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公姬忽自小投身行伍,技擊騎射無一不精,如無十分能耐,真拿其無可奈何。
刺客賈琛冷笑一聲,回日:“我想試試!”
說罷飛擲鬥笠襲其麵,進而轉入路旁茅屋之中。鄭公姬忽揮劍擋落鬥笠,緊隨其後追入茅屋之中,隻見刺客賈琛手持油燈立於廳中,再觀四壁皆為乃為童臂粗細鐵棍,頭尾相連鑄就囚籠一座,滿屋儘是薪草乾柴。
鄭公姬忽心道不妙轉身欲退,不料唯一出口旋即關閉從外落鎖,回頭又見刺客賈琛擲燈柴上,進而挺身上前,任其長劍貫穿胸膛,隨即將其緊緊抱住,顫聲於其耳邊低語道:“責任在身,不得不為,取君之命,還報我命,今世恩怨今世了,黃泉路上相伴行!”
鄭公姬忽感慨萬千,如此忠勇之人,竟不能為己所用,遂歎言道:“義士走好!”
說罷,奮力拔出利劍,觀之熊熊烈火,欣然閉目就死。
火燼灰冷,上卿高渠彌駐馬百米之外,歎日:“今世之孽,來世還報,莫要怨我!”說罷,引眾行去。
還觀莊公三子,唯有姬忽行事與其最像,若非經年早逝,鄭室更勝從前亦未可知。
然則事已至此無從猜測,及後高渠彌遂與大夫祭祭足迎立莊公三子姬亹嗣位鄭君,諡之姬忽日昭公。
公元前694年,春正月,諸侯明爭暫歇,然則暗鬥不止。
鄭魯成盟於齊不利,齊公薑諸兒問計於宣薑日:“鄭魯之害,家姐可有良策教我?”
宣薑回道:“婦人久居於衛,但問衛事幾何,或能答及一二,然則鄭魯之事實不知曉,但有小妹文薑在魯,何不施謀予麵相問?”
齊公薑諸兒聞言稱是,思之東海春潮將近,不若假意示好於魯,邀其夫婦同往即墨觀潮,期間尋機獨會文薑谘魯。
不數日,請柬下至魯地,魯公姬允本非好爭之人,見得與齊有握手言和之機,當即應邀而往。
憑誰撼得海門開,疑是神兵著力推。
霎地起來銀一線,駕山卷起雪千堆。
列江畫舫浮天去,幾片紅旗逐浪回。
畢竟神京鐘王氣,海神豈為子胥來。
兩公並立即墨城上,風雨欺身巍然不動,各自憑欄遠眺,互不答言。
觀畢海潮,隨之又轉至濼水觀捕春漁,文薑告病不便同往,齊公薑諸兒借由巡視海防,亦未與之同行。
兄妹二人滯留即墨,各循暗號找道密室相會。
闊彆數年情深不減,一時相見分外感慨,兩人相擁而泣。
待之情緒稍緩,齊公薑諸兒直言問日:“舍妹久居魯地,敢問魯可謀否?”
文薑離身拭淚,輕言回道:“兄長欲霸中原之心,舍妹甚是明了,時下晉室內亂纏身,楚室止步漢東,中原諸侯割據,此時或是兄長稱霸中原唯一時機,而魯室則是兄長入主中原唯一障礙!”
聞此一說,齊公薑諸兒甚為興奮,接言問道:“除卻魯室,寡人便可稱霸中原,舍妹可願助我!”
文薑回日:“齊魯勢均,強行一戰,恐是兩敗俱傷,且魯候姬允現為舍妹夫君,吾亦不忍蓄謀加害,肯請兄長暫勿與魯為難,待其死後,魯室任憑兄長做主!”
齊公薑諸兒垂首歎言:“此言有理,待寡人從長計議!”
說罷,二人再次短暫相擁抱,以敘兄妹之情,進而先後行出密室各行己事,如無今日之事。
濼水漁事正緊,魯公姬允觀之興起撫掌大讚,大夫申繻隱其耳下輕言道:“女有家,男有室,無相瀆也,謂之有禮!公今出遊濼水,將之夫人滯留即墨,是為褻瀆,易此必敗!齊室兄妹情深,臣恐二人合謀害君,祈請君上即時回歸即墨,攜手夫人文薑還邦,早日離此是非之地!”
魯公姬允細思極恐,當即從言而行。回歸即墨,見之夫人文薑自鎖閨房紡紗,齊公薑諸兒巡海未歸,魯公姬允長籲一氣心中稍寬。
轉念一想,彆離數日,不定二人業已合謀談定,魯公姬允厲言問日:“婦人可有害我之想?”
