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711年,魯公姬允得羽父攛掇弑君自立,擺其麵前第一要事,便是與天下諸侯邦交事宜。
太宰羽父進諫道:“君上新立,需得天下諸侯認可,務必與四周強亂鄰交好,先君隱公盟鄭連齊之邦交方略,深合當下之道,可續行之。除此之外,臣意當加強與宋室之聯絡,爭取與之成盟。與此二邦成盟,中原便是鄭、宋、魯三邦天下,無人敢與我為敵!”
魯公姬允聞之甚悅,言道:“卿言甚慰孤心,此事有勞太宰費心!”
羽父拜謝,領命言道:“臣謹為君儘心謀劃!”言訖而退。
拜彆魯公,羽父回至府中擬寫邦交盟書,書日:“天道不徇,亂世紛爭不止,戰火所至民不聊生;綱常淪喪,民即無主,臣即無君,各起私心貪欲,不務正己之道;禮製不存,欺君罔世者比比皆是,以致人心不存公道,恰如先古之蠻民;道法缺失,民之行無所製,君之言無所循,致民失德、君欠賢。孤視之痛心疾首,今初晉魯君,秉承先君遺誌,亟待續盟諸侯,止兵歇戰救民於水火,彰顯天道猶存;尊周崇王正我之君臣,複修綱常於世;親賢愛民示民行周禮,重現禮製理政;循規蹈矩勸世成方圓,謹以道法治民;願與諸君同心協力,共襄周室複文武盛世!”
書至鄭地,鄭公姬寐生召集眾臣開朝商議,言日:“魯隱公遇刺身亡,新君姬允即位,眾卿之意魯可續盟否?”
公子呂出而奏日:“弑君篡位之徒,有何可議,舉兵伐之以正天道便是!”
待其說罷,鄭公姬寐生不置可否,肅顏歡向群臣。
見此,祭足出而奏日:“呂伯之言,臣不敢苟同,中原諸侯宋、衛一家,陳、蔡者觀風之輩耳,鄭欲與其鼎立爭霸中原,倚鄭一邦之力難成大事,可盟者獨餘魯室也,此前鄭、宋數戰大捷,亦仰齊、魯之助,臣意鄭室致霸之路不可失魯,然魯公姬允失德之輩,亦不可深交!”
鄭公姬寐生聞之輕點其頭,而後言道:“卿言亦即孤之意,鄭處中原腹地,四周強鄰樹立,如無盟邦為後援,鄭室可存否亦為未知之數,何談開創盛世霸業!”言罷,隨即著令大夫叔詹回書魯室,應其續盟之請。
叔詹領命,而後上言奏道:“今日議及失德之輩姬允,另臣想起另一弑君奪位之主,此人便是楚狂人熊通,現今雄踞荊湘,並數次揮師渡漢,滅權伐隨,將戰火燃近中原,不可不防也!”
聞言,鄭公姬寐生接其言回道:“此事孤亦早考量,孤已下令公孫獲攜重兵把守許邑,嚴密監視楚軍動向,孤隻憂心魯室姬允不認隱公之約,索要許邑,其時還之不是,不還亦不是,還之魯室憂其難以匹敵楚軍,不還又恐與魯生惡致霸業垂成!”
聞君之言,叔詹再諫道:“可請複祀周公,卒成祊、田相易之約,再對其即位魯君發書稱賀,並資玉瑕珍器賄之,以示續盟之誠,料想魯室得利,必不以我為惡,而與我修好!”
鄭公姬生聞之甚悅,著其依言而行,速致信簡與魯。
魯公姬允接獲鄭公回書,閱之知悉鄭室有續盟之意,心中甚是欣慰,然對其獨占許邑心存芥蒂,遂召太宰羽父商議。
羽父覲見奏日:“鄭室示好於魯,於我大利!其一,鄭公姬寐生身為周室左卿士,所言所行可視之為天子授意,今其致書稱賀君上即位,可掩諸侯之口;其二,自周室遷都洛邑,無製於天下,九洲戰火驟起,與鄭同盟東西相守,可無懼於天下;其三,君上言日鄭室獨占許邑心有不甘,依臣之意,許邑距魯迢迢數百裡,治轄甚難,不若奉送與鄭,顯我之大度,使其誠盟於我,再者,楚室日益強盛危及中原,我將許邑奉送與鄭,由其鎮守中原南大門,何樂而不為耶?”
聞其一習話語,魯公姬允心中釋然,讚日羽父道:“卿觀天下竟能如此透徹,孤之得太宰,猶如魚之得水也!如卿所言,當下孤當何從耶?”
