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師徒祭紀城 鄭齊悍九州(2 / 2)

東周策 陳義虎 19546 字 6個月前

百石金雕弓全開之勢,所催生利箭,攜千鈞之力,可斷金碎石,何況飛衛血肉之軀乎?

然飛衛見此肅顏依舊,麵無半點懼色,反手於紫竹壺中,取出一支飛羽箭,張弓搭箭順勢起身,隨即屈膝彎腰展誇父逐日之姿,提弦瞄向薑昌。

兩人四目以對,弦響一處,但聞鶴唳啾耳,兩箭同時間飛出,於半空之中迎麵相撞,碰出數點火星,旋即墜落地麵。

飛衛緩緩起身,雙目緊盯薑昌,觀之後勢,以不變應萬變。

方才一箭著實另薑昌吃驚不小,己之千鈞箭可謂摧山坼地,竟能為其以箭製箭,一箭化解。

薑昌越想越是不甘,遂又取兩箭在手,箭鋒前後交錯,再次瞄向飛衛要害。

弦響過處,兩支利箭同時飛出,呈一前一後飛向所指,是為錯鋒連珠箭,明暗相連使人極難防範。

若是薑昌未能使出此術,其箭法還未能入得飛衛法眼,飛衛隨即抬手再取一支飛羽箭,順勢錯步側身,開弓搭箭一氣嗬成,雙目緊盯箭鋒所指,略微一頓五指翕張,在之鬆弦箭出同時,並用其無名指末節,輕觸箭尾羽翼。

箭矢在其飛行程中,箭杆微呈波浪壯,象形青蛇穿梭,謂之為蛇行矢。

眨眼功夫,蛇行矢掠觸連珠箭明矢箭鋒,受其蛇行之力壓製,明矢箭鋒轉而飄向地麵,貼地而行,不過九尺而止。

蛇行矢受其反製之力,隨之箭鋒往上而行,命中連珠箭暗矢箭杆,隨之向上翻飛,力消而墜落地麵,蛇形仕箭鋒受其反彈之力,複又轉向方插去泥土之中,穩穩立於兩人之間。

飛衛肅顏攬弓而立,謂其言道:“今日一戰,算做平手,你我各自罷戰,如何?”

薑昌複又取箭在手,回言道:“無分勝負,何能做罷?”

飛衛欲待再勸,但聞薑昌處弦聲想起,翎羽箭攜風嘯之勢再度襲來。

飛衛此行僅帶有三飛羽箭,本欲用此與之校試,分出勝負即可,不曾料想,薑昌因之兩箭受製,心中倍感屈辱及懊惱,欲將其置之死地而後快,遂對其暗起殺心。

而飛衛所持飛羽箭,如今用卻兩支僅餘一支,還觀薑昌箭壺之中翎羽箭,餘近二十支之多,以箭製箭已無可。

飛箭即至不容多想,飛衛縱身躍起跳至一邊,得以避之一箭,可謂觀之易,實而凶險的至極。

未待飛衛轉過神來,複又聞得薑昌處箭弦連聲響起,飛衛隻得連續翻飛身形,加之揮舞手中鵲畫弓,用以躲避薑昌奪命利箭,得之一次次化險為夷。

一翻疾射過後,飛衛除卻幾處擦傷並於大礙,薑昌業已隻剩得最後一支翎羽箭,隻見起手持羽翼,搭於弓上屏息以待。

飛衛幾經生死,騰挪閃躍步步逼近薑昌,此時兩人相距僅十步之遙,察其顏色肅穆依舊,少卻一抹厲目凶相,徒增幾分悵然傷感,其最後一支飛羽箭,亦已取出提於手中。

兩人四目相對互視對方,僵持片刻過後,飛衛嘴角閃現一絲欣慰笑容,隨之往前踏出三步縱身躍起,騰空搭箭張弓鋒指薑昌。

驟然起變,薑昌雙目圓睜,隨即滿張金雕弓,欲使之千鈞箭以做最後一擊。

聞得飛衛處弦聲響起,薑昌出於本能,隨之鬆弦送出翎羽箭,繼而收弓躍向一邊。

再觀千鈞翎羽箭疾速往前,眨眼間便已飛至飛衛身前,想要避之已然不及,然飛衛似乎亦無躲閃之意,任由利箭貫穿己之胸膛,其身行不變躍然向前,落地處正好為薑昌跟前。

薑昌正自低頭察看傷情,全然不知飛衛已至身前,待其抬起頭來時,一道寒光閃過眼前,隻見飛衛麵色慘白,半開鵲畫弓,手持飛羽箭,箭鋒臨抵額前,薑昌驚而問日:“汝之飛羽箭已用儘,何處再得一箭?”

