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兒九歲那年,恰逢北疆狼煙起,哀家一狠心,就把我的慶兒送去玄甲軍,鎮北王麾下。哀家隻想著為慶兒累積軍工,卻沒想到,他那時,也不過是九歲的孩子,就這麼……上了戰場。”
太後看向床榻前的沈無妄,“無妄,你……也是從戰亂時期過來的,知道那時,有多殘酷,有多難。”
沈無妄無聲點頭。
太後:“北疆戰事打了好多年,好多年,待戰事結束,十萬玄甲軍班師回朝,我的慶兒也長的大了。”
“他高了,也黑了,瘦了。旁人看不見的地方,落下了一身的傷。”
“哀家心疼得直掉眼淚,慶兒卻說,母後不哭,他這一身的傷,傷得值得!果然,慶兒憑借軍功,終於壓了那景瀚一頭,被封為太子。”
“可哀家總覺得,哀家的孩子,再也回不去了。”
“離京之前,慶兒是多活潑開朗的一個孩子?可回來後,他時時隱忍,處處謀算,心機……深得可怕。”
“有時,哀家甚至懷疑,回來的到底是不是我的慶兒?我的孩子是不是已經、已經如那端敏太子一般,已經……”
“太後……”沈無妄再次遞上茶盞。
杯蓋半開,裡麵芬芳溫暖的茶香,稍稍舒緩了太後聲音中的顫抖。
沈無妄:“是孩子,總會長大的。”
一口香茶入口,太後隻覺從喉嚨一路暖到胸腹,心底舒坦了些。
“是啊……哀家不該多想。那戰場是什麼地方,最是刀劍無眼,命如草芥之地,我的孩子從屍山血海裡一路爬出來,心性又怎麼還和從前的稚子一樣?”
太後長歎一口氣,“是哀家的心太狠了。”
“太後也是為聖上計深遠,並沒有錯。”
太後愣愣地,看著眼前虛空中的某一點,聲音很輕很輕,“無妄,你覺得……皇帝,是不是在怪哀家?哀家怎麼覺著,自從皇帝登基,他對我,便不似從前了……”
另一邊。
江書隨著肖女禦回了女官所,辦理一應手續。
為她登記的文書女官看著江書笑道:“這般出身,能有這般成績。江女史,未來不可限量。”
“多謝上官。”
女官的官服文采輝煌,可這女官所,在宮中一眾雕梁畫棟中,卻……寒酸得可以。
人也不多。
江書捧著官服離開時,還聽得文書女官嘟嘟囔囔抱怨,“何時能為我招個副手……三年不進新人了……”
懷抱官服離開女官所,沒走多遠,江書便在宮道上遇見了幕亓一。
越過新年,幾日不見,江書隻覺幕亓一容光煥發。
他看向江書,滿臉欣慰喜悅,“恭喜你,竟也升了官。”
江書現在是五品女官,職位比幕亓一低一點點,她向他拱手行禮,“世子。”
“快起來。”幕亓一抬手去扶。
沒等他碰到自己,江書已然起身。
幕亓一不以為忤,“你是聖上登基後,第一位通過係統考核錄入的女官,往後,史書上會有你的姓名。”他眼中,讚賞的光帶著絲絲縷縷的柔和,還有一種江書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幕亓一:“我沒看錯你,你果真與尋常女子不同。如此一來,這大盛再無人敢輕視於你。”他頓了頓,“那顧如煙不敢,我娘也不會。”
江書一愣。
幕亓一沒給江書思考的機會,他上前一步,漆黑的眼眸,黑曜石般閃耀,滿是期許。
“我已與顧家說得明明白白。我不喜顧如煙,不願娶她。”
“江書,我要你做我的妻子,唯一的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