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外戎軍望之火海唏噓感慨,畏之火勢,是以退之再退,離營遠見三百餘步。
隨之一陣風起,吹散濃濃硝煙,隻見一隊秦兵自營門殺出,戎軍儘皆大吃一驚,如此大火竟未將其燒斃。
駟車庶長贏絏手提長劍,闊步走向戎軍,顏見肅穆不怒而威,見之戎軍便飛舞長劍相迎,劍影閃過之處,戎軍儘皆斃命,轉瞬之間,十餘戎兵命喪劍下。
因失之先機,戎軍為其殺得暈頭轉向,迫其銳意連連後退。
待之查清敵勢,知其不過三百人,戎兵這才回過神來,舉起兵刃反擊。
戎軍欺其兵少,對其實施分割包圍,形成以十敵一之勢,甚或數十人圍攻一人。
圍攻駟車庶長贏泄之戎兵,便達半百之數,然因其體魄強健劍法精湛,戎軍一時未能在其身上討得便宜。其他秦軍戰士,雖無贏泄之精湛技法,然因皆抱必死之心,雖是被圍卻是麵無半點懼色,較之戎軍仍是強悍無比。
與之交戰,約有半個時辰,秦軍傷亡兩百,卻是斬殺戎兵千餘。剩餘之不足百人,儘皆披傷帶彩,重者斷臂失腿,輕者腹背受創,即是如此,仍舊揮舞兵刃尋敵決戰。
秦軍猛則猛矣,終因寡不敵眾,加之久戰氣力不濟,而被戎軍逐一擊殺,戰至最後僅剩駟車庶長贏泄一人。
其右臂斷掌,背受三刀重創,腿上亦中一箭,單臂拄劍屹立於亂軍之中,滿身血汙猶如地獄判官。
戎軍見其力窮,膽大稍壯者緩步上前將其包圍,因之畏其勇猛,恐其索命,是以不敢靠之太近。
駟車庶長贏泄肅顏怒目,環視周遭戎兵,見之戎兵懼死不敢上前,遂仰頭一陣長笑,笑罷朝向戎兵一聲大喝。
前排戎兵見之恐其衝殺過來,不約而同緊退一步,後方戎兵避之不及,聞之喝聲不知所以然,遂舉弓搭箭射向中間。
伴隨之聲聲弦響,數百支利箭飛出,眨眼間插滿駟車庶長贏泄全身。
其生軀為之一震然未倒地,隻見其嘴角溢血,用儘最後氣力,提臂柱劍身前,而後尋東方而跪,目視前方氣絕而亡。
即是如此,戎軍仍舊不敢向其靠攏,圍之良久方有膽大者上前查看,見之深邃目光,對其肅然起敬,由是未對其遺體行之報複。
營區燒得隻剩一片廢墟,守之已然無用,餘下戎兵亦知犯下如此大錯,戎王定難容之一命,遂四下散之逃回西北大漠。
話鋒轉回蕭關,戎王見之後方火起,急令回援,秦公贏寧領軍出關追殺,一路追出數裡地去,眼見得即要抵達戎軍大營。
戎軍一路潰敗,傷亡近半,逃散者又占餘下半數,至此六萬大軍剩餘不足兩萬。
本待回營休整聚兵再戰,不料整個聯軍大營如今隻剩一片廢墟,由是鬥誌全無,餘下戎兵四下潰散而逃。
戎王製止不住,眼見勝負已定,再戰無益,遂引親兵西去逃回漠北。
秦公贏寧見之西戎聯軍潰散敗走,亦未對其窮追不舍,驅至十裡開外,遂令回軍。
還觀聯軍大營,狼藉一片,行至大營西北角,見之滿地屍首,秦公贏寧翻身落馬,慢行於戰場。
經過一翻搜尋,來至駟車庶長贏泄遺體前,隻見其麵朝東方半跪於地,氣絕身故而未瞑目。
秦公贏寧觀之雙眼泛紅,上前將其遺體抱起,置其伏於自身所騎戰馬之上,餘眾秦軍亦將其餘戰死將士遺體尋得,效仿秦公置其伏於自身所騎戰馬之上。
隨之秦公贏寧一聲令下:“回家!”
