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妄神色一冷。
心中卻沒有多少詫異。
鴻慶帝做太子的時候,也不見有多急色,一朝登基,成了帝王,倒對那周家女這般榮寵。說喜歡,那大約也是真喜歡。可當真就喜歡到了,肯為她冒天下大不違?
沈無妄覺得,不是。
鴻慶帝此舉,不外乎就是在惡心鎮北王崔家,在不斷地試探著崔拙的底線。若崔家,敢露出一絲怨懟不滿,甚至於退婚……
怕是,大盛就再也沒有鎮北王了。???.????????????????????.??????
今日一看,這崔拙,是當真能忍!
他的世子崔成火,在坊間酒醉,為妹妹打抱不平,第二日就被崔拙家法伺候,據說打得血葫蘆一般,連宮內太醫都驚動了。
郡主思宜更是自從來了盛京,最是深居簡出。時近年關,各家貴女舉辦的詩會、雅集,郡主一概不去,也沒什麼態度露出來,好叫外人揣測的。
那當年驍勇無比的鎮北王,被世子氣得臥病在床。
甚至這幾日,隱隱傳出了要下世的光景來。
可即便忍耐到如此程度,難道思宜郡主進宮,真的就有好日子過嗎?
沈無妄不樂觀。
可憐了崔家,鎮北王崔拙,兩次從龍之功,怕是連闔家平安都保不住……
想著,沈無妄看向太後,“皇上……說什麼了?”
太後用絲綢手帕壓了壓眼角,隻是搖頭。
良久,太後才長歎一口:“有時,哀家真覺得,哀家的慶兒……是從何時開始,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她似乎心情激蕩,雖然剛才皇帝到底說了什麼,太後怎麼都不肯說。
卻拉著沈無妄的手,回憶起了鴻慶帝的當初。
“懷上慶兒那一年,是哀家最難的一年。那時,顧妃先被查出有孕,她本就仗著寵愛,時時處處都要同本宮爭上一爭。”
“那日,在禦花園中,為了顧妃一曲玉堂春,本宮與先帝言語不和。先帝一怒之下,竟要罰本宮在宮道上長跪思過。本宮是皇後啊!先帝隻顧著與顧妃一時快意,卻沒想過,哀家若是一跪,顏麵儘失,這再想管束六宮,可就難了!”
太後床榻邊,沈無妄抿唇。他其實想說,頊帝心機深沉,當時未必就沒有想到這一層。
想到了,還這樣做……
他未必不是存了廢後的心思。
太後也想過這一層,她麵上神情黯了黯,才繼續道:“那日的太陽好大,日光好毒啊!哀家又急又氣,隻覺一口氣堵上胸口,竟自暈了過去。”
“再醒來,便被太醫告知,本宮這是有孕了。”
太後胸口起伏,用力吸了口氣,“你知道的,先帝在那之前,已有兩位皇子,一位早夭,另一位,諡號端敏太子,是先帝最年長的大皇子,出生於戰亂時期。不滿十歲的孩子,在戰場上走失,被千軍萬馬踏過,屍首無存。先帝……太想要一個兒子了。”
“太醫算著日子,竟說哀家這一胎,算起來,與顧妃同等樣大。誰的孩子早一日落地,誰便是先帝登基後的第一位皇子。”
說了這許多的話,太後有些累了。沈無妄適時地往她身後墊了個軟墊,又沏了香茶,“太後,潤潤喉吧。”
太後抿了一口茶水,神色充楞道:“哀家在家做姑娘的時候,最喜種花。哀家最是知道,這花開並蒂,若其中一朵,枝葉長得更高,哪怕一開始隻高那麼一點點,可隨著年深日久,那一點點的差距,便會越來越大。那時,無論如何再伸手乾預,這花枝都已定型,是再也掰不回去了。這道理,哀家知道,顧氏也知道。”
“她到底還是比哀家更早發動,卻生了三天三夜,到底還是哀家的皇三子先落了地,那顧妃的孩子景瀚才緊隨其後。”
提到往事,太後揉了揉額角,麵上沒有一絲欣悅。
“哀家的慶兒優秀,可顧氏的景瀚也不差。一晃眼,這兩個孩子,就你追我趕地長大了。”
“景瀚真的是個能乾的好孩子,讀書、騎射、策論無一不精,無一不會。可就這般優秀的好孩子,哀家都不止一次看到他跪在顧氏庭院裡,徹夜誦讀。第二日再掛著黑眼圈上學。練武,更是練得滿身傷痕。”
“哀家的慶兒,學不過他。”
“眼看著先帝對景瀚的關注與疼愛越來越多,哀家承認,哀家是真得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