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起幼時,爹常常下值後,回府脫了官服就來後院中陪著自己和妹妹玩。
那時,妹妹還小小的,香香的,軟軟的,抱在手裡小貓兒一樣,日日都鬨著讓父親把高高舉起來,在半空中拋兩拋。
銀鈴般的笑聲就會灑落他滿頭滿臉。
那時候,妹妹還那想小,那樣可愛,娘還那樣年輕,爹的身影,還那樣高大挺拔。
那樣的日子,好像就在昨日一般!
可轉眼間……
妹妹去了,娘也去了,還去得不明不白。
這世間,隻剩下了爹和自己。可爹,卻這般疑心自己。顧慎甚至懷疑,他懷疑……
“顧兄……”
吳名的聲音,打斷了顧慎腦中思緒。
人家畢竟是顧府的客。居然叫一個外人目睹了今日這一幕,真是……
顧慎歎了口氣,勉強道:“吳兄,爹他是太難過了,才……唉,你可千萬不要見笑啊!”
吳名眼中,似有一抹沉痛的神情一閃而過。
一旁,越六開口:“顧大人,失去至親之痛,這世間又有誰人能夠幸免呢?”他輕歎了一聲,年輕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我們……都理解的。”
顧家規矩大,上下尊卑極是森嚴,罕有下人隨意插口的時候。
顧慎看了一眼越六,依舊是對吳名道:“兄弟說的是,說的是啊……”
越六就退到一旁,不說話了。
靈堂前,燭火搖曳著。
恰是黎明前最黑最冷的時節。
顧慎隻覺冷得不行,正想著若有些酒食墊墊肚子,卻是最好。
腦中念頭尚未轉完,靈堂外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顧慎一下子聽出是好幾個人,刻意放輕了腳步在走。他剛經曆過顧剛則從棺材裡坐起來的那一幕,整個人宛若驚弓之鳥一般,身子繃得緊緊的,兩隻眼睛隻盯著門口處。
不一會兒,
“吱嘎——”
一聲,在夜色中傳得很遠很遠。
顧慎緊張得聲音都有些變了形,“誰?是誰?”
“公子,是小的。”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是府中管家。
聽出確是府中下人的聲音,顧慎鬆了口氣,又覺得在吳名麵前如此,十分丟人。他咳了一聲,厲聲道:“誰叫你們來打擾貴客?”
“公子,是老爺刻意吩咐了,說是,公子您也就罷了,可吳先生原來是客,如何好叫人就這樣陪著您枯守著?也不是咱們顧家待客的體麵啊。”
說著,管家伸手,把靈堂門縫推得更大了一些。
顧慎和吳名這才看清,門外不止管家一人。他身後,跟著五六個小廝、丫鬟。
走在最後麵的兩個小廝,手裡抬了一張圓桌。前麵的幾個丫鬟手中捧著熱氣騰騰的酒菜。
管家麵上堆笑:“老爺見吳公子辛苦,刻意吩咐了廚房,整治了這一桌。知道吳公子是為咱們夫人儘心,老爺很是感動,吩咐了吳公子千萬不要客氣,公子也該跟著用些,不然等天亮了,夫人出殯,還有好大一堆事需要張羅呢,身子疲累,腹中空空,可是應付不來啊。”
“這……”
吳名有些遲疑,不好就此領受。
顧慎緩過神來,知道府中確沒有這樣待客的規矩。是他太不把吳名當做外人了。
想了想,顧慎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還是爹想的周到,倒是我疏忽了。”
說著,他招手叫管家他們進來,就在靈堂避風的角落裡放下小桌,丫鬟們擺上酒菜。
顧慎:“吳兄,長夜漫漫,好歹用點吧。”
卻之不恭,吳名隻得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