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公子姬職不語,持劍架其往前登車。見君有危,齊軍呼而擁至車前,入得車中,右公子姬職撤劍言道:“為國而謀,決無加害齊公之心!若得有心,感請與兄一敘,死而無憾!”
聞其此言,齊公薑諸兒心生傾佩之情,由是大聲言道:“三軍稍退,護請左公子姬泄登車!”
聞君有命,齊軍止步向前,將之軺車四麵圍定。
過不多時,左公子姬泄入得車來,見之二人同坐車中,垂首歎言道:“吾之罪孽深重,死不足惜,舍弟此舉又是何苦?”
右公子姬職笑言道:“社稷無虞,死得其所,兄弟同歸,黃泉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聞及兄弟二人所言,齊公薑諸兒為之肅然起敬,由是沉聲令日三軍:“讓道!”
恐君有恙,齊軍受命讓出一條通道,軺車緩緩駛離阿城。
駛近臨淄古都,右公子姬職謂之齊公薑諸兒言道:“委屈齊公一路隨行,及今不辱使命,守得衛室境全民安,甘請就戮!”
英雄相惜,齊公薑諸兒目閃淚光,深知自己一但下車,車中之人定是粉身碎骨,左公子姬泄隨之催道:“恭請齊公落車!”
齊公薑諸兒一聲歎息,翻身下車。
見君無恙歸來,齊軍圍將上前,齊公薑諸兒怒吼一聲:“退!”
然則挾君重罪不可饒恕,回歸本陣,齊公薑諸兒翻身上馬,取過火箭閉目射之。
傾刻間火光衝天,左右公子隨之軺車浸沒火海,頃刻間灰飛湮滅。
齊公薑諸兒下令收其骨灰依禮厚葬,並為其築碑立字。
事畢引軍回城,不待卸甲將息,前方甲士傳來戰報,言日:“紀室趁勢而起,舉兵西進,襲取齊東安平,不日即至臨淄!”
齊公薑諸兒聞報勃然大怒,翻身上馬敕令道:“儘起邦中士卒,與我迎戰紀軍!”
十萬大軍一路往東進發,日暮時分即抵安平。
紀候薑暨聞報齊軍西征衛地,更兼魯使從中蠱惑,竟一時頭腦發熱,以為天賜逆齊之機,遂趁虛而入,起兵伐其後。
滿堂文武盲目跟風,待得出征之時,紀女薑伯姬謂父言日:“齊室覬覦紀地久矣,夫君舉兵公齊,落其口實於紀不利,且齊衛之爭,怕是無疾而終,父君此時入境欺齊,恐是凶多吉少,祈請父君三思而行!”
紀候薑暨不以為然,回日:“全力與戰,紀是自是不堪與敵,然則而今齊軍行征衛,料其無暇東顧,臨淄輕易可得,此或是紀室崛起唯一時機!”
由是一意孤行,當即踏上伐齊征途。怎料道事態儘如薑伯姬所言,齊軍西行一無所獲,西征大軍悻悻而返,紀軍入齊則如貼首刀刃,齊公薑諸兒一怒之下,竟舉十萬重兵來襲。
而入齊紀軍不過四萬餘,兵員武備相差懸殊,紀候薑暨自知不敵,隻得龜縮安平城。
齊公薑諸兒倚之兵眾將廣,使軍將之安平城四麵圍定,隻待稍做休整一聲令下,彈指間即可破城而入,紀候薑暨性命可謂危在旦夕矣。
聞得齊軍兵困安平,紀女薑伯姬憂心父君安危,由是急而驅車前往。
馬不停蹄急馳一夜,次日淩晨行抵安平城前。
因之齊軍圍城,紀女薑伯姬無法入城麵父,觀之眼前形勢,齊軍一但揮師攻城,安平紀軍或將全軍覆沒。
此時入城已無益處,除卻與父同死彆無作用,紀女薑伯姬情急之下,遂命轉道前往齊軍大營。
日出東方,紅霞貫穿雲層斜照原野,紀女薑伯姬攜之侍女駐立齊營轅門前。
營門守將隨即上報中軍帳,齊公薑諸兒聞言,當即攜領百餘鐵騎策馬迎出,見之僅有二女臨立營前,由是寬心揮手授命身後鐵騎止步,進而催馬緩步靠將上前,橫馬二人身前,穆顏冷語問道:“汝等何人?”
紀女薑伯姬麵無懼色,淡笑回言道:“吾乃姬候之女,薑伯姬是也!”
