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齊公戰諸侯 紀女護君國(1 / 2)

東周策 陳義虎 19478 字 3個月前

公元前691年,寒春,呼呼北風凜冽刺骨,皚皚朔雪紛紛揚揚,齊公薑諸兒獨自駐立王姬姬儀墓前,肅顏滯目碑身,任憑風雪欺身。

塋中掩覆一生所愛,今世無複再續情緣,黯然淚下心緒繁亂。

轉念思及文薑早前警言,著己善待卿本佳人,而今紅顏夭逝天人永彆,顧影慚形愧對文薑訓言,由是更添十分惆悵。

不期聞得身後傳來嬰啼之聲,齊公薑諸兒閉目一聲歎息,進而轉身行向車駕。

侍女懷抱哀薑候立車旁,齊公薑諸兒揭開繈褓視之,隻見女嬰撐首欲起泯舌眠睡,麵容與之王姬姬儀一般無二,一行熱淚滑過麵頰。

齊公薑諸兒一把抱起哀薑,翻身上馬奔赴禚地而去。

風雪更勝,桓公姬允靜臥墓中,齊公薑諸兒失魂落魄般闖進塋旁茅舍,魯母文薑於爐龐紡紗做繡,徒然聞其言道:“我本無心戀紅顏,奈何形影落凡塵,緣起緣滅,終是誰過?”

風雪襲舍,文薑拭目視之來人,看清乃是齊公薑諸兒,隨之起身扶門落栓,進而回言道:“萬般皆苦,唯有自渡!”

齊公薑諸兒默立片刻,進而續言道:“敢問我有錯乎?”

突遇其問,文薑秉實而言,回日:“情事何問對錯,但求問心無愧!”

齊公公薑諸兒厲聲緊言道:“我自無錯,何需超渡!”

文薑自事不語,垂首穿梭不複回言。

齊公薑諸兒複又聞道:“王姬身死,舍妹罪我乎?”

文薑緩言回道:“容顏易老,怎堪流殤?前塵舊事,拂袖過則過矣!”

聞得此語,齊公薑諸兒方才大膽近身上前,將之懷中女嬰哀薑置其麵前,謹言道:“紅塵負我,寡人謹求天下,此子留之身邊,見之如見王姬懦我心智,懇請舍妹待為照拂!”

聞言,文薑不置可否,輕手抱過哀薑仔細端詳,歎言道:“即是汝心所求,謹願無悔!”

聞罷其言,齊公薑諸兒拱手為禮,隨之奪門而出。

文薑侍罷哀薑,目送其背影消失於天際風雪更緊。

欲霸天下,先從衛起,宣薑攜子滯留臨淄,正好予齊出師之名。

齊公薑諸兒自禚還齊,馬不停蹄直奔宣薑主宅。

不等通稟,齊公薑諸兒魚貫而入,尋得宣薑直言道:“家姐可願使朔複衛乎?”

突遇其問,文薑自知傾心吐聲,回言道:“似此自是甚好,隻可惜左右公子把持衛室朝政,我等孤兒寡母拿其無可奈何!”

齊公薑諸兒敬言道:“家姐有話即可,餘則寡人操辦,三年之內定叫姐侄還衛!”

說罷,請辭而退。

事發突然,宣薑不知情起何因,隻得呆立當場望其離去。

數日後,齊公伐衛檄文傳遍中原,文日:“天道使齊,補苴罅漏,起表以致天下諸公觀啟,朔及邦權,上達君願,下禮民心!不期職、泄亂政,謀朔出走而奪職,攛護衛逆黔牟!齊之旁親,其心痛哉,遑論衛之宗族子民乎?齊代天下撥亂為先,有識之士,謂我協同起兵反正,還世天道清寥,謹言,禮謝!”

天下局勢瞬息萬變,諸侯執書猶豫不決,儘皆起意靜觀其變,無一附言起兵。

此處單道曲阜魯人,因紀之事,與齊數生齟齬,得之檄文,魯公姬同當堂焚之,斥日:“齊君狐狽之心,路人皆知,欺當天下諸公儘為小兒耶?”

然則公子姬溺不複此想,上言道:“兩強著世,爭則俱損,不若利此與齊言和,若得齊魯聯袂而出,諸侯莫敢與敵,霸取天下指日可待,何樂而不為也!”

