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和潛發蕩寒陰,便使川原景象深。入戶風泉聲瀝瀝,當軒雲岫影沉沉。殘雲帶雨輕飄雪,嫩柳含煙小綻金。雖有眼前詩酒興,邀遊爭得稱閒心。”
自打武德九年,玄武門之變以來,大唐朝局變幻之大,便以貞觀七年為最。
貞觀七年,李恪之官揚州,長孫無忌權掌兵部,中書省堂上官更是換了一番,而其中最為震動的還屬李恪遇刺,太子失德,而魏王李泰乘勢坐大,無論是朝局還是儲位,都多了幾分撲朔迷離的味道。
但無論貞觀七年如何多舛,貞觀七年終會過去,隨著貞觀七年最後一場大雪停歇。春色漸近,貞觀年號終於迎來了它的第八個年頭。
貞觀八年初春,元日,正逢太上皇李淵大病初愈,李世民既為賀新春之禧,又為恭祝太上皇身體康泰,欲於曲江池的畔芙蓉園設宴,宴請在京要員及各方朝覲使節。
芙蓉園春宴,也不是每歲都有,但凡設宴,能與宴者,除了彆有身份者,餘者俱是四品及以上京官,亦或是在京地方刺史、都督,至於各府女眷,亦是如此。
武媚娘雖為應國公武士彠之女,但卻並無品級在身,武士彠在公候滿地走的長安也算不得什麼權貴,武媚娘為武府次女,本不在受邀之列。
但今時不同往日,武媚娘已與李恪行納采、問名、納吉之禮,雖還未納征下聘,但六禮已過其半,又有李世民賜婚聖旨,武媚娘和李恪的婚事已是板上釘釘,武媚娘便算是半個楚王妃,也是李世民半個兒媳了,司宴的光祿寺那邊自不敢疏漏,專程便命人將帖子送到了武府。
貞觀八年,元月初三,長安城豐樂坊,武府。
武媚娘還未嫁,小女子的內閨本該是多為胭脂水粉,彩緞絹綢之類,但武媚娘的閨房內卻滿滿地堆上了一地的京中邸報。
所謂京中邸報,又名“宮門抄”,乃每逢朝中下達政令、官員任免、皇帝諭旨及臣僚奏議,由邸吏擇其可錄者,抄錄於紙,每隔四日則張貼於宮門之外,公諸傳抄。
武媚娘的閨房中,厚厚的一堆邸報,及膝高地堆了三摞,怕不是有近千張之多。這一幕若是發生在府衙的吏房倒還說得過去,可在女子閨房裡未免就太過怪異了些。
“阿妹,原來你央求阿爹為你找來的邸報便是這些,怎的這般多?”武媚娘長姐武順來到武媚娘房中,看著滿地的邸報,驚訝地問道。
武媚娘道:“這是自貞觀元年以來的所有邸報,堆積了七年自然就有這般多了。”
武順問道:“你看這些作甚?”
武媚娘認真地回道:“凡天下要事,通達各府衙地方,大多可自邸報中見得一二端倪,我隻消熟悉了這些邸報,朝中事便熟稔了大半了。”
武順聞言,歎了口氣道:“城南韋家的小姐約咱們去樊川遊園你不去,譙國公府的小娘邀你入府飲茶你也不去,原來竟是整日在琢磨這些東西。”
武媚娘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邸報,對武順道:“阿姊若想去,自己去了便是,何必非要拉上小妹。”
武順在武媚娘的身前坐下,道:“京兆韋家乃關中世家之首,譙國公柴府更是皇親國戚,他們家的嫡女相邀,哪裡是邀的我,分明邀的是阿妹,我一個人去了哪成。”
武順的話傳進武媚娘的耳中,武媚娘的臉上雖隻淺笑,但心裡卻樂開了花。
自打李世民賜婚以來,不隻是武家兄弟在內的武家人對她的態度大為轉變,甚至就連韋家、柴府這些原本看來高不可及的門第人家,也都對她禮敬有加,她當然知道這一切的改變都是因為什麼,自然都是她身後站著的那個男子。
武媚娘到底不同於尋常女子,這驟然來的一切雖叫她心中生喜,卻也並未使她飄然而失了本心,她行事反倒越發地謹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