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以利連齊魯 憑威服陳蔡(2 / 2)

東周策 陳義虎 20249 字 3個月前

項城是為都成宛丘南門屏障,陳侯恐項城陷落波及都城,親帥大軍前往救之。

鄭軍細作探得此事,火速傳訊鄢陵。

此時,穎考叔獨坐中軍帳,信手翻閱竹書,聞得此訊喜出望外,立馬丟下手中竹書,傳令召見祝聃。

約過一盞茶功夫,祝聃快步走入帳中,拱手問道:“將軍急召屬下來見,可是戰事有變?”

穎考叔笑顏起身,上前撫其肩回道:“真乃天助我也!”

祝聃雙目緊盯穎考叔麵龐再次問道:“敢問將軍喜從何來?”

穎考叔負手而行,背對祝聃言道:“如爾所言,確是戰事有變,然此變於吾軍大為有利。前者吾等謀定陳公必回起兵往解項城之圍,未曾料道陳公會親自領軍而往。老夫還曾擔憂五千步卒能否下得宛丘,如今竟送上門來,豈不是天助我也!”

說罷一陣大笑,祝聃亦大喜道:“如此,吾可領軍半路截擊,將其擒捕,勝算可謂大增矣!不知將軍欲在何處設伏?”

穎考叔將其引至行軍圖的手指圖上說道:“欲救項城,必過穎水,吾軍可伏兵於岸邊,待其半渡而擊之!”

祝聃聞之接言道:“將軍妙計,屬下這便領兵前往!”說罷,施以軍禮而退。

待其走遠,穎考叔猶自欣喜不已,磨拳擦掌立於行軍圖前,久久不能平息。

不過一日,陳公領軍行近穎水,欲涉水而過副將欒奢上前製止道:“彼岸形勢不明,恐敵設伏,不若先行遣一隊人馬過河查探敵情,如無埋伏,吾後續大軍則可安全渡河!”

陳公聞之,覺得其所言在理,依其言行事,當下傳令三軍停止前行,紮營岸邊稍事休整,著欒奢前去對岸查探敵情。

欒奢領命而退,於河下遊尋得渡船數隻,帶領百人小隊,先行過河為大軍探路。到得彼岸,欒奢紮令軍士,三人一組分散開去,以此為圓心,查探十裡之內可否有鄭人伏兵,如遇異常鳴金示警。

任務下達,百人小隊分散開去各自行事。

再說鄭將祝聃聞知陳兵渡河,陣前查看,原是陳軍先頭探路小隊。

退回陣中,傳令三軍不得暴露行徑。

既而亦挑選精兵一百,令其悄然跟隨陳兵,伺機全擒此股陳軍小隊,不得驚動對岸陳公大軍。

約莫一個時辰過後,傳令兵來報,得知陳軍先頭小隊儘被鄭軍俘獲,祝聃大喜,傳令將其全部羈押營中。

隨後傳審欒奢,鄭軍甲士依命擁推欒奢入帳,隻見其昂首挺胸,傲目斜觀天際。

祝聃憐其將才,有意招降之,遂令左右去其縛,賜以座椅,繼而問道:“營中軍士可有為難將軍?”

欒奢怒顏回道:“敗軍之將,隻求速死,何用汝來假言相濟!”

祝聃笑道:“吾與將軍素不相識,更無新仇舊恨,何用妄言慌欺將軍耶?今擒將軍於帳下,各為其主是也!將軍領隊過河查探險破吾軍伏兵之計,吾憐將軍將才,有意相邀將軍同心事鄭,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欒奢轉頭側目回道:“食君俸祿,當忠君之事,今被俘帳下,當以死報君,何能棄主而事新君?”