倒也不失為良策,但卻因之魯公姬同忌齊入紀,是以無意與齊調和,和齊製霸之言並未為其采納。

恰巧得遇宋莊公子馮病故,因其生時作亂中原,引眾數伐於鄭,於此新舊交替,朝政不穩之際,鄭室極可能尋宋複仇。

憂恐戰火燒及己身,魯公姬同遂著公子姬溺引軍兩萬,駐守宋魯邊界以防不測。

然則事過數月,鄭室並無伐宋之象,更著大夫祭足出使宋地吊唁。

不期此舉使得宋之新君子捷感激涕零,竟換得宋公子捷允諾一世與鄭無爭。

至夏四月莊公下葬,宋鄭無戰邊界無憂,魯公姬同遂告公子姬溺引軍還都,不期此子自做主張,擅自引軍北上,會師齊軍謀劃伐衛。

魯公姬同氣得七竅生煙,一日之間連下十餘道詔命疾傳齊地,敕令其從速還邦。

然則公子姬溺心意已決,對其詔命置若罔聞。事已至此,魯公姬同亦隻好任其行事,不若一試連齊製霸中原之言。

聞得齊魯聯軍來範犯,衛公黔牟急請左右公子商議對策,問日:“寡人初執君權,不曾獲罪齊魯,二邦竟何欺我耶?”

左公子姬泄回言道:“齊人伐我必為逆君姬朔故,此戰難免,我當謹慎應對!”

待其說罷,右公子姬職緊言上表,言日:“齊魯同至,勢頭不小,當集全境之力相抗!我意兵分兩路相迎,君上親領朝歌守軍截戰魯軍,我與左公子泄領之餘部迎戰齊軍!舉國同心,共禦外敵,勝則同榮,敗則共亡!”

衛君黔牟肯首回言道:“似此彆無他法矣,謹盼諸公用命,寡人祈請也!”

大略謀定,眾卿自退。

夏五月初始,衛軍開出朝歌,行伍掩道一路望東,迎將齊魯聯軍而去。

行至城濮兵分兩路,衛君黔牟領兩萬軍,往東迎戰魯軍公子姬溺,左右公子引軍四萬,往北迎戰齊軍薑諸兒。

俯瞰中原,四龍爭珠,大戰一觸即發。

先說衛公黔牟,行軍至宿地,即與公子溺所領魯軍相遇,兩軍隨即擺開陣勢。

衛公黔牟謂眾言日:“值此生死存亡之秋,惟願諸公隨孤死戰卻敵,守境安民,不成功,則成仁!”

聞此豪言,三軍陣陣怒吼。

見之此狀,公子姬溺行至軍前一陣大笑,謂其言道:“自欺欺人,汝等當真不知死期將至耶?”

衛公黔牟峻顏回道:“死又何妨,死得其所,吾之所求,好過汝等死亦不知所為!”說罷,催軍出擊。

衛軍猶如餓狼撲食,厲目竄出遍布沙場。

公子姬溺不敢大意,連忙使軍迎擊,隻見其仗劍前指,令日全軍:“殺!”

魯之三軍受命而動,亦未見絲毫猶豫,催馬揚塵迎將而上。

衛軍狼嘯驚野,魯軍虎嘯生風,兩軍不計生死玩命相搏。

鏖戰半日時辰之後,兩軍勢均力敵各有損傷,至後兩軍主將攜之衛隊親自上陣。

兩人均為後生小輩,但兵械技法非凡不俗。

各自擊殺眼前之敵,縱馬相迎截道爭鬥,一時間槍影渲目寒光點點,少戰五十餘合不分勝負。

因之爭鬥精彩絕倫,至夜燃起篝火,兩軍士甲竟而止戈觀戰,一場曠世大戰,演變成主將決鬥分勝負。

篝火熊熊然如明晝,衛公黔牟橫馬提上,公子姬溺收韁擔戈,兩軍士甲各據一邊,為其呐喊助威。

兩人惡目相視,冷峻麵容令人膽寒,隨之三陣軍鼓響罷,各自大吼一聲,縱械拍馬奮勇向前,血刃相交火星四濺。

三軍陣陣嘶吼響徹原野,衛公黔牟十三式槍法使得行雲流水式式奪命,公子姬溺戈之四法亦使得密不透風招招致死,又鬥得百餘合不分高下。

月上中天,冷光撒向原野,三軍甲胄曳曳生輝,槍戟折出寒光點點,少卻先時人吼鼓鳴,原野陷入寂靜之中,僅聞場中幾點刃擊之聲,兩軍主將仍舊爭鬥不休。

戰之時長,兩人皆已經力怯氣喘籲籲,其跨下戰馬更是不堪重負,四蹄無力搖搖欲墜。

生死有命,勝負天定,公子姬溺戰馬先行不支失足跪地,衛公黔牟趁勢而起,疾行上前縱槍指其胸膛,顫言道:“汝已敗矣!但請即行退兵,莫做無畏犧牲!”

