公,到時攜主降陳,大事成矣!”
堂下二將聞言,對其心悅誠服,其聲言道:“將軍妙計,破陳勢在必得,臣等祈請將令!”
穎考叔起身回道:“諸將既無異議,老夫將令,子都領戰車一部佯攻項城,祝聃領騎甲一部奇襲宛丘。老夫座鎮鄢陵,以備不時之需!”
二將齊聲應命,繼而轉身離去。偌大軍帳之中,此刻僅剩穎考叔一人,其緩緩落座,眼望帳外喃喃自諾。
次日,不待日出,公孫子都領兵車三百開出鄢陵,直奔陳地項城。
急行軍一晝夜,公孫子都大軍行抵項城郊野,大軍稍事休整,繼而列陣項城城下。
公孫子都令人城下叫戰,城中無人應答,便將戰書縛於箭頭射進城中。
項城守將陳曄突遇鄭軍兵臨城下,驚慌失措不知所以然,下令緊閉城門,對城外鄭軍叫戰不聞不問,此刻撿獲鄭軍戰書,自知難免一戰,然未探知鄭軍虛實,未敢貿然出城應戰。
謹慎起見,陳曄令人偷出城外,快馬奔往宛丘,麵見陳侯報知戰事,自己則據守城池,占地利之先,與城外鄭軍對峙。
公孫子都早已料知陳曄有此一手,此舉正合其意,由是對偷出城外陳兵不加阻攔,任其離去。
其後細下想之,圍而不攻恐難調動陳侯援兵,遂令軍士伐取城郊樹木,於城下點起篝火數十堆,並燃起狼煙,以作攻城之像。
陳公得項城守軍奏報,遙見南邊火光衝天,狼煙直竄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