祝聃苦口婆心幾番勸說無果,隻得遂其心意以成其名,將其推出轅門斬首。

其後令一心腹兵卒換過陳軍衣甲,獨駕小舟去到到對,引誘陳公引軍過河。

陳公從其口中得知,對岸未見鄭兵蹤影,無兵把守。

對其所言,陳公深信不疑,隨後即起大軍渡河。

陳公旗艦領頭,大軍隨後跟進。

祝聃遙見陳軍渡河,知其中計,下令全軍戒備,待其大軍半渡之時,發動突然襲擊,以求一舉將其截斷打亂陳軍陣腳,令其前後不能相救。

半個時辰過後,陳公旗艦帥先登岸,後續陳軍亦陸續登岸,上岸陳兵便在岸邊休整。

一刻鐘後,約有千餘陳兵登岸,後續大隊仍在穎水河中。

陳公正於岸邊視察渡河情形,突聞殺聲四起,抬頭望去,鄭軍旗號映入眼簾。

此時,陳公方知中計,連忙整軍迎敵。

鄭軍五千鐵甲壓上,箭雨迎麵落下,陳軍早已心驚膽寒,此時彆說作戰殺敵,便是逃跑亦無氣力。

河中陳軍大隊見前軍遇敵,拚死救之,然沿河一線遍布鄭軍,陳軍數次強攻,終未能踏上河岸一步。

岸上陳兵亦已回過神來,護得陳公左衝右突,殺出一條血路奪舟而討逃。

曆經萬險陳公得以保得姓名退歸彼岸,麵對鄭軍相阻,隻得忘河興歎,下令退兵固守宛丘。

穎河大敗陳軍,鄭軍士卒無不歡呼雀躍,維有主將祝聃麵色肅穆不發一言。

因其心中明了,此戰旨在活擒陳公,挾主而服陳。

如今陳公逃脫而去,穎考叔大計難以施為,何能言勝?然事已至此,祝聃亦無可奈何,隔河望見陳軍退去,亦隻好下令退軍。

行軍一晝夜,退歸鄢陵大營,下馬便入中軍大帳,麵見穎考叔請罪求縛。

穎考叔聞知始末,言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今被陳公逃脫,亦屬天意,非人力可阻!”說罷,上前扶起祝聃安慰一番。

此時,鄭公信使突至,入帳奏道:“宋人獲悉吾軍伐陳,集結重兵攻打長葛,鄭公口令,暫緩伐陳,望將軍領兵前往長葛援救!”

穎考叔聞報大吃一驚,言道:“長葛若破,公子姬忽命懸一線,有勞信使回複鄭公,老夫即刻領兵前往援救!”

送走鄭公信使,穎考叔緊急召回項城子都所部,連夜發兵趕赴長葛。

此時長葛戰火連天,喊殺之聲不絕於耳,兩軍相據長葛激戰正鼾。公子姬忽親帥大軍守城,城上城下來回穿梭,已不知是第幾次頂住宋軍奪城衝鋒。

城雖未失,然傷亡太大,五千守城甲士,此刻僅餘得一千餘人,糧道被被斷,亦不能得到有效補充,誰也不知是否能抵擋得住宋軍下一波進攻。

時近天明,宋軍退兵休整暫停攻城。

幾日下來,宋軍亦損失慘重,主將孔父嘉集結剩餘精兵,欲待天明搶城,以做最後一博。

趁此歇戰間隙,公子姬忽召集城中守將商議禦敵之策,眾將齊言道:“城在人在,誓與長葛共存亡!”

姬忽獨坐將台,聞言默思,良久方才言道:“宋軍知我勢若,天明必將既然糾結全部精兵搶城,其時長葛必破,亦為吾等最後一戰!”

眾將聞言憤然,皆言以死護城。

姬忽申手輕搖,撫平眾將急躁情緒,繼而言道:“諸將之心,吾儘明了。然若吾等戰死,城中百性手無寸鐵,將如何躲過宋軍屠刀?此戰,宋軍亦損失極大,城破之日,宋軍必將遷怒城中百姓而大誓屠殺!”

眾將聞言,細下一想姬忽所言是也,紛紛上言求策,姬忽見狀,緩緩起身回道:“長葛既難以守住,不若出城與敵決戰,吸引宋軍歸於一處,爭得時間留予百姓出城逃命!隻是此戰,宋軍勢大,吾等難以保全性命!”

眾將聞言,齊聲回道:“吾等誓死追隨將軍!”

眾將如此,姬忽亦是豪氣頓生,拍案言道:“能與諸位同生共死,吾之所幸也!天明出城,與敵一絕生死!”將令下達,諸將退去各自準備。

日出東方,長葛城門緩緩開起,公子姬忽一馬當先,領軍來出城外,列好陣勢。

宋兵措手不及,圍城將近一年,未見鄭軍出城接戰,此刻全軍而出所為何意?

護營衛兵連忙將戰報與主將孔父嘉知曉,孔父嘉聞言亦是一驚,然為將者胸懷畢竟大過下屬,隨即下令整軍迎戰,並言道:“其出城送死,吾等便遂其心意,諒其千餘殘兵亦耍不出何詭計!”

隨後親自披掛上陣,領軍出征。

兩軍對壘沙場,兩軍相持年餘,激戰數日,此刻兩軍相見滿目仇恨分外眼紅,姬忽緩緩抽出佩劍,眼盯敵軍陣前主將孔父嘉。

孔父嘉令人陣前喊話,喊話士兵策馬上前,及到一箭之地止住,敞開嗓門喊道:“汝軍非吾敵手,何不束手就降?”

