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文,楚王熊貲使六萬大軍伐申,莫熬屈重與之副將鬥丹引軍起行。
寒冬臘月,風雪正緊,湖河凍結儘成冰川,楚軍得以徒步涉水過河。
過得對岸即入鄧地,數萬將士集結成片,滿覆江麵之上,鄧室臣民慌亂不已,有言聚兵迎戰者,為之鄧候鄧明淵駁回。
因其知曉,楚軍鋪天蓋地而來,鄧室決無戰勝之望,而聚兵戍守,隻會引將楚軍敵意,於己亦是不利!即已應楚借道入申,不若示之以誠,不著一兵設防,從容讓其掠鄧而過,如此或可避之楚軍鋒芒。
楚軍因之省得募船修橋工務,加之如鄧無阻一路通暢,早得數**近申城。
迎將風寒行軍數日,三軍兵卒儘顯疲色,副將鬥丹謂上請命道:“一路行軍至此,軍士不曾休歇,但見士氣低落不利急戰,不若落營休整,養祝精氣再戰!”
莫熬屈重回言道:“申城著世百年,久經戰火,城防及其牢固,加之寒冬時日,冰雪凝蓄城牆,於我攻城作戰極為不利,是以此役還當智取!”
副將鬥丹緊言問道:“將軍可有計策矣?”
莫熬屈重凝神遠望,舉臂膀遙指三軍回日:“汝觀三軍疲痹,我見三軍則乃破城之策!”
副將鬥丹不解其意,隨言問道:“將軍意欲何為?”
莫熬屈重回視其麵,為其解言道:“吾欲拋磚引玉,使其見我疲憊之師,決意出而襲我,似此則中我計也!利則就地圍殲滅,險則間兵入城,如是兩途皆可破敵,彼時但看我意!”
副將鬥丹聞言翻然醒悟,不待莫熬屈重下令,隨即策馬而,應言催軍迫城。
而見楚師大舉來犯,申室君臣登城查視,眾皆憂而欲走。
申候薑徹謂眾嚴令道:“城在人在,畏戰潛逃者,斬!”
轉而見之楚軍列陣城下叫戰,儘顯疲弱無力之態,申候薑徹喜爾謂眾言道:“棋經有雲,寧輸一子,莫失一先!但見楚軍至此已是強弩末矢,力不能入筒篙,我意舉兵傾城與戰,夜出偷襲敵營,必可一戰而下!”
聞言,群臣嘩然。
祛防與戰,太過冒險,是以紛紛上言諫阻。
見之諸眾懼死怯戰,申候薑徹怒道:“我意已決不服將令者,軍法從事!”說罷,即下城樓整軍備戰。
莫熬屈暇領得楚軍臨城叫戰,時過刻餘,見之城中毫無反應,遂策馬上前,奉之戰表擱置城門口,繼而引軍退去。
臨城三裡安下營寨,繼而引軍退出營外,莫熬屈重授命三軍設伏林間雪地,謹候申軍自投羅網。
並著副將鬥丹另選精兵千人,身著申甲,臂係紅巾加以區分敵我,以備遇險隨敵入城,謹後伺機破敵。
是夜,星月無光,寒風呼嘯,雪透衣衫涼意陣陣,夜色蔽目難辯道壑。
申候薑徹引軍艱難前行,亦不知時過幾許,楚營轅門隱現眼前。
申候薑徹嚴令三軍靜言,即著斥候隱將上前,擊殺門前哨衛,而後舉火為號,引就三軍殺出。
不多時,風雪之中隱現一束火光,申候薑徹一聲令下,數萬申軍應聲殺出,湧向楚軍營門。
進得營區,但見燈火全無,滿營寂靜不見一人,申候薑徹預感不好,行前查視,略加思索,進而急令道:“速退!”
眾皆一臉茫然,驟聞將令急步後撤。
然則為時已晚矣,茫茫雪夜之中,降下一陣火雨,不偏不倚正好封住營門。
莫熬屈暇現身營前,謂眾言日:“汝等已中我計也!棄械投誠者,生!負隅頑抗者,殺!”