見問,羽父回稟道:“君上胸懷海納百川,不計蠅頭小利,傾重宗廟社稷之任,臣之幸,魯邑百姓之幸也!”
魯公姬允聞言大喜,揮手言道:“太宰勿要再謬讚孤也,且為孤謀劃之!”
聞言,羽父俯身施禮應諾,繼而回言道:“依臣之意,君上當先收受鄭人所贈玉瑕珍器,應期複祀周公之請,以田換祊穩其心神,而後禮請鄭公赴魯相會,全邦交之禮,以正諸侯視聽!臣意垂邑可也,因其地近宋、衛,鄭、魯修好可震懾二邦,令其日後不敢輕辱我也!”
待其說罷,魯公姬允點頭稱是,言日:“太宰所言甚是,望卿力成此事!”
見說,羽父領命,魯公姬允續問道:“卿既提及宋、衛,可知其收獲孤之續盟信簡,其意下如何?”
羽父搖頭回言道:“宋公與夷久有稱霸中原之心,曆來視鄭、魯為敵,衛室唯其馬首是瞻,聞言二公接獲君上書簡,當即拒絕君上續盟之請,宋公與夷更是將書簡擲於魯使臉上,言日弑君篡位無德之輩,不屑我盟!”
魯公姬允聞之怒氣填凶,切齒罵道:“匹夫無禮至甚,孤必親往伐之!”說罷,即令羽父備軍出征。
羽父為之再三規勸,言日新君初立,不宜大興刀兵。
魯公姬允年少氣盛,對其所勸隻是不聽,定要伐宋。
羽父拗其不過,隻得領命退下籌備。
春二月中旬,路旁野草新芽出土,聞之戰鼓陣陣,馬踏殘花而過,魯軍六萬之眾踏上征程,開啟春秋亂世爭霸新篇章。
宋公與夷聞訊魯室進犯,拍案怒言道:“孤不犯爾,爾竟來尋死,孤正好替天行道,除此逆子!”
言罷,遂令孔父嘉為先鋒,領精兵兩萬先行,宋公與夷自領中軍四萬緊隨其後。
兩軍會於鄆城,浩浩蕩蕩十餘萬眾,對峙於邊境線。
兩軍愈行愈近,相距一裡而止步,各自擺開陣勢,隨之宋公與夷出至陣前喊話,言日:“姬允小兒,何人借膽與爾,竟敢犯我軍威!”
聞之,魯公姬允氣不打一處而來,回言罵道:“宋老匹夫目中無人,速速乞降免爾一死!”言訖退回本陣。
羽父一聲令下,三軍齊出靠向宋軍,宋軍主將孔父嘉亦是長劍一揮,指引三軍迎敵。
兩軍皆將戰車置於前,步卒後之,弓兵再後之,騎兵守兩翼,是為戰場基本陣法。
轉眼間,兩軍短兵相接,激戰於一處,戰鼓震天齊響,號角競聲長鳴,傳令號旗如浪翻滾,人喊馬斯不絕於耳。
戰約一刻,兩軍勢均力敵,戰居陷入僵持,宋軍主將孔父嘉久經沙場,老謀深算經驗奉,遂與宋公與夷,願領精騎二千,繞敵後側直擊魯公後軍。
宋公與夷對其所奏直言稱讚,準其所行,叮囑其擾亂敵軍陣腳即可,不必死戰。
孔父嘉領命起行,親領二千精騎,密行趕往魯軍後側。
魯公姬允並羽父高居雲車之巔,全神貫注於眼前戰事,絲毫未覺身後有何異樣。
忽聞得後方喊聲起,魯公姬允放眼望去,不知何處躥出一支宋軍,馳馬橫刀直往己處殺來。
羽父見此,恐魯公有失,急命護衛營迎戰宋軍,嚴令拚死退地,以護君上周全。
隨即鳴金撤軍回援後陣,前軍正在激戰,不知其所以然,見後軍一陣騷亂,以為大敗,紛紛奪路而逃。
宋公與夷於雲車之上見得此狀,知孔父嘉偷襲魯軍後陣得手,亂其軍心過赫然奏效,遂放聲大笑,下令三軍趁勢強攻,誓要一舉擊潰魯軍,擒殺魯公姬允。
羽父見大勢已去,紛亂間帥領護衛營,護得魯公姬允拚死殺出宋軍重圍。
幾經血戰,魯公姬允得以逃脫宋追殺,還都曲阜後,仍自驚魂不定。
戰後清算,此役折去人馬六千餘,逃散著萬餘,輜重糧草更是無可計數。
魯公姬允聞報心痛萬分,悔不聽羽父之言,方至今日之慘敗,遂召其商議,問日:“孤初即位為君,生平首戰便至慘敗,臣民必不服孤,太宰有何良謀助孤耶?”