姬忽聞言不為所動,其副將催馬上前,於馬上張弓搭箭,望準宋軍喊話士兵鬆開箭尾,利箭劃過戰場發出一聲戾響,宋軍喊話士應聲落馬。此時姬忽以劍為鞭,拍馬衝出陣來,朝向宋軍殺將過去,身後鄭兵一隨之殺出,喊殺之聲響徹雲霄。

宋軍見狀一陣騷動,維有主將孔父嘉不動如山,隻見其大手一輝,一陣箭雨迎向鄭軍落下,既而抽出長劍,斜手劍鋒前指,身後宋兵猶如脫韁之馬爭相衝出陣外殺向鄭軍。

轉眼間,二軍糾纏在一起各自尋敵廝殺。

長葛城中百姓趁此時機,老幼相攜於後門撤出,各自逃命而去。

姬忽帥軍且戰且走,奮力拖住宋兵,欲圖爭取更多時間留予百性逃命。

激戰半個時辰,姬忽隨行鄭兵僅餘百十來人。

眼見宋兵圍將上來,姬忽環顧隨行將士一眼,發出一陣長笑,隨行將士亦隨之大笑不已,繼而列陣以待以做最後一博。

宋軍愈加迫近,姬忽剛要領兵殺將上去,隻見宋軍陣腳大亂,一麵鄭字將旗映入眼簾。

姬忽大喜言道:“援軍至矣,吾等有救也!”

隨即領軍亦殺將上去,前後夾擊之下,宋軍不知鄭兵實力幾許,陣勢大亂四散奔逃。

孔父嘉見狀,急忙下令鳴金退軍,搶入長葛城中。

再說援救姬忽者何人?

此人正是穎考叔,穎考叔自鄢陵領得君命,日夜兼程奔赴長葛,幸得趕到及時,方才救得姬忽一命。

殺散宋軍二人合兵一處,來至長葛城下,穎考叔欲待重整兵馬奪城,姬忽上前攔住,言道:“長葛城防,世上無人比吾更熟。宋人二萬大軍圍城一年無計可施,強攻數日無果,皆因城高池深易守難攻。以吾等現有兵力強取恐難攻下!”

聞其言道,穎考叔隻得束手就罷,回道:“老夫若早道一刻,長葛亦不會落入宋人之手!”

姬忽出言慰道:“將軍亦無需自責,此戰吾亦有不當之處,若吾派出探子,早知將軍來援,亦不會冒險出城應戰,宋軍亦奈長葛無何!”

待其說罷,穎考叔長歎一氣問道:“依公子之意,吾等該當如何?”

姬忽聞言,眼望城上回道:“收複長葛不急於一時,不若先行退歸新鄭,麵君複命再做打算!”

聞言,穎考叔輕點其頭,回道:“眼下亦隻好如此也!”

說罷,二人同領大軍回營,連夜退回新鄭。

再說長葛城內,宋軍主帥孔父嘉親上城頭,遙見鄭軍退卻心中大喜,圍城一載終有所獲,當即下令傳回戰報,稟奏宋公與夷長葛戰報。

宋公與夷獲知長葛攻下,得報郛地之恥,由是君顏大悅,當堂耀升孔父嘉伯爵,食邑闊增十裡。自此孔父嘉於宋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堂上另右有一人,聞得孔父嘉獲賞心生憤恨,此人便是華父都。

其人野心及大,與孔父嘉同朝為官,多因政見不同而生齟齬,早想將其鏟除,奈何不得良機,今見其獲君封賞心中更不是滋味,此後二人黨爭是愈演愈烈。

此是後話暫且擱置不提,話鋒轉回鄭境,穎考叔並公子姬忽二人同朝揭見鄭公姬寐生,報奏長葛戰事祈請賜罪。

鄭公出言撫慰道:“宋軍勢大,長葛有失本在意料之中,今二卿平安歸來,孤心甚慰,二卿亦無需太過自責也!”

二將謝恩而起,鄭公續言道:“然長葛重城為宋所占,猶如一把利刃嵌入孤之心腹,如若不取回,宋軍順勢而下,新鄭首當其衝,其時鄭室危矣!由是,孤欲起兵收複長葛,眾卿意下如何?”

公子姬忽出列請命道:“因吾失職,致使長葛陷落敵軍之手,兒臣願領兵前往,不複長葛,提頭來見!”

待其言畢,穎考叔亦出列附道:“老臣亦願隨從公子一道領兵而往,長葛有失,老臣亦有失職之處!”

滿堂求戰之聲,鄭公大喜,正待頒令發兵,祭足出列諫阻道:“長葛新敗,軍心士氣有損,不可貿然出兵,且眼下正值秋收之際,戎狄泛濫之時,各處需增添兵馬戒備,此時出兵則有腹背受敵之險,望君上三思!”

