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首的李世民聽了李緯和唐儉的話,這才想起,去歲歲中卻有此事,當時淮南大澇,李恪上疏請征調山陽倉倉糧,當時李世民心疼愛子,生怕李恪在淮南短了糧草,手頭吃緊,受了委屈,便當即批了條子,方才若非李緯提醒,竟都忘了。
李緯是外臣,若是因他看管不利致倉糧短缺,自然就是李緯之過,可若是事涉愛子李恪,那李世民的態度可就立刻變了。
李世民道:“去歲淮南大澇,楚王調糧,是為救淮南百姓於將死,情有可原,有功而無過,況且揚州承平已久,征調兵糧應急倒也無妨。”
一旁的唐儉聞言,也順勢道:“啟奏陛下,淮南富庶,本就是我大唐東南糧倉,去歲淮南大澇,各地官倉入不敷出,而今歲尚早,秋收之糧也未入庫,實在不宜妄動刀兵,還望陛下