飛衛輕聲回道:“兵者詭道,弦響留箭而已!”

薑昌不解其意,續問道:“謂之何術?”

飛衛受之千鈞箭重創,漸感腿軟無力氣喘不止,憑之毅力強自振作,勉力言道:“箭術至臻,是為舍生取義,戮王弑君~弑君箭!”

薑昌一聲歎息,仰麵觀之,言日:“吾不及也!”說罷,輕閉雙眼引勁待戮。

雖是為之利箭臨抵額際,然薑昌並未感知出一絲殺氣,僅聞悶哼一聲,一片衣角拭過臉龐。

薑昌睜眼觀之,隻見飛衛已然倒於血泊之中,氣弱遊絲命存彌留之際,遂趕忙爬將上前,一手將其頭顱托起,一手按壓傷口試圖止血,即而問道:“以汝之能,與吾校箭,猶如猛虎戲羊耳,勝我可謂輕而易舉,何故出此下策耶?”

飛衛強提氣息,輕聲回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吾願傷者為我,社稷可舍飛衛,不離薑昌,望汝揚我箭術威名,驅離犯境之敵!”說罷,飛衛氣絕魂離,含笑九泉。

薑昌此時方知飛衛用心良苦,望之飛衛軀體,雙手顫抖不能自己,隨之仰天大喊一聲:“師傅!”

其聲震撼九霄,引天雷轟頂,隨之瓢潑大雨傾瀉而下,薑昌雨中座擁抱飛衛遺體,仰天嚎啕大哭不止。

聞知飛衛死訊,親者悲慟,紀室上下哀嚎一片,仇者夷愉,至甚者當是鄭公姬寐生也!

接獲密報當日,鄭公姬寐生即令三軍拔營,冒雨複臨紀城。

陣門開啟,鄭公姬寐生攜之眾將行至陣前,將一支縛有文牘之矢,交予右將軍祝聃,令其持節近城,投遞招降書。

右將軍祝聃遂棄搶取弓,著副將持節隨往。

來至城下,右將軍祝聃駐馬挽弓,單手高舉信箭,望向城頭高聲喊道:“如今飛衛已亡,紀室天缺一隅,將軍獨臂難支,勝負已分,再戰無益,此乃吾君親書招降諫,望請納之!”

說罷,右將軍祝聃回手張弓搭箭,凝神望向城亭立柱,隨之鬆弦送出信箭。

聞得一風泣鶴鳴之聲,信箭穿透朦朧大雨,穩穩射中城亭立柱。

守城紀軍見之上前取下,來至守城大將軍薑昌身旁,拱手奉上。

薑昌身身著白色披風駐立城頭,或有以此孝祭飛衛之意,任由秋風卷之獵獵作響,雙目緊望城下祝聃,觀之良久,隨後取過副將手中信箭。

薑昌並未拆而視之,而是取過金雕弓,原封不動搭箭上弓,瞄準城下鄭軍持節小將一箭射下。

眨眼間,隻見信箭穩穩釘於使節杆頂,見之此狀,城頭將士無不為之喝彩,繼而便聞薑昌聲若洪鐘,朝向城下喊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著即速退,膽敢再至城前,必殺之!”

右將軍祝聃側首觀之節首信箭一眼,冷哼一聲,即領副將回歸本陣。

鄭公姬寐生見之拒降,長劍一揮,數萬鄭兵齊聲怒吼,喊殺聲蓋過九天驚雷,攜之雲梯衝錘湧向城關。

見得鄭軍攻城,薑昌麵無表情,喚過副將禰洪吩咐道:“著汝即時入宮,攜我戰報麵陳君上,奏請君上致信魯侯,請其發兵援救!”

