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刑訊室內,空氣中平白有一股子陰冷。深色的四壁,襯得其中唯一的燈火光源,更幽暗了幾分。
小許太醫臉上的笑容,被頭冠投下的陰影遮擋,忽隱忽現的。
暗影中,隻見年輕的太醫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嗬嗬,沈大人說笑了。給宮內各位大人、娘娘看病,本就是在下的職責。至於這病,是一治就好,還是久病不愈……這,就要看個人的緣法,強求不得。”
沈無妄眸光低沉,“小許大夫好口才,從前咱家怎麼不知道?”
“嗬嗬,嗬嗬嗬……”小許太醫目光在沈無妄身後跟著的幾個屬下麵上一掃,片刻後才道:“沈大人,因太後、顧妃娘娘過世,宮中不少人傷心難過得病倒,下官還很忙、很忙……若是沈大人這邊,沒什麼旁的是,下官便先告辭……”
他麵上又恢複了往日那種看似脾氣極好,卻不自覺地帶著幾分討好的笑容,身子也微微側過,一步步隻往後退。
小許太醫還未計出門。
沈無妄一揮手。
身後侍衛擁上前來,把小許太醫的去路,堵得嚴嚴實實。
侍衛們高大的身影,把一排鐵牆似得黑影,投在小許太醫身前,將他牢牢籠住。
小許太醫臉上笑容一收,“沈大人,這樣不好吧?你有什麼權利無故囚禁下官?下官官位雖微,卻也是陛下親封的朝廷命官……”
“許太醫嚴重了,”沈無妄冷聲道,“咱家豈敢囚禁你呢?不過是……”他指了指死人一般躺在稻草上,毫無聲息的精奇嬤嬤,“這精奇嬤嬤有極大的嫌疑,背後保不齊還有什麼,咱家咳不敢叫她死了。既然小許大夫來了,便勞駕你安心待下,守著著人犯。她哪一日好了,許太醫哪一日再去忙彆的,如何?”
小許太醫張了張嘴,還想說些彆的。
沈無妄:“許太醫,現在著滿宮之中,以太後的案子最大。你就是再忙,怕也越不過太後去吧?”
半晌,眾侍衛隻瞧見小許太醫臉上重又浮現出了那種略帶討好的,油滑的笑。
他清清嗓子:“沈大人也是為公,下官自然奉陪。不過……這老嬤嬤畢竟年紀大了,若是有個山高水低,沒熬過去……”
“那,小許太醫你也彆出去了。”
竟把一個堂堂太醫如階下囚一般,隻與那精奇嬤嬤關在一起。
沈無妄身邊,一個較為親近的下屬湊近,低聲道:“沈大人,這是不是……不太好。”他有些擔憂,“小許太醫雖然年輕,到底也是太醫院的人,咱們從未得罪過。再說,他爹昔日在太醫院當值時,對咱們也是多加照顧……沈大人,祖宗的舊例,宮中如何爭鬥,向來是不涉太醫院的,您這……”
“無妨。”
沈無妄眉眼沉沉。不知為何,他眼見那小許太醫麵上的笑,心中隻覺莫名的不舒服。
按道理來說,許家兩代太醫,還救了他的性命,他在許家養傷日久,幾乎都賴小許太醫照顧。
該對他有天生的親近之意才對。
可不知為何,此刻沈無妄隻覺心中對他、甚至是對許家的懷疑一日日地高漲。
自己的記憶缺失了一大塊。現有的記憶,和自己回憶起來的,完全對不上。
這精奇嬤嬤也隻說記不得賄賂自己的人。
沈無妄心中疑影甚重,無論如何也無法排解。
他向屬下道:“你親自去太醫院,請何院首過來,悄聲些,勿要驚動旁人。”
那侍衛答應著去了。
小半個時辰後,胡子全白的何院首提著藥箱匆匆趕來,“沈大人,咱們院裡的小許太醫不是已經過來了嗎?怎麼,以他的醫術,還治不好一個頭疼暈倒的老嬤嬤?”
“小許太醫正守著那精奇嬤嬤,不勞何院首勞神。”沈無妄將何院首帶到一旁的耳室內看座,“何院首,您在太醫院供職,已有多年了吧?許太醫,您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