申候薑徹縱槍回日:“寧死不降!”說罷,引軍突圍。
莫熬屈重身形不動,揚手傳命堵截,但見翎箭密如飛雪,接踵落向營中,雪中伏兵儘起圍堵營區轅門。
營中申軍毫無防備,中箭倒地者不計其數,慟聲慘叫撕裂夜空。
申候薑徹充耳不聞,隻顧領軍衝殺向前。
激戰半夜,時至破曉,申軍士卒死傷過半,好在得以突破營區,申候薑徹提槍縱馬頭也不回,引得殘部急往申城方向潰逃。
副將鬥丹瞅準時機,引軍混入申軍潰兵行伍,因而得以隨之偷入申城。
莫熬屈重攜軍追至城前止步,進而領軍圍而不攻,令之三軍提高戒備,隨時應戰。
申候薑徹見之楚軍並無攻城之念,遂亦令軍拒而不出緊守城池,己則穿梭城頭布置防務。
兩軍由是短暫休戰,僵持至日暮,忽見城中狼煙滾滾,亂做一團。
不多時,城門緩緩開啟,副將鬥廉丹行出接應。
莫熬屈重淡然一笑,揮師殺入城中。
三軍魚貫而入,申城曆史由此終止,並地入楚,改名為宛。
申候薑徹亦死於亂軍中之,宗廟斷續。
伐申大勝,莫熬屈重隨即上表,請言還程取鄧。
然則楚王熊貲複言道:“並申入楚,鄧邑則置身楚域腹地,已是囊中之物,取之不急於一時!一者告慰國母,二者履言天下,著軍凱旋即可!”
君命所致,料理完申城防務,莫熬屈重即與副將鬥丹引軍赳赳還都,行經鄧地之時,與民秋毫無犯。
楚王熊貲引眾出城相迎,大擺筵席犒勞三軍,對之有功之士論功行賞,並寄詞天下:“申城大捷,楚師狀偉,欲與諸侯爭英雄,亟當試出中原,放馬江河,逐鹿中原!”
楚室上下一片歡愉。
及至攻陷申鄧,隨黃委盟,漢東之諸侯幾已平定,楚王熊貲隨即著手謀劃陳蔡。
較之楚室乘勝而出,齊室則顯固步自封。
自聯軍入衛獲利,天下之勢儘如魯母文薑所言,齊衛魯三足鼎立策定中原。
齊公薑諸自覺天下我有,予取予奪肆意妄為,由是諸侯皆怨。
是年歲末,齊公薑諸兒如衛歸來,予衛索得商祀重器司母戊鼎,以此彰顯其尊著姿態。
念及今日之福,儘為魯母文薑所賜,齊公薑諸兒遂攜衛寶前往禚邑,期此禮獻魯母文薑,以便心中敬意。
不料文薑拒而不受,怒而還斥道:“蠻橫專斷,霸業難續,況汝還未成稱霸也!”
本是一番好意,反而為其責難,齊公薑諸兒亦無好氣,急而回道:“天下諸侯,誰敢淩駕齊室之上,可謂霸乎?”
文薑緊接其語駁道:“西秦、南楚、北晉,無一不呈崛起之勢,汝竟蒙在鼓裡,猶自酣睡不醒!”
晉室內亂勢歸一統,秦雄西垂無懼內外,楚得漢中俯瞰中原,齊公薑諸兒這才意識到事態嚴重,歉而請言道:“寡人糊塗也,舍妹訓得極是,而見數強並起,及後寡人該當何為?”
文薑不假思索,接言答道:“當行王霸之策,合盟諸侯以爭強,威僭天下以扶弱!”
齊公薑諸兒聞言歎服,躬身禮言拜道:“寡人愚鈍,敢請舍妹示之王霸之策!”