兩萬秦軍擁簇五百英烈遺體,凱旋還營蕭關。
還駐蕭關,秦公贏寧著令依國士之禮下葬贏泄及五百壯士。
經此一戰,西戎聯軍元氣大傷,八萬大軍僅剩得兩萬餘逃回漠北,糧草軍械亦被秦軍付之一炬,及後三五年內,難以覆土重來,對之中原諸侯不再是威脅,秦室則是乘此良機,西進吞土拓疆,以致獨霸西戎,此乃後話,暫且擱置,待後再說。
眼下蕭關戰事已畢,近時關外再無大戰,加之邦中諸多事務急需處理,待之贏泄入土,秦公贏寧遂引親兵百人,還都西垂。
返程一路之上,秦後獨騎前行,肅顏不苟言笑。
腦海之中浮現影像,儘是贏泄生前言行,記憶猶新處乃是贏泄生前諫言,日:“建交中原,攘戎安內!”
腦中回響此言次數過多,竟使秦公贏寧脫口而出。
回至秦都西垂,秦公贏寧閉關書房十數日不出,竟日思索治國安邦良策。
方今天下大亂,若肉強食之世,秦室地處西北邊境,出關即是西戎盤踞之地,入關則是強晉悍楚,秦之新晉諸侯實力尚弱,與之任何一方相爭,均難有勝算。
何況處此腹背受敵之地,稍有不慎以致三方夾擊,秦將為人侵吞,則有社稷不保之險。
由是秦需壯大圖強,方能不為他人所欺,然秦室要壯大圖強無非兩途,一是西出蕭關侵占戎地,二是東進中原稱霸諸侯,以秦目前之實力,二者皆不可圖。
因是眼前緊要處,仍是結好中原以安其內,駐兵緊守蕭關以禦西戎,秦則利此之機富民強軍,彼時西出東進但憑己意,而行之此策緊要處乃是邦定民安,如此方可行之圖強大略。
對之行蚊蠅之術襲秦者,勢必予以清除剿滅,其中尤以芮室最惹人恨,是以芮室不出除秦室難安。
秦公贏寧閉關書房數日,將之上述種種均已想得明白透徹,由是出關便向各家諸侯發出結好盟書,而後又告赴洛覲王述職,示之天下秦乃真心求好,願與諸侯共輔周室。
風吹塵起,漫天黃沙紛飛,一隊人馬行進於秦嶺大漠之上,掌旗甲士高舉秦字皂旗,荒漠之中隨風搖擺,為首一人冷顏肅麵,視之漫天黃沙如若無物,雙目遠瞭東方,獨騎慢行心事重重。
此人乃是秦公公贏寧,親引使團赴周覲王述職,久未踏入中原,心中思緒萬千,不知此行可否達成所願。
曆經月餘奔波跋涉,秦公一行臨低洛邑城郊,因之天色漸黑,慮及洛邑業已關城,欲在城郊尋之民宿寄宿一晚,待來日開城再行前往王畿覲王。
秦公贏寧領得使團,正欲下野行離官道之時,望見前方官道之上,百騎人馬裹風挾塵急馳而來,為首一麵周字大椽旗映入眼簾,秦公贏寧定眼觀之,料定前方人馬,定是周王姬林領人出城來迎,是以翻身下馬,引領眾臣跪拜迎候。
轉眼間,周王姬林領人行近跟前,見之秦使群臣列隊跪拜迎候,心中感慨萬分,不待座騎穩步,猛然探身躍落馬下,快步行至秦公贏寧跟前,撫其肩將其扶起,並揮手示意群臣免禮起身,繼而謂對秦公言道:“得知秦公不日即將赴洛,寡人便日日於此等候,見之今日天色已晚,意欲回城來日再迎,不料回至半途,得報秦公將至,遂領人回頭相迎,不期讓秦公在此久候,寡人失禮也!”
聞之,秦公贏寧激動不已,拱手回禮,回言道:“番臣何德何能,敢當王上如此禮遇,誓言日後,但為君故,番臣萬死不辭!”
周王姬林將其托起,謂其晚道:“秦公一路奔波勞苦,城下已置下接風宴,且隨寡人進城相聚!”