聞言,齊公薑諸兒驚而續問道:“大戰在即,汝竟私闖我營,不怕死耶?”
紀女薑伯姬垂首笑言道:“而今天下紛爭,每日死於戰亂者不計其數,何惜小女子一人乎?”
齊公薑諸兒為其膽識所懾服,由是殺念儘消,續言問道:“戰事將起,汝等主仆二人,此時獨闖我營,所為何事?”
姬女薑伯姬昂首接言道:“齊公當是心知肚明,戰前請見,無非是為止戰而來!”
齊公薑諸兒仰天一陣大笑,瞬即陡然止笑,麵上凶光突現,進而沉聲責難道:“挑起兵爭者,薑暨也,汝竟尋我問罪,該殺!”
見其嗔顏怒喝,侍女驚而跪地請罪,俯首貼地不敢側顏,然則紀女薑伯姬恍若無事一般,笑而不言直視其麵。
見此,齊公薑諸兒閉目斂息,隨之平聲問道:”戰者,兩方之事也!汝不前往勸言薑暨,何獨前來尋我罷兵耶?”
紀女薑伯姬正色接言道:“齊室十萬大軍擁至門前,何人敢與君戰?是以安平戰事,但憑齊公一言耳!”
聞言,齊公薑諸兒堅定言道:“紀室興兵犯齊,寡人若是就此退兵,何以領邦著世?何以敬告三軍?”
紀女薑伯姬跪而請言道:“今日之事,確是紀室有錯在先,但請齊公大量恕之!及後,齊室但有所求,紀室無不應允!”
齊公薑諸兒搖首歎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紀女薑伯姬抬首籲請道:“箭持君手,懇請齊公高抬貴手!卸箭得紀,功德無量!”
見說,齊公薑諸兒回言道:“安平弦箭,非在我手也!乃在薑暨之手,若得薑暨斷臂請罪,寡人或可試命三軍退兵!”說罷,即欲策馬離去。
紀女薑伯姬於後緊言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敢請齊公配劍一用!”
聞聽此言,齊公薑諸兒擲劍地,謂其言日:“予汝半日之期,獻其右臂於馬前,午時未有消息,寡人即著三軍搶城!”
紀女薑伯姬跪行往前,伸手拾起地上銀劍,拂袖拭去劍身塵滓,望劍輕言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父君興兵犯齊之罪,僅由小女子待為受過,今於君前斷臂謝罪,但請齊公謹守諾言!”
說罷,一道銀光閃過,紀女薑伯姬悶哼一聲,其右側纖纖玉臂墜落於地,鮮血如注噴濺於黃土地上。
侍女掩麵驚叫,過之少頃方才回過,趕忙上前按住傷口止血,姬女薑伯姬因之失痛徹心扉,輕咬紅唇顫抖不止,加之失血過多疲乏無力,無力言語隻得憐望齊君。
齊公薑諸兒注目斷臂良久無言,傾佩之情由然而生,末了言道:“貞貞烈女,孝悌天地間,既於汝前許諾,寡人必不食言!”
說罷,返身入營。
過之刻餘,安平城前齊軍緩緩撤離,營中齊幟揚立,引軍出營西去。
見之此狀,紀女薑伯姬掙紮起身,由其侍女攙扶之下,與之齊軍逆向而行,磕磕絆絆走向安平城。
東風徐徐,吹散戰爭陰霾,紀候薑暨駐立城頭,眼見得齊軍如潮退去,心中暗自慶幸不已。
突然紀女薑伯姬身影印入眼簾,單臂垂地血染衣衫,暈倒城前百米處,紀候薑暨轉身下城迎將出去,急命城中醫師診治。
眾人將其抬入城中,經過一番用藥醫治,儘管得以保全性命,然因失血過多,時至入夜仍舊昏迷不醒。
紀候薑暨問之侍女,方知薑伯姬扣營請退齊兵一事,一時心如刀絞後悔不已,執其白皙左手,歉言道:“為父無能,致爾重傷至此,若汝有何不測,為父定當隨汝去也!”