見問,羽父回言道:“勝負乃兵家常事,君上不必太過憂心,此戰失利,而至軍心不穩,更加民心惶恐,皆為預料中之事,君上善加安撫則可,日久必能恢複,臣所慮者乃是天下大勢!”
聞之,魯公姬允即喜又憂,喜者乃是邦中無大事,憂者乃羽父所提之天下大勢,遂問道:“天下大勢若何?”
見問,羽父低頭一陣歎息,繼而回道:“鄆城大戰,天下皆知,我軍失利,諸侯棄魯從宋者,必不在少數,我則勢孤也,其時天下諸侯群起而攻之,魯室危矣!”
聞其所言,魯公姬允一陣心驚肉跳,忙問道:“似此,孤當何為耶?”
見問,羽父緊接話語回道:“當務之急乃是尋求盟邦助我,眼下我可盟之諸侯,亦僅餘鄭、齊二邦,鄭、齊與宋數戰中原,定難互釋前嫌,此乃我之契機也,君上當示好二邦,與其成盟,如此方可保我魯室宗廟無虞!”
聞之,魯公姬允讚道:“卿言極是,孤該從何處著手耶?”
羽父低頭思索一陣,回言道:“前者鄭公致書君上,言日請複祀周公,卒成祊、田相易之約,君上可應其所請,邀其會晤以示續盟之意,卒成魯、鄭盟好。若得成行,則見鄭、齊交好,魯、鄭成盟,齊必親我,得此二邦相助,我何懼於宋、衛,何懼於天下!”
魯公聞之大喜,讚頌羽父大才,有如太公再世,隨即致書鄭公姬寐生,應其複祀周公之請,並邀其越邑會晤。
春末三月初,鄭公姬寐生應邀前往垂邑,魯公姬允出城相迎,置以酒宴,為其接風洗塵。
席始,魯公姬允舉杯相邀,言道:“鄭公遠涉至此,旅途勞苦艱辛,謹以此酒,慰孤傾敬之心!”
聞言,鄭公姬寐生提杯回道:“鄭、魯世代交好,魯公有請,孤怎敢弗麵不至!”說罷,兩人滿飲一樽。
飲罷,魯公姬允置杯於案,續言道:“世人皆言,孤乃弑君奪位之徒,孰知孤之苦與難耶?”說罷,續飲一樽。
鄭公姬寐生出言安撫道:“魯公不必太過憂心,日久見人心,是非功過且留於後人評說!”言訖,舉杯相敬。
魯公姬允禮謝回敬,與其同飲,而後續言道:“鄭公好言相勸,孤心甚慰,然孤失德已成事實,自知無言再祭周公,聞君有意祀奉,孤願將許田奉送與公,勞鄭公代孤略表敬賢忠君之念!”說罷,又再飲得一樽。
鄭公姬寐生接其言回道:“魯公大義存心,孤又豈能藏私,願以祊地換之許田,兼以玉瑕珍器為補!”說罷,陪飲一樽。
魯公姬允見之,拱手讚道:“人言鄭公大公無私,今日得見,方始信之,孤祈請與鄭成盟,願君許之!”
聞言,鄭公姬寐生拱手回禮,對其言道:“魯公賢而知理,君之言,即孤之意,何敢當請耶?”說罷,魯公姬允大喜,執杯起身,彎腰致謝。
見之,鄭公姬寐生亦起身回禮,繼而二公舉杯相慶,約期夏初四月丁未,越邑再行盟典。
次日,鄭、魯二公並肩出城,談笑風聲好不暢快,同行數裡方才互彆告辭,各擇其道歸至邦裡。
魯公姬允回至曲阜,即令太宰羽父於越邑建造祭壇,務必於半月內建成,以免延誤鄭魯合盟大典。
鄭公姬寐生返邦之後,為穩固鄭魯同盟,亦尋思奉送魯室一分大禮。
問及群臣,眾皆言日,魯公新敗於宋,助其雪恥便為最佳大禮。
聞及眾卿諫言,鄭公姬寐生一時犯難,無從定奪。
難者不在於宋為敵,鄭、宋爭戰多年已成宿敵,挫宋亦利鄭室中原爭霸,鄭公姬寐生樂而為之。
如何挫宋方為難處,宋軍近日大敗魯師,兵鋒正盛,起軍伐之恐難取勝!為此,鄭公姬寐閉門苦思數日無果,一日信步,路間偶遇宋公子子馮,計由心起頓生良策。
鄭公姬寐生遂邀其同路而行,行間隨問道:“公子出居鄭室業近十載,衣食起居可還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