突聞此問,文薑先是心驚梭落,而後怒起罵日:“妾惹風寒在身,汝不關心便了,還歸便欲問罪,汝心遇狼叼走乎?”
見之愛妾遭受委屈,儘顯淒楚模樣,魯公姬允連連賠罪。
文薑仍是不依不饒,續言斥道:“妾自入魯,無事不為夫君著想,不期夫君無故疑我,活著為人詬罵,不如一死了之!”
兩人爭吵不休,至最後文薑怒而出走,魯公姬允隻好不告而彆,攜夫人文薑架車離齊。
數日之後,齊公薑諸兒巡視海防歸來,聞報魯公姬允與之夫人文薑爭吵離齊。
事發突然,齊公薑諸兒恐密室會商之事泄露於文薑不利,遂起謀弑魯君之意,以護舍妹周全。謀劃數月,至夏四月初十日,齊公薑諸兒以重修舊好之名,邀請魯公姬允赴會臨淄和晏。
憶及即墨不歡經曆,魯公姬允遂決議此次獨自前往,觀之滿堂賓朋鶯鶯歌舞,由是心情大好。
宴席伊始,齊公薑諸兒起身致祭酒辭,舉樽邀日:“亂世當道,謹求一時安寧,齊魯歇戰和盟,共享盛世太平,今日會君共聚一堂,幸甚!”
說罷,舉樽一飲而儘,繼又滿樽續言道:“寡人立世唯一傾佩之人,即是魯公允伯,疆場交手堪為勁敵,無戰少聚直如摯友,寡人獨敬允伯一樽!”說罷,又是一飲而儘。
魯公姬允附言共飲,隨之滿樽回禮敬言道:“齊公謬讚,寡人愧不敢當,然則止戈歇戰,我與齊公同誌,僅以此酒,謹祝萬事太平!”說罷,邀眾同飲。
一樽酒罷,堂中百官儘皆移步魯公案前,述表阿諛奉承之語,舉杯齊眉相敬。
魯公姬允來者不拒,無不依禮還敬,齊公薑諸兒高坐君位麵漏冷笑。
宴至三更,魯公早已酒醉不醒人事,齊公薑諸兒著侍者彭生將其護送回驛館休歇。
待其彆車架消隱於黑夜,候府樂止舞停,眾卿默言而退,齊公薑諸兒退去華服,顯漏一身戎裝,門後隨之湧出百餘甲士。
不多時,夜空升起一隻耀眼號箭,齊公薑諸兒默言提劍而出,翻身上馬頭前而行,百數甲士緊隨其後。
之前還見歌舞升平,此時即現戰時氛圍,齊公薑諸兒引眾追出數裡趕上魯公車架,隻見侍從彭生手持血刃跪倒車前,見眾喊道:“昏君姬允,為我所刺,公道大明,天下承平!”
齊公薑諸兒兒按劍落馬,默言瞥視彭生,從其身前走過,徑直來至車前,挑簾直視車內,隻見魯公姬允捧腹倒臥血泊之中。
觀之少頃,齊公薑諸兒陡然落簾,轉身急步行去,隨言道:“傳訊魯室,彭生收監!”
諸眾受命行事,一部收斂魯公姬允遺體,一部押解彭生上路。
刻餘之後,臨淄城中火把齊明,街道車馬橫行,似是大戰將臨。
噩耗傳至魯地,臣民哀慟,其子姬同出而主事,即著大夫申繻領軍迫臨齊境,文薑親往臨淄迎取先主靈柩。
再見兄長薑諸兒,沒了前般情意深長,文薑惡目視之,責問道:“兄長應我不會加害夫君,而今悔言失信,兄長做何解釋?”
齊公薑諸兒誠然釋日:“即墨聽聞舍妹不歡而走,定是姬允疑汝不忠,寡人恐其於汝不利,迫不得已而出此下策,隻為守護舍妹周全,謹求舍妹原諒!”
文薑淚眼婆娑撫胸接言道:“夫妻床頭爭吵床尾和,吾之家事,自由我等釋解,何勞兄長插手!”
齊公薑諸兒橫臂胸前,正色言道:“寡人至親,莫過宣薑家姐,以及文薑舍妹,見之受欺何能冷眼旁觀?”
文薑拭淚止泣,緊言道:“也罷,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夫君因我而死,我亦無顏再還曲阜,但請兄長歸還夫君遺體,待我葬之禚地,塋旁結廬守孝餘生,自此再不過問齊魯之事!”
