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剛則隻是淡淡的,“去看看吧。”
顧慎一步步走向院中,指尖已觸到那白布,卻凝滯半晌,最終還是不敢扯開。
他身後,顧剛則手指攆著胡子,眸色幽深。
冷冷地盯著他在這世間,唯一的血脈。
好半晌。
顧慎還是縮回了手。
可就在這時,一陣風吹來,還是掀起了那張白布。
白布飄飄忽忽地被風吹去,露出其下,陳三娘子青白色的一張臉。
“啊!”
顧慎掩住嘴,踉蹌著後退兩步。
更可怕的是,顧慎的目光根本就沒辦法從陳三娘子大張的嘴裡移開。那裡黑漆漆的,卻可以清楚地看見……
她,是叫人拔了舌頭。
顧剛則的聲音從身後悠悠傳來:“身為下人,妄議主家大事。嗬,她那條舌頭,當真留不得。”
“爹?”
顧慎臉色煞白,
陳三娘子不僅是他的奶娘,還跟顧夫人關係極好。此次顧慎去淮南道上任職,本要帶著陳三娘子,是她說想在家中陪伴母親,沒想到兩人居然都沒了性命。
“爹,你這是什麼意思?三娘子不過是把她看見的,告訴了孩兒,難道就要遭此橫禍?她不過是為了娘、為了我……”
顧慎隻覺後背發涼,他眼前的顧剛則聽了他的話,就隻是笑,“為了娘,為了你?不,她這是給咱們顧家造謠,這樣的人,可留不得。”
顧剛則這笑容,讓顧慎心中直發慌。
這,還是他熟悉的爹嗎?
爹為官確實手段狠辣,可顧剛則是從最底層爬上來的,身上有從龍之功,最看重的,除了自己這個兒子,就是顧家滿門的富貴榮華,決不允許外人擅動他的家人。
這麼看重家人的爹,在娘死後,居然處死了娘的心腹,還笑得出來……
他心裡隻覺得說不出來的彆捏,“爹,就算陳三娘子是跟我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可她都是為了娘好,也是為了我好,她是我的母乳,親人一樣的人,您怎麼能、怎麼能……”顧慎越說,心中越涼。
顧剛則這般懲罰陳三娘子,莫非是……真的被三娘子說中了,娘的死,另有蹊蹺?
顧慎越想越覺得渾身發冷。
可顧剛則隻是起身,伸手拍了拍顧慎肩膀,“你從淮南道上趕來,這幾日風餐露宿,想必是累了。爹聽說,你這次,還帶回來了個朋友?”
話題轉換得太快,顧慎一時之間有點愣住。
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是、是在路上遇見個朋友,接班一同回京。”
“你沒邀請人來家中坐坐?”顧剛則笑得意味深長,“那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那人姓吳,名字起的倒是有趣,單名一個‘名’字。早先也是讀書人,可科舉無望,後麵就改做經商。我是想請他來家坐坐,可家中出了這等事,我也就不便開口了。爹問這事兒做什麼?”
“沒什麼,不過就是關心關心你在外麵都交了些什麼人罷了。”顧剛則頓了頓,眼珠微微一轉,“明日便是你娘出殯,也叫你那朋友,來幫把手吧。”
顧慎覺得不妥,本想拒絕。
可顧剛則的笑容一下子湊得那麼近……顧慎突然覺得,娘死了,陳三娘子死了,妹妹也死了。
他在這自己從小長到的顧府中,竟似沒了親人。
那吳名,算是個好人。若真能進府,或許,能幫得上他。
好半晌,顧慎應著顧剛則的笑臉,終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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