公子姬溺捧腹起身怒言道:“某心不服,換馬再戰!”

衛君黔牟收槍杵地大笑道:“適逢勁敵,此生大幸!然則社稷為重,不允寡人任性妄為,他日相遇,定當與君再戰三百合!”

聞言,公子姬溺忿忿轉身,舉手攥拳謂日三軍:“退!”

將令不可違,魯軍士卒含恨而走。

魯參軍讓駒上前,公之姬溺順勢上馬,直視衛公言日:“再見君時,當是生死之戰!”

衛公黔牟豪言回道:“寡人之幸,隨時奉陪!”

公子姬溺拱手一禮,複言道:“拭目以待!”衛公黔牟抱拳回禮,望其身影遠盾夜色之中,宿邑大戰以衛勝而告終。

再說左右公子一行,往北百裡跨界入齊,先於齊軍占領阿城。

戰事將起,左右公子不願連累城中百姓,著意遷民入衛,並分之萬軍護衛。

背井離鄉決非百姓所願,百姓一路怨聲載道。雖說左右公子出自好意,但此種善念因惡而生,百姓何以信服?

烈日當空,百姓隨軍撤離阿城,連綿數裡不見儘頭,滿目蒼涼哀鴻遍野。

齊軍斥候探得此情,快馬上報齊公薑諸兒,而其本意是為欺人,而今不料為人所欺,是以怒而催軍急行,刻日間即見兵臨阿城城下。

齊軍奔襲擊而來,是戰是守?左右公子各執一詞。

左公子姬泄主戰,言日:“齊軍長途奔襲,已是檣櫓之末,不若趁其立足未穩,舉兵迎頭痛擊,定可一舉擊退齊軍!”

右公子姬職主守,駁日:“齊人兵強馬壯,區區百裡之地,不足以撼動其元氣,且在齊境做戰其勢必盛,冒然出擊恐為其所困,亟此守城為上,待其漏出破綻當可出而接戰!”