言迄轉身,翻身上馬邀其同行,秦周兩隊人馬合二為一,緩行前往洛邑。
路上無話,待至進得洛邑,周王姬林領其直奔廟堂赴宴。
入得大堂,一行人等分賓主落座,周王姬林率先執樽致祝酒辭,言日:“秦公乃當世散宜生,助寡人扼守垂邊境,孤軍奮戰西戎蠻夷,得保我中原之安寧,亦為寡人中興周室之肱骨大臣,今日得之親赴周室,寡人幸甚,謹以此樽薄酒,做謝慰君勞苦!”說罷,舉樽邀眾同飲。
秦公贏寧並周室百官附之,起身與其同飲一杯。
隨之,周王姬林又叫上藝奴吟歌獻舞,頌之秦室功德。
觀之半晌,周王姬林轉頭見之秦公持壺獨飲麵色肅穆,較之百官喜笑顏開格格不入,遂令隨身侍從止樂撤出藝奴,謂之秦公言道:“自邑郊迎得秦公,至此宴席之間,未曾得見秦公一笑,是為寡人招呼不周夫?”
聞其所問,秦公贏寧慌忙起身,拱手致歉,言日:“番臣有罪,王上厚禮相待,番臣豈敢以尋釁耶?此入中原,實有一事不明,亟待麵奏王上,番臣思前想後不知如何說起,是以心中悶鬱,失禮之處,還望王上擔待!”
諸侯覲王,自是有事所奏,周王姬林心中明了,隻是不解秦公西北糙漢,向來想言但言,為何今日卻有難言之隱,遂以言誘導,回言道:“寡人予公,於眾之前是為君臣,然私情篤厚堪比兄弟,秦公但有所想,直言不妨,毋需介懷!”
秦公思之一陣,繼而拱手垂頭,洪聲上言道:“秦鄙芮室,縷縷出兵犯吾地界,念及王上先前勤王詔言,隻是對其加以驅趕,另輔以物資與其結好,隻因近日西戎犯境,番臣引軍禦戎,許芮物資,未能及時送達,而芮君不思體涼,出兵複犯吾境,同為周室屬臣,本應同心所向共輔周室,何能行之如此背後拆台之事,對之此等逆臣,番臣誓必除之,此來特向王上請命!”
聞之秦公一番肺腑之心,周王姬林心中深有同感,對之芮室亦是義憤填膺,遂憤然起身,怒而言道:“前有寡人詔令,後有秦公恩德,芮逆不思圖報,而起刀兵之爭,此等宵小之輩,不配任我周室諸侯,秦公欲罰便罰,毋需請命寡人,此輩不除,天下何安?”
見得周王姬林此狀,知之伐芮之事已定,秦公贏寧俯首再拜而言日:“得之王上此言,番臣則無旁騖矣,攻伐芮城,臣僅引秦丁取之則可,不敢有勞王師遠征,然吾此戰伐芮,非為掠占其地,隻為懲處罪秦之輩,敢請王上入魏,執芮伯而歸,任其續承芮室廟宇,以安諸侯之心!”
周王姬林怒氣稍消,負手言日:“周室存世不過三百餘載,侍才守德之輩日趨彌少,爾虞我詐之輩橫行於天,不挫此等歪風邪氣,周室百年基業亦將毀於一旦!”言迄,俯身拾起王印,宣道:“芮逆所行,罪不可恕,寡人詔命,著秦公舉兵討伐,亦寄望諸侯引以為戒,多行德義之舉,協力興周!”
待其言罷,與宴百官齊聲附和。而後,周王姬林舉樽敬秦公,言日:“秦公把守西域要塞,以三萬秦軍,抵禦兵力數倍於己之西戎,已屬不易,另要分兵抗擊芮逆,可想而知取勝十分艱難,我等謹以一杯薄酒,預祝秦公馬到成功!”說罷,引得百官拱手舉杯,同敬秦公贏寧。
見之此狀,秦公贏寧抓起酒壺,雙手相托回言道:“但為社稷所想,番臣萬死不辭!”言罷,舉壺先飲。
周王姬林並文武百官隨之舉樽,與其同時飲儘樽中美酒。
放罷酒樽,周王姬林續言道:“秦公言請寡人之事,寡人必將如是踐行,著虢伯領王師兩千入魏,迎立芮伯返芮!”
聞言,秦公贏寧躬身謂其行之大禮,回言道:“王上賢明如此,何愁興周大業不成!即得王上恩準,番臣於此逗留無益,願請即刻返秦備戰!”