鄭公聞言默然,暫時壓下行軍命令不發,繼而陷入沉思。

良久,鄭公抬頭麵向眾臣說道:“祭卿言之有理,秋收事大,關乎社稷民生,光複長葛不必急於一時!”說罷,當堂撥付甲士一萬,交於穎考叔,令其保障秋收無虞。

說及秋收,周室洛邑遭逢罕見旱災,今秋顆粒無收,百性生計維艱,周王姬林無奈隻得下告諸侯求借糧草。

行文至魯,魯公大禮迎候王使,因其憐惜百性,自願請命代為請粟於宋、衛、齊、鄭。

天下諸侯雖是各自為政,然周室天子仍為天下共主,由是各諸侯亦不願因此而落下背主罵名引來戰禍,紛紛出糧資周。

鄭公姬寐生身為周室卿士,更是親自押運糧草赴周。

然周王姬林見得此景得意忘形,誤以為天下仍是周室獨尊,及至鄭公壓付糧草如周,周王林對其避而不見不加禮遇,周公黑肩諫道:“周之東遷,皆奈晉、鄭之力。善鄭以勸來者,猶懼不來,況不禮焉?”

周王姬林聞言,怒言斥道:“寡人貴為周室天子,寐生僅為諸侯公卿,寡人需向臣子問安,禮法何在?”

周公黑肩歎道:“君命若此,失鄭之助也!”

周王姬林對其所言充耳不聞拂袖而去,其後收納鄭公糧草,之後便將其遣回。

此舉再寒諸侯之心,諸侯僅存尊周之心亦被其抹滅。

鄭公姬寐生雖是岔憤不已,然其知曉大勢所驅,未與周王姬林計較,留其子姬忽於周協王理政,自己領兵憤然而歸。

還都以後,鄭公姬寐生一門心思撲在如何製服宋人一事之上,每日集聚百官朝議此事,一連半月之久。

其間議出十數條伐宋之策,如偷師過境取敵都城;連魯抗宋東西對進;借兵於齊攜師強取等,然推敲過後均有掣肘之處,從策而行過於涉險。

連日商議無果,祭足再奏獻策道:“連日所以對宋策略,皆倚邦交之重,眼下大局不明,各邦諸侯坐山觀虎鬥,輕東刀兵伐宋,勝則諸侯懼鄭,必起兵救宋;敗則國力有損,難有東山再起之日。臣思不若邀宋和談,先行索取長葛,日後伺機圖宋!”

聽其說罷,鄭公姬寐生低頭陷入沉思,繼而問道:“祭卿之言不無道理,然宋人豈能輕易交還長葛?”

祭足接其言回道:“空手討要,宋人自是不肯,然要以地易地,宋人則求之不得!”

鄭公聞言生惑問道:“何為以地易地?”

祭足回道:“長葛於宋可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長葛遠離宋境,位於鄭境腹地,對宋而言僅是飛地一塊。前者,吾軍所占宋境郛地則不同,與宋室領土連為一體,以利而言,得郛地勝得長葛十倍不止。若此,何不以郛地易得長葛?”

聞其所言,穎考叔等一幫將領氣憤不已,言道:“郛地乃是萬餘將士拚死取得,何能輕易拱手奉還宋人,至說長葛,老臣祈請二萬精兵,定取長葛獻與君上!”

鄭公聞言亦覺穎考叔之言有理,然祭足之言亦非妄言,頓時陷入兩難境地難以抉擇,正值此時祭足再獻言道:“兵法有雲,上善伐謀,下善伐城,考叔為將幾十載,應知此理也!臣何嘗不知為取郛地激戰宋軍,致使數千將士埋骨他鄉,然今大勢所趨,為邦國大業計,數千將士英魂亦會諒解今日所為!”

穎考叔聞言,欲待開口辯解,鄭公姬寐生申手將其製止。

口中說道:“諸卿不必再爭,今為大勢所迫,無奈隻得暫與宋人言和,然鄭宋仇深,早晚必有一戰,眼下需積蓄國力,不宜興兵大戰。孤知此舉愧對鄭宋之爭中陣亡將士亡魂,然孤在此起誓,他日定叫宋人血債血償!”

待其言畢,朝中眾臣義憤填膺,接其言齊聲喊道:“血債血償!”

朝後,鄭公姬寐生命祭足為使,令其全力促成鄭宋和談。

眼下正值寒冬臘月出行困難,出使宋地需待開春以後方能成行,由是多出數月可讓祭足準備。

自獲君命之後,祭足閉門不出亦不見客,接連派出數批細作潛入宋地及其他各諸侯境內打探各邦情形,自身則埋頭書房梳理天下局勢。

一場伐交棋局布定,且看孰勝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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