兩人由是爭執不下,終而商定各行其事,左公子姬泄引軍三萬,出城迎戰齊軍,右公子姬職攜之餘部萬軍,察情緊守阿城。

是日黃昏,左公子姬泄引軍開出城來,三軍一陣騰挪跌宕,擺出一道魚鱗陣,意欲強攻驅敵。左公子姬泄駐馬陣前,觀之齊軍遍布原野,氣恃風雷萬馬齊喑,心中頓生涼意寒透脊背。

事已至此,回頭不及,隻得硬著頭皮迎難而上,隨之左公子姬泄一聲令下,三萬衛軍催陣前行,號令陣陣悲沉雄健。

望之衛軍催陣攻來,齊公薑諸兒斂顏不怒而威,隨擎手揮下,緊隨之一陣箭雨自後飛出,迎頭壓向衛軍減其攻勢。

衛軍挺盾避箭,緩步靠向齊軍,三陣箭雨過後,死近百人,傷千餘員,抵敵業已不過百步。

至此,齊公薑諸兒仍舊麵無表情,轉身隱入陣中,隨之齊軍鼓角齊鳴,三軍聞聲而起,擺起衝軛陣迎戰衛軍。

兩軍步步為營,攻防之間鬥智鬥勇,一時間難窺勝負。

魚鱗陣以攻為主,無需過多轉換將令,一往無前即可,而衝軛陣以防為先,需及時調整隊形,將令傳達頻繁,易致號令不一。

戰至入夜,因之視野不清,旗號手令是以無法傳達,衝軛陣弊端猶顯突出,竟而主將身前無人看守。

時機稍縱即逝,公子姬泄果斷攜之鐵騎營,朝向齊公薑諸兒中軍大陣疾馳而去,以期擒賊先擒王。

卻不知此乃齊公諸兒故意漏出破綻,以己為餌誘敵冒進,其副將連稱早已伺機在後。

衛鐵騎營還未行至齊公中軍陣前,其左右兩軍撇敵收縮,阻其攻擊向前,前軍旋即回援斷其退路,公子姬泄所部儘為齊軍所困。

至此一合下來,左公子姬泄為之齊軍生擒,衛軍見之此狀儘做鳥獸散,各自尋道逃回阿城。

首戰得勝,齊公薑諸兒亦是忘乎所以,隨之一聲令下,即著三軍搶攻阿城。

生擒左公子姬泄,齊軍士氣高漲,猛攻阿城幾番登上城頭,眼見得即要破城而入,卻又被衛軍驅下城來。

此舉皆仰右公子姬職之功,見之左公子姬泄兵敗,齊軍圍城而來,領得城中萬餘守軍拚死抵抗,激戰一整夜,令之齊軍無功而返。

晨風襲身,齊公薑諸兒頭腦漸漸清醒,隨即下令收軍入營,並截斷阿城糧草水源供。

齊軍停止攻城,公子姬泄所部潰兵陸續還城,至夜回得萬餘人。

然則盛夏時節,禾青苗幼,正是青黃不接之時,戶內存糧本就無幾,更兼百姓撤離時帶走多數,城中可謂無糧無源,兩萬將士吃喝所需無見著落。

俗話說,腹餓七日不致命,斷水三日壽難續,齊軍圍城至第三日,阿城衛軍將士皆已出現脫水症狀,右公子姬職心知如此下去,不待破城己先餓死,由是心生險計,遂令三軍舉旗投誠但不獻城,更邀齊公薑諸兒城前會商。

齊公薑諸兒見之圍城奏效,眼見得阿城衛軍羸弱不堪,料其不敢心生存歹念,由是應其所請。

時至次日清晨,公子姬職早已於城下擺下桌案,獨坐城前隻等齊公薑諸兒赴約。

見之此狀,齊公薑諸兒欣然而往,護衛甲士欲待隨行,遭其斥退。

清風徐徐,兩人對案而坐,公子姬職添罷茶水,謂其言道:“朔子於齊可好耶?”

齊公薑諸兒目光不離其身,回言道:“衣食無憂,隻盼還衛複位為君!”

右公子姬職淡然一笑:“齊公侵衛,怕是不單僅僅為此也!”

齊公薑諸兒爽然大笑:“天下紛爭,英雄輩出之時,寡人堂堂七尺男兒,當然不甘無為了此一生,是以立誌製霸天下,西出入衛,時勢使然也!”

右公子姬職推杯禮茶,抬首直視其麵,續言道:“齊公所求恐將落空矣!”

聞言,齊公薑諸兒舉目眺望,伸手遙指阿城,反問道:“僅憑城數萬頹軍耶?”

右公子姬職搖首笑言道:“區區阿城之兵,自難阻擋齊軍西進步伐!我所濾者,魯莒也!公今引軍儘集於此,魯紀趁虛而入,公當何為耶?”

說罷,取盞自飲。

聞此一說,齊公薑諸兒隱隱擔憂,若其說動魯紀襲其後,確是難辦之事,為免夜長夢多,是以斂言逼問道:“時候不早矣,試問汝等降是不降!”

聞其此言,知其已入套,右公子姬職落盞拂袖道:“降或不降,但憑齊公一言!隻需齊公於三軍之前起誓,及後不再入衛,我等即刻退出阿城!”

聞及此言,齊公薑諸兒大笑道:“公子莫不是癡人說夢耶?區區阿城一戰可下,魯莒之患難而無險,寡人入衛勢在必行!”

右公子姬職正色接言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齊軍不退,有負君恩,齊公若是執意入衛,謹恕在下無禮矣!”

齊公薑諸兒僵笑默言,心中預感不妙,未待反應過來,隻見其拂袖而起奪己配劍,進而疾步繞過桌案轉至身後,隨之眼前閃過一道銀光,脖勁感到陣陣涼意。

低頭視之,一柄長劍貼頸而橫,齊公薑諸兒立時醒悟,撫掌謂其言道:“公子智勇不凡,竟而敢持劍挾持寡人,進而迫使寡人授命退軍,真乃好計謀也!然則汝觀寡人像是懼死之人乎?”

聞言,右公子姬職冷笑道:“知君不懼死,然則三軍懼君身亡也!”說罷,一兩軺車駛出阿城疾馳而來。

見此,齊公薑諸兒感慨道:“如此行事,公子當知赦我為死,謀之我命亦為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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