及至次日,不待天明,紀候薑暨即令撤軍,護送愛女薑伯姬還邦。
及後數月,齊公薑諸兒使軍複占安平,並向紀室索取酅地。
紀弱不敢與爭,諸侯更是附強卻弱無人援手,姬候薑薑暨隻得下令撤離酅地駐軍,將之百裡沃野拱手讓齊。
齊得酅地境連山東,濱海一枝獨秀,魯因失紀援勢力稍弱,隻得駐軍於滑,以防齊軍突襲入境。
齊魯之爭愈演愈烈,中原諸侯謹守利益,各自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天下大勢由是更加撲朔迷離。
時至公元前690年初春,齊公薑諸兒因之兩度用兵皆是無功而返,由是心中無比煩悶憋屈,由是恭請文薑前往祝丘為其解惑。
齊公薑諸兒先行備下盛宴,待之魯母文薑行至入席,敘舊寒暄對飲酒三旬過後,齊公薑諸兒謂其言道:“入衛無果,略紀無功,及後不知何為,敢請舍妹開我心智!”
文薑接言問道:“敢問兄長心之所想!”
齊公薑諸兒回言道:“吞紀入衛,寡人所想僅此兩事也!”
文薑撫慰道:“即知心之所想,從心而行便是,又何需吾來開導!”
齊公薑諸兒自辯道:“有意吞紀,然卻折服於薑伯姬貞烈之情,使兵入衛,又遇衛之忠臣良將相阻,一時心灰意冷,竟不知何去何從!”
文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為君著世,不得執迷於一時得失,不可計較於一念取舍!且說入衛受阻,一戰難下,續以十戰,終將攻下!再言略紀遇賢,始為他邦之賢者,當謀他邦之利,聞言三省其意,利己者從之,利彼者絕之!”
聞之此語,齊公薑諸兒幡然醒悟,悅而連飲三樽。
及後數日,齊公薑諸兒與之文薑欣遊祝邑,至後禮送其歸還禚邑不在話下。
還至臨淄,齊公薑諸兒閉門潛心謀政,意欲以陳、鄭之力挾製魯軍使其動彈不懂,而後興師南下一舉侵占紀室全境,進而攜手陳、聯軍克衛,引朔複位盟而製霸中原。
是年夏五月,得遂所願,齊公薑諸兒說得陳、鄭兩邦盟己,三軍會師垂地。
行過盟典之後,陳、鄭大軍如約南下製約魯軍,齊公薑諸兒則引得齊師六萬進逼紀城。
聞報齊軍大舉來襲,紀候薑暨驚慌失措,朝議問日群臣,眾皆言日齊軍勢大,不可與戰,唯有開城乞降。
見得眾臣毫無鬥誌,心知紀之亡期不遠矣,開城乞降必是死路一條,紀候薑暨由是起意棄邦逃離之念。
念及愛女薑伯姬斷臂救己,不忍撇棄不顧,遂將己意述與知曉,勸其隨己一道離紀。
齊軍誌在吞紀,紀女薑伯姬亦知紀難存矣,然則棄邦而走,其決意不為,有是撇首謂父言道:“此戰九死一生,父君避難尋生,女兒無意置評,謹盼父君安好!然則女兒生為紀人,死亦埋身紀地,決不離紀一步!”
紀候薑暨欲待再勸,隻見其側首閉目心意已決,隻得道聲珍重禮辭退去。
是夜,紀候薑暨引得家眷隨從百餘人,趁著月色逃離紀城,並篆下詔文讓位於季弟薑豫。
不數日,齊公薑諸兒引軍兵臨城下,紀君薑豫自知敵其不過,遂引得百官跪候城前請降。齊軍謂此輕取紀城,紀室五百年曆史落句於此。
齊公薑諸兒縱馬上前,於之紀君薑豫手中取過侯爵印璽,進而高舉過頂示之三軍,齊室自此聲震諸侯名列前茅,製霸中原號令群雄指日可待。
及今不費吹灰之力儘得紀地,齊公薑諸兒心中甚是欣慰,由是大手一揮領得三軍入城。
入城過後,齊軍分散占據紀城要地,替換紀軍接管城防,齊公薑諸兒嚴令三軍不得擾民。
不多時,傳令士卒回稟:“候府甲士數約百人,拒守宮門負隅頑抗,阻我士甲入裡接防,特來請示將令!”
大軍所至,舉城皆降,唯獨候府要地聚眾相抗,料知必是紀室忠實之士為之,齊公薑諸兒聞言策馬直奔紀候府。
來至府門前,齊公薑諸兒沉聲謂內言道:“吾乃齊公薑諸兒,府內英雄可否賞光開門一敘!”
過不多時,府門吱吖開啟,於內行出一人,隻見來人右臂折卻餘袖飄舞,左手持劍跨出門庭,注目齊公言日:“齊紀何仇?汝竟擁軍滅我宗廟,當真欺我紀室無人耶?”