聞其決絕之言,齊公薑諸兒急步上前開口欲語,不料文薑伸手攔阻,續言道:“終是兄妹一場,吾亦不忍與汝尋仇,再者魯軍臨境討要公道,僅求兄長斬殺彭生,以慰婦人失夫之痛,以平魯室臣民公憤,免得戰火陡生兩敗俱傷,使之他人漁翁得利!”說罷,轉身即走。
齊公薑諸兒愣立當場,亦不知此舉是對是錯,後循文薑之意斬殺彭生,獻祭頭顱於魯公姬允靈前。
夏四月丁酉,魯公靈柩還歸曲阜,謹依公候之禮操持後事,諡號桓公。
文薑一如所言,於桓公陵前結起草庵一座,自此獨居於此不問世事。
齊公薑諸兒數次攜禮前往探視,均為所拒而不得見,由是鬱鬱寡歡疏於政事。
及後三月無事,至秋後轉涼,齊公薑諸兒心緒稍緩方與人談。
一日巧遇公子姬朔,隻見其獨座涼庭戒酒消愁,時而哀聲歎氣,時而暢言怒罵。
數月來,齊公薑諸兒因之心緒不佳,與家姐宣薑亦少有往來,今日適得閒暇,又見子侄姬朔醉酒撒瘋,遂起意往見家姐宣薑,看其有何所需。
不多時,兩人相見於內苑廳堂,執手善言寒暄刻餘,及後齊公薑諸兒直言問道:“前廳得見侄兒姬朔,酗酒庭中怨天尤人,可是寡人招待不周,致使姐侄受得委屈乎?”
宣薑撤手行開尋椅落座,進而歎言道:“一邦之君,遭至驅逐,任誰受之亦難平息怨念,朔兒不過憤慨難平借酒澆愁罷了,與君弗關!”
待其說罷,齊公薑諸兒緊言道:“若是如此,倒也好辦,隻需家姐一言,寡人即刻領軍伐衛,誅殺黔牟小兒,以助朔兒還邦複位!”
宣薑驚而起身,急言到:“不可!”
齊公薑諸兒複問道:“不過一戰耳,有何不可?”
宣薑回日:“兩軍交戰,必有死傷,於齊於衛,皆為不利,婦人不願累及齊室,更不願朔兒接手殘衛,此時還當靜觀其變,從長計議!”
如是而言,齊公薑諸兒亦不好強言伐衛。
兩人默言對座片刻,齊公薑諸兒靈光閃過思得一法,隨即言道:“強取不可行,不若以勢相迫,衛之所倚者,不過魯也,而今魯室為國喪所絆,無暇他顧,我可聯名諸侯,聲討衛君黔牟,逼其退位與侄!若其不從,我再聯軍迫境,危其社稷,令其不得不從!”
宣薑欠身致謝,言日:“此法或可一行!”見其應準,齊公薑諸兒告辭離去,著手行事。
時過數日,齊室聯名簡至達各諸侯,顧及齊衛皆為世之強邦,諸侯各自盤算,一時竟無人複言。
鄭公姬亹初涉政事,手持信簡亦不知如何處理,遂召眾臣朝議。
眾臣齊聚,鄭公將之信簡傳閱眾人,問日:“齊請聯名討衛,眾卿以為應豆?”
上卿高渠彌隨即出而進言道:“臣意當應!魯室黯然,齊室獨大,若得以此連齊,順得與衛言和,進而三邦成盟,中原再無諸侯可堪與敵,既得諸侯仰慕,則霸業可成矣!”
待其說罷,大夫祭足出而獻言道:“臣意不應!齊君狼子野心,誌在天下,若得齊衛成盟,天下安有寧乎?再有衛之棄君姬朔,領政三載,三戰於鄭,若其複位為君,必將尋釁伐鄭,兼得齊室相助,鄭室危矣!”
一語言罷,眾臣皆然。
鄭公姬亹因之年少涉世不深,猶懼齊衛聯伐己,遂決議拒齊聯名之請,著大夫祭足致辭回應。
眾臣受命而退,大夫祭足還府閉門謝客,自鎖書房篆刻檄文:“承天所願,代工刀筆,囑從齊複衛者!僖公逝卻,諸兒承世,摒棄先君遺願,狐狼之心誌取中原而霸,凡不甘為奴者,並餘連橫製齊!宣公無教,衛棄子朔,狸狽之心倚強起爭亂世,凡不為魚肉這,並餘合縱禦衛!若得齊衛狼狽為奸,天下無得善存,戰火不滅永無寧時!謹祈沒齊之請,阻衛如君,深躬揖拜!”