說罷,薑昌大手一揮,紀軍受命萬箭齊發,箭攜雨勢澆注於鄭軍頭頂。

在其數陣箭雨壓製之下,鄭軍攻勢雖然有所減緩,但仍有不少鄭兵登上城頭,薑昌臉色冷峻無瀾,二話不說抽出長劍,即上城頭與敵血戰。

受其鼓舞,紀軍愈戰愈勇,鄭軍一時亦難愈越城頭,兩軍由此陷入慘烈奪城攻防戰。

且說副將禰洪受命入宮,覲見紀侯薑無啟秉奏城防戰報,並轉述薑昌製敵良謀。

紀侯薑無啟聞之驚惶萬狀,遂從薑昌所言,著副將禰洪付魯求援。

得君所授,副將禰洪伏首領命,取過紀侯求援信,即告退去。

出得宮門,副將禰洪不敢耽擱片刻,即行上馬從其密道出城,繞過鄭軍眼線直奔魯地而去。

一路無話,再說周王姬林見之鄭公姬生領軍激戰紀地,料想鄭都新鄭必然空虛無防,不若稱機取之,遂約定衛、陳、菜提前舉兵。

卻不曾想到鄭公姬寐生發兵紀地之時,已將後方守備布置妥當,周王姬林親領王師東征,方才出得洛邑,即遭製邑守軍拚死相阻,數萬大軍未能涉足鄭地一步。

衛、蔡、陳三邦更甚,三軍還未啟程,即遇魯室大軍壓境,三邦君侯擔心魯軍趁虛而入,是以遲遲不敢擁軍起行。

如此一來,即為鄭公姬寐生攻取紀城贏得時日,兩軍激戰數日,紀城攻防戰此時已至關鍵時刻,鄭軍失地利之便,攻城途中損員數千,仰仗鄭公姬寐生陣前督戰,鄭軍愈戰愈猛。

紀軍方麵,因之處於消極應戰,士氣愈戰愈低,虧得薑昌領軍英勇死戰,方才保得紀城未遭易手。

兩軍鏖戰,各有死傷,軍紀軍風卻是天壤之彆,少則三日,多則七日,紀城必為鄭軍所破。

紀侯特使禰洪授命赴魯求援,此時亦已抵達曲阜,因之一路馬不停蹄水米未進,將之紀侯求援親筆信交至魯公手中,隨即便倒地昏厥不省人事。

魯公姬允急命貼身侍從,扶其下去治理歇息,隨即展閱紀侯求援信,信中大意乃日,紀魯姻親之好,血脈相承,今鄭兵圍城危在旦夕,望其發兵援救以解社稷之危。

魯公姬允閱畢信簡,合卷負手踱步,麵色凝重而躊躇,心中思緒混亂,令其無從決斷。

紀室地處齊魯之間,得紀者勢大,斷不可使之附齊,紀室逢難求援,是以不可不救,然鄭室亦為其盟邦,是其伐交中原之後備強援也!

救紀則失鄭,罔紀則失勢,救與不救皆為不可,正值魯公姬允陷入兩難之時,侍從入內上奏道:“午時接獲邊關戰報,言日杞人入侵州界,日前已破淳於城,淳於公落難逃奔至曹,杞人鳩占淳於城後,整軍集結南下,壓赴魯州邊境,奏請君上派兵馳援!”

聞得奏報,魯公自歎禍不單行,怔住原地良久,過後轉念一想,此或是盤活全局之子。

思之抽調製衛聯軍東向禦杞,衛、蔡、陳等後無顧忌,必會遣兵西出,會合王師圍攻新鄭,新鄭告急,鄭公姬寐生必定棄紀回援,則紀城之危可解也!

日後鄭公責問起,隻需以護境之由告之即可,而杞兵見我大軍馳援,必不敢造次與我相戰,與之對峙數日杞兵必退,即可保我邊境無失,可謂三全良策也。

想定即行,魯公姬允先著使者奉書赴鄭致歉,言及杞軍壓境不可不察,隨即便調製衛大軍開赴東南禦杞,而後再致信紀後薑無啟,慰其不日鄭軍即退,囑其堅守紀城七日即可。

見之魯軍退去,衛、蔡、陳即時舉兵入鄭,因之擔憂魯軍複襲後方,是以行軍速度遲緩,日均不過三十裡。

探獲軍報,為免新鄭有失,大夫祭足隨即致書鄭公,勸其棄紀回援。

而此時,鄭公姬寐生亦已探得魯軍背信退兵,隨行將領無不對其聒噪辱罵,因之心係新鄭安危,營中眾將儘皆上諫鄭公即刻回援。

然鄭公姬寐生心中卻是並無回援之意,肅顏思之一刻,隨即複信大夫祭足,令其嚴守新鄭不容有失,而後喚過世子姬忽,著其赴齊借兵,最後令道三軍,著諸將全力攻城,務必三日之內攻下紀城,並謂之言道:“我奉義兵以討不臣,諸侯側目而視,觀之公道尚存人心否,今逆臣尚未平定,何能言之退兵耶?”

眾將受其激勵,士氣越發高漲奮勇敢戰,遂各引本部人馬向之紀城,發動不間歇攻襲。

紀候薑無啟接獲魯公姬允回信,本以為新鄭受迫,鄭軍不日即退,紀城之圍可解矣!

然鄭軍竟絲毫無退兵之像,反而攻城愈急,令其始料不及也!