聞言觀之來人,齊公薑諸兒驚愕不已,空袖持劍而出,不若薑伯姬還當有誰?
由是搖首歎言道:“亂世浮沉,何來深仇大恨,不過順勢而為也!隻是有一點令寡人不解,薑伯暨叛逃,薑季豫獻降,汝之一介女流,大可離紀擇處安家,何以決意尋死耶?”
紀女薑伯姬抬劍前指,責言道:“紀室不存,何以為家?汝等豺狼入室,還敢大放厥詞!”
齊公薑諸兒續言勸道:“大勢所趨,寡人誓取紀地,謂卿忠烈之誌不忍加害,敢請輔助薑季豫,助我協管紀境!”
紀女薑伯姬揮劍怒道:“笑言!寧可玉碎,不為瓦全,決不屈身為奴!”
齊公薑諸兒亦為此言激怒,揚手指日:“謂汝忠貞烈女,寡人不忍加害,汝竟一再出言詆毀,汝即執意求死,寡人今便全汝之情!”
聞言,齊軍縱槍怒吼。
見此,紀女薑伯姬麵不改色,回身言日:“悉憑君意,小女子於府等候!”
說罷,徑直行入府中。
隨之府門砰然關閉,齊公薑諸兒立時心生悔意,然則話已說出口,於之三軍當前不便食言,但又不願攻入府邸對其刀兵加身,由是敕令三軍稍退,召之翎羽射手施之灼箭舉火焚府。
一陣陣火雨降落府中,漸漸彙聚成一片火海,府中人丁無一幸免,儘為火海吞噬。
待之火燼灰冷,齊公薑諸兒受命甲士,取出府中勇士遺體好生安葬。
對之紀女薑伯姬事跡,齊公薑諸兒更是為其著文表功,頌日:“小邦妾媵,矢節從一。寧守故廟,不歸宗國。卓哉叔姬!”
及後,親領三軍護靈歸葬祖墳。
見此,紀室臣民感其恩威,儘皆歸順齊室。
齊室自此聲名雀躍,大有稱霸中原之勢,而之南疆楚室苦心經營數十載,終究隻得止步漢水,楚候熊通業已是耄耋暮年。
不堪此生碌碌無為,聽聞齊室吞紀,楚候熊通亦欲效仿齊室,滅隨進軍中原。
依之楚候熊通心性,念說楚居第二,無人敢居第一,由是欲勝齊室一頭。
思之中原周室為尊,諸侯再強,亦不過是為周室屬臣,但說齊周稱王,俯瞰天下何人敢為?楚若行之,彼時天下諸侯儘為屬臣,楚人傲居眾人之上。
想定即行,楚候熊通當即詔來刀筆吏,命其著文檄傳天下,文中概要如下:“周室失製,諸侯並起,或相侵,或相殺,查觀民生疾苦,欲振天地綱常,攜己敝甲,以觀中國之政,及今立國稱王,號日大楚,以此敬告天下!”
此文一出,必將掀起一陣狂風暴雨,令尹鬥伯比深知道楚王熊通脾氣秉性,由是入告夫人鄧曼,請其勸言楚候暫緩稱王,免遭諸侯群起攻訐。
夫人鄧曼雖未涉足政事,然亦知此舉事關重大,當即尋見楚候熊通,謂其言日:“餘之心神不安,望君謹言慎行,莫引災禍降身!”
楚候熊通上前慰言道:“秋風瑟瑟,必是氣候所致,不必憂心!”
夫人鄧曼接言道:“然妾聽聞夫君自尊為王,更要親征隨地,勢必激起諸侯群起相抗,稍有不慎乃是粉身碎骨也!”
楚候熊通大笑言道:“寡人可是怕事之人耶?謀政滅權、漢東、渡漢伐隨、入主中原,哪一事不是石破天驚,可曾見得寡皺過眉頭!”
聞其此言,夫人鄧曼歎要道:“近來楚室少事,勢力愈漸強盛,夫君不甘飽食終日,由是自尊為王,親征隨地,想於有生之年有所作為,隻是夫君業已是遲暮之年,何來氣力為之耶?”
楚候熊通擁其入懷輕言道:“知我者,夫人也!”
夫人鄧曼貼首胸前,泣言道:“征途凶險,此一去,你我恐無再見之日矣!”
聞言,楚候熊通擁之更緊,亦恐日後無緣再擁伊人。
秋初七月,楚候熊通引軍踏上征途,楚隨大戰一觸即發,欲知詳情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