此書所至,諸侯無不辭齊之請,齊公薑諸兒所謀儘皆落空。
得知諸侯辭受聯名之請,齊公薑諸兒艴然大怒,糾其原因不過鄭之檄文一冊,由是決議伐鄭施罰。
秋七月起始日,齊公薑諸兒領軍數萬屯聚首止,企圖侵境破虎牢、掠新鄭,一解心中憤懣。
戰報傳至新鄭,鄭公姬亹拒齊本欲避戰,不期引戰燒身,除卻埋怨大夫祭足,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大夫祭足獻策道:“齊勢雖大,然其孤軍深入,而我占儘地利,據險而守,齊軍奈我不何!另請王師相助,以多擊寡,齊人必敗!”
鄭公姬亹聞知齊軍大舉入侵,恐懼充斥心間了無戰意,聞言欲與齊軍決戰城下,不由得心悸無以複言。上卿高渠彌看出端倪,出而言日:“退齊非在決戰一途,和議退兵方為上策,齊鄭本無深仇大恨,好言相勸定可不戰退敵!”
大夫祭足欲待辯駁,而鄭公姬亹卻未給其說話之機,緊言詔令道:“上卿之策甚善,從快施行!”
上卿高渠彌欣喜受命,當即著下議和書簡,遣使帶往齊營。
大夫祭足躬身拜辭,獨自行出宮門,謂天歎日:“君昧臣昏,命不久矣!”
即知說齊無用,為免鄭室淪亡,大夫祭足著快騎持相府手瑜,敕令各處城隘密切注視齊軍動向,加強戒備以防齊軍突襲。
為求萬無一失,大夫祭足進而自命為使,駕車出使洛邑,以期說得周室王師馳援。
且說齊公薑諸兒閱罷議和書簡,心想鄭君姬亹忤逆己誌,不若將計就計誘殺之,免得爭戰徒增傷亡,亦算出得心中一口惡氣。
想定即行,齊公薑諸兒隨即複信,邀請鄭公姬亹親赴首止洽商。
鄭公姬亹獲信猶豫不決,上卿高渠彌勸道:“齊公許言,議和有望,此乃千載良機,君有所疑不敢獨往,臣請隨同赴會,以護君上周全!”
聞其此言,鄭公姬亹信心稍增,然卻仍舊心有餘悸,本待征詢大夫祭足之意,卻被告知大夫祭足出使洛邑未歸,加之上卿高渠彌一再催勸,遂同意赴會首止。
有望盟齊止戰,君臣二人心情愉悅,架車同行竟無絲毫防備。
來至首止城前,隻見城門大開,城上城下未見一名兵卒,二人竟未生疑,徑直行入城中。
二人正自幻想盟齊盛景,忽聞身後城門關閉,不知何處湧出數百齊兵,將其團團圍住。
齊公薑諸兒絛忽顯身城上,上卿高渠彌縱聲喊道:“我之君臣入此議和,公之此舉又是何意耶?”
齊公薑諸兒回日:“汝有何資格於我議和?寡人不過一時興起,意圖誘殺爾等,不料爾等君臣真就送上門來,愚蠢至極,死有餘辜!”
至此,上卿高渠彌方知中計,急言速退引眾奔向城門。
然卻事已遲矣,齊公公薑諸兒一聲令下,弦聲四起箭雨避日,鄭公姬亹卒於亂箭之下,上卿高渠彌更甚,跌落馬下,遭至車馬碾壓,屍首分離未能留得全屍。
誘殺鄭公姬亹得手,齊公薑諸兒再無顧忌,隨即揮師南下,數萬大軍猶如洪水鐵流,猛撲鄭北製邑虎牢關,鄭室社稷危在旦夕。
幸得大夫祭足臨行前,囑咐各城加強戒備,遇之齊軍來襲,方能從容應戰。
見之關口守軍不過千餘,齊公薑諸兒斥軍猛攻。
鄭軍據險扼守,拚死血戰,致使齊軍死傷無數,猛攻數日竟未攻破。
趁此間隙,大夫祭足領得王師來援,一舉將之齊室疲兵擊潰。
還至新鄭,聞得鄭公姬亹君臣遇害,大夫祭足痛心疾首,收之君臣二人屍身歸葬祖陵,冊立其弟姬櫻為君。
任期內已換至第五位君主,鄭室命途多舛禍福難測,大夫祭足心緒萬千,是功是過謹待後人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