幸得薑昌拚死相抗,以百步飛箭掃射,使之鄭軍難及城頭一步。

然紀軍兵員士氣皆不如鄭軍,首日戰罷,紀城四門告急,城牆多處損毀坍塌。

戰至次日晚間,隻見城中火光衝天,城外火把齊明,紀軍減員較甚,薑昌隻得集聚成中百姓上稱禦敵,失卻地利之勢,鄭軍死傷亦逾萬人,兩軍於火海之中廝殺不止,城前你來我往做拉鋸之爭。

戰至第三日,兩軍皆已人困馬乏,眼見得紀城即要攻破,卻仍舊未能踏進城內一步,每當鄭軍登上城頭,抑或攻破城門,即遭薑昌領眾來援。

而薑昌則領得本部飛羽箭隊,此處救罷奔於彼處,於城中疲於奔波。

於此僵持止於後,但見北向一飆人馬殺到,烏泱一片不知兵力幾許,兩軍皆是翹首期盼,紀軍祈盼是魯室大軍馳援,鄭軍則期望是姬忽借兵歸來。

待之行近,來軍椽旗漸入眼簾,隻見上用大篆書之“齊”字,城下鄭軍見之士氣大振喊殺聲複起,城上紀軍則是垂頭喪氣哀嚎聲一片。

自與鄭軍交戰,薑昌始終肅目峻顏,此時卻是朝天朗朗大笑,繼而收聲止笑,謂之眾將士言日:“不畏死者,隨我出城迎戰!”

說罷,薑昌按劍環弓走下城去。

而紀軍戰之數日未曾合眼,此時已是精疲力儘,見之敗局已定,已無爭鬥之心,大部軍民遂棄戈倒地,或哭或眠不一而定,加之對薑昌害死飛衛一事耿耿於懷,隨其出城決死者寥寥無幾。

來至城下,薑昌翻身上馬,生死置之度外,催馬奔出城外,直向鄭軍殺去,隨行者僅得飛羽箭隊親信不過百餘人,緊隨其後衝出城來。

右將軍祝聃領軍攻城之際,見之紀城斜刺裡殺出一彪人馬,直奔鄭公姬寐生中軍而去,憂心君上性命有失,遂領得百十來人回援救駕。

至鄭公姬寐生中軍陣前百步,右將軍祝聃方才趕上薑昌飛羽箭隊,隨即領軍將其截住廝殺。

而薑昌無意與之糾纏,更不與祝聃理會,將之馬前鄭軍射翻,提韁拍馬即向鄭公姬寐生疾馳而去。

見此,右將軍祝聃料定薑昌意在鄭公,與之交戰數日,知其箭法精湛,百步之內取敵性命有如探囊取物,心下不敢大意,亦催馬疾馳與其相隔數丈並行。待至行至鄭公姬寐生身前五十步,此時早有將士行前護衛,右將軍祝聃亦已張弓搭箭,瞄準其座騎連放三箭。

三箭飛來,直中薑昌座騎要害,聞其所乘戰馬一聲嘶鳴,前蹄力怯跪地隨之往前翻滾數周斃命。

而薑昌稱勢腳蹬馬背騰身上躍,使出一招鷂子翻身,於半空之抬手挽弓放出一支千鈞箭。

恰在此時,右將祝聃亦瞄準其胸膛射出一箭,薑昌身處半空之中無處借力避之不及,而薑昌似乎亦無躲閃之念,輕笑攤臂閉目就死。

但見飛箭穿透薑昌胸膛,其身軀如斷線紙鳶墜落地麵,血染故土其心所願也!再觀之薑昌所射千鈞箭,筆直飛向鄭公姬寐生眉心,放之平常鄭公姬寐生必死無疑。

千鈞一發之際,鄭公姬寐生所乘戰馬突然受驚,驟抬前蹄揚身而起,為其擋下致命飛箭。

鄭公姬寐生亦被掀落馬下,事發突然加之年老體弱,受之著許擦傷,眾將慌忙上前救起。

鄭公姬寐生立身忘之一眼前方薑昌屍首,隨之推開身旁所圍眾將,踉蹌前行來至陣前空曠之地,是意要讓全軍觀之知其無虞,隨即緩緩抽長劍鋒指紀城,聲若洪鐘發言敕令三軍,日:“拔城!”

鄭軍將士見之,士氣陡然高漲,眾皆心無旁騖奮勇向前,而紀軍見之前無主將領戰,後無援兵以繼,早已全無鬥誌,僅為鄭軍發起一輪衝鋒,紀城即告潰敗陷落。

鄭公姬寐生領眾開進城內,紀侯薑無啟自知敗局已定無力回天,遂領百官於殿前階下跪地投城。

紀城一戰,鄭紀兩軍斡旋激戰半月之久,終以鄭軍大勝落下帷幕。經此一役,鄭室威名遠揚聲震諸侯,其爭霸之戰由此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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