因之秦公贏寧久經現場,慣嘗以少剩多,以弱剩強,周王姬林本是想留其做客洛邑住些時日,亦好向其請教用兵之法,以期伐鄭之時派上用場,見其為伐芮請辭,亦不便強留,遂親至跟前與其同飲一樽,而後引兵親送其出城。
秦公贏寧領眾一路疾行,不到七日光景,便還抵秦都西垂,還秦首要便是聚眾商議伐芮良策,鑒於上次伐芮失利,遂與部下商議思得一策。
眼下,芮君芮昭集全境之兵於芮城擁眾數萬,而我秦軍除卻邊關要塞守軍,可用兵力不過三千餘人,加之入芮作戰需行軍數日,待至芮城已是強弩之末。
秦公贏寧料定芮君芮昭必定欺我兵少,趁虛夜襲偷營,是以隻需將計就計,不若送其一座空營,引大軍於營外埋伏,待其引軍而至,一舉殺出放火燒營,即便不能將其全殲,亦可重創芮軍,再取芮城亦可事半功倍。
謀定而行,旬日過後,秦公贏寧引軍開赴芮地,一路之上皆無芮軍相抗,三日即抵芮城,秦公贏寧下令全軍,退後五裡紮營,入夜後又令不得舉火照明。
時至亥時,趁夜色掩護,秦公贏寧引軍開出營外,於兩側密林中埋伏伺敵。
果不其然,剛過子時,便見芮君芮昭親領五千精兵,直奔秦軍營地而來,見之營門大開,芮君芮昭一聲令下,領得五千芮兵殺向營區。
進得營區未見秦軍一兵一馬,隻見滿營空無一人,芮君芮昭心知不妙,趕忙下令後軍變前軍,撤出秦軍大營。
然而為時已晚,隻見兩側密林中飛出無數火箭,猶如一陣火雨降於秦軍大營,火雨又將預設於營內稻草乾柴引燃,加之西北大風助長火勢,霎時間,整座秦軍大營化做一片火海。
芮軍為此損失幾近半數將士,未死於火海者,則向營地四門奔走潰逃。
秦軍鐵騎已在營門處等候多時,芮軍逃出營者,儘皆被其斬殺於營門之前。
芮君芮昭領軍多次突圍不成,與秦軍激戰半宿,所剩甲士不到千人,自知今日難逃厄運,遂令到所餘將士棄械投城,而後獨自步入中軍大帳。
芮君芮昭緩步行至將台跟前,解下披風倚靠將台而座,而後手持佩劍,拔劍出鞘立於眼前,自顧言道:“此乃天要亡我芮昭,但以一腔熱血明誌!”言罷橫劍於頸,自絕於秦營中軍大帳,可憐又一弱邦雄主含恨而終。
世人皆言秦乃虎狼之邦,而芮室毗鄰虎狼而臥,試問何以安睡,芮君芮昭眼見芮室即或淪為秦室屬地,是以不顧世人唾罵,驅逐芮伯自立為君,領之芮室臣民起而反秦,自知實力不及秦師,本欲借西戎之手打壓雄秦,奈何天不遂人願,戎軍一城未下,即為秦軍敗之。
後話不論,且說芮君芮昭自裁隕命,芮軍殘兵亦是鬥誌全無,儘皆棄械降秦。
秦公贏寧將之圈禁於營內,而後著人遣送芮昭遺體還芮,並檄文告之芮室臣民,不日將迎立芮伯還芮,勸之儘早開城獻降,以免徒生戰火,殃及無辜百姓,隨之又遣快騎赴洛,傳送捷報予周王姬林,並請其儘快執送芮伯還芮。
三日後,虢伯奉王命執送芮伯行抵芮城,與之秦公贏寧合兵一處,浩浩蕩蕩近萬人馬逼近芮城,芮室臣民懼而開城獻降,芮城一戰以秦大獲全勝告終。
秦師三千鐵騎兵戰勝芮室數萬精甲,戰報傳之海內,諸侯聞之莫不不驚歎秦師戰力,思之若要與秦為敵,且問自身可否勝之十萬戎狄,或是數萬芮室精兵。
秦公贏寧一舉蕩平後院,便可一心禦戎,為之日後秦室獨霸西戎奠定堅固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