文薑垂首歎息一聲,師言道:“王霸之策,始為以治諸侯:以土地形諸侯,以政令平諸侯,以禮信親諸侯,以禮力說諸侯,以謀人維諸侯,以兵革服諸侯,同患同利以台諸侯,比小事大以和諸侯!次者以令諸侯:憑弱犯寡則眚之。賊賢害民則伐之。暴內陵外則壇之。野荒民散則削之。負固不服則侵之。賊殺其親則正之。放弑其君則殘之。犯令陵政則杜之。外內亂,禽獸行,則滅之!”
聞言,齊公薑諸兒側首思之不語,文薑輕言笑問道:“兄長意將如何處置司母戊鼎耶?”
齊公薑諸兒聞言,當即請辭道:“禮悅諸侯,寡人即刻奉鼎還衛!”說罷,轉身離去。
文薑雙手托腹,緩步隨行走至門口,進而搖首而笑。
公元前687年,初春!
齊公薑諸兒行軍獵於貝丘,路遇野豬朝其咆哮。
公孫無知見此喊道:“此乃彭生化身,今降此地予公索命也!”
齊公薑諸兒疑而止步問日:“何以見得?”
謂君風光無限,公孫無知於心早有謀逆之意,方才之言即欲挑起是非,博眾非議以製齊公。
今見其問,公孫無知更是火上澆油道:“彭生就戮之時曾言:臣為君謀,用完即棄,視之為彘,屠宰憑意,來生為畜,亦當齒噬其肉!此豬橫阻君道,不若彭生乎?”
聞言,齊公薑諸兒遂知其心不善,側首視之其麵片刻,隨之猛然回首,張弓搭箭怒日:“彭生弑魯,死有餘辜,果如公孫其言,今得化彘來見,寡人亦將再誅此賊!”說罷,撤手鬆弦,送出飛羽箭。
利箭直中野豬臀脊,隻見其受痛抬立前足,似人般立起嘶吼,隨之撒蹄撞向齊公薑諸兒。
齊公薑諸兒避之不及,摔落馬下,左履亦為之野豬蹭走。
“算汝識相,再讓寡人見之,必將此畜剝皮抽筋!”齊公薑諸兒怒而啐言道。
進而轉身回見得公孫無知與其近侍費芩並馬而立,俯首帖耳遑論不休。
齊公薑諸兒起意對其小懲大誡,由是責令道:“凶彘擾行,寡人失履,光足還城,無禮至甚,著徒人費芩前往尋回失履!”
聞言,公孫無知貼耳囑咐數言,費芩授命而往。
不多時,費芩去而還就,回言道:“臣下追出數裡,不見野豬蹤影,但見前方崖石之上,刻就一行血字,文日:弑魯者齊耳!”
齊公薑諸兒聞言大怒道:“汝定是尋履不著,編出此等鬼神之說,欺我無知耶?”說罷,遂著軍士對其施以鞭刑。
百鞭下去,徒人費芩為其打得皮開肉綻,去就半條性命。
即便如此,徒人費芩仍舊口喊道:“弑魯者齊也!”
齊公薑諸兒預感事情不妙,當即策馬往前行去,眾人緊隨其後。
不一會功夫,眾人來至崖石跟前,果見其上刻就一行血字,公孫無知循字念道:“弑魯者齊也!”
停頓片刻,公孫無知隨即佯驚謂眾續言道:“必是彭生轉世,前來索命也!”
齊公薑諸兒聞言大怒道:“再有妖言惑眾者,斬!”說罷,揮劍直劈崖石。
轉眼之間,石破字滅,眾皆默然不語,齊公薑諸兒餘怒未消,續言道:“此必彭生族人肆意為之,擾人視聽,將害寡人,著儘拘彭生族人,押赴刑場,寡人親臨監斬!”
說罷,領眾還城。
春三月二日,彭生食邑防城,市曹刑場之上跪就百餘人,皆是為彭氏族人。
齊公薑諸兒靜坐監斬台,怒目望前,滿麵肅殺之氣。
主刑官頌罷時辰,彭氏族人亦知命不久矣,百人騷動有怒有悲,怒者斥天不公,咒君無德,悲者歎日時運,淚眼婆娑,有儘顯人生百態。
隨之午時將近,齊公薑諸兒滿麵凶煞之氣,起身執劍令日:“斬!”
十名刀斧手受命上前,手起刀落毫無憐惜之意,隨之聲聲慘叫,刑場頓見血流成河。
至最後斧刃卷曲,一刀未能斃其命,隻得複加一刀,慘叫之聲撼人心脾,百具屍首枕籍而臥,腥風撲鼻令人作嘔。
一舉斬殺百名無辜百姓,齊公薑諸兒惡名震驚天下諸侯,魯母文薑聞迅連夜趕往防城,當之眾人掌摑齊公薑諸兒,並怒斥道:“枉殺無辜,竟達百人之眾,汝是不欲為君耶?”
齊公薑諸兒斥退眾人,回言道:“吝臣忤逆,寡人若不施之以威,何以震懾諸子!”
聞言,文薑氣極鬱結,險些暈倒堂前。見之齊公薑諸兒不可一世之麵容,文薑咬牙垂首,真欲一走了之,隻因齊魯衛乃其心中為政抱負,是以隻得忍氣善言為其謀。
待之情緒稍緩,文薑抬頭問道:“籍此便可斬殺百人耶?”
謂其言中仍有責難之意,齊公薑諸兒惱而不奈道:“殺不得,怒不得,汝教寡人如何為政?”
見其死不知錯,文薑起身罵日:“豎子聽明,為政之要,首在其德,德之所現,乃為政明!”說罷,轉身欲走。
齊公公薑諸兒為其一語罵醒,揪其衣角請言道:“舍妹罵得甚好,寡人知錯矣!敢請舍妹授我為君之道!”
念道齊乃弈局要子,文薑由是止步回言道:“吾便奉兄一言,望兄銘心謹記!”
繼而轉身續言道:“古者賢君,明民之德,儘民之善,故無廢德,無簡民,賞無所生,罰無所試。有虞氏不賞不罰,而民可用,至德也。夏賞而不罰,至教也。殷罰而不賞,至威也。周以賞罰,德衰也。賞不逾時,欲民速得為善之利也。罰不遷列,欲民速規為不善之害也。大捷不賞,上下皆不伐善。上苟不伐善,則不驕矣,下苟不伐善,必亡等矣。上下不伐善若此,讓之至也。大敗不誅,上下皆以不善在己,上苟以不善在己,必悔其過,下苟以不善在己,必遠其罪。上下分惡若此,讓之至也。”
聞及此言,齊公薑諸兒拱手謝日:“寡人謹遵舍妹訓示!”
文薑怒氣稍退,接言道:“汝竟自為之為!”說罷拂袖離去。
齊公薑諸兒躬身立於後,如犯錯受罰孩童一般,及待文薑身影消失於眼前,乃敢起身而立。
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
夫流星者,天之使也。自上而降下曰流,自下而升上曰飛。大者曰奔星,小者曰流星。星大,則使大;星小,則使小。此謂紫微宮、太微宮,出入而徐行,漸經於列宿之次也。或於列星之坐,非二宮所出者,並為妖星。
星雨四墜,亂之象也,是年秋,雨下三月無停,中原處處突顯洪患,穀苗儘為水浸。
眼見得秋收無望,齊公薑諸兒遂使連稱、管至父前往葵丘墾荒屯田,期此渡過災年。
麥時而往,齊公薑諸兒囑言道:“及麥熟而還,無此永不還朝!”
期至,齊公薑諸兒請運麥糧還朝,連稱、管至父前回日:“無糧,水滋蟲患,麥苗儘覆!”
苦等一秋,竟而無糧還運,齊公薑諸兒大怒,斥日二將:“茲見此糧救命,竟日無糧,汝等二人此生不得還朝!”
連稱、管至父恐其害己性命,故請文薑前往說情。
冬,夫人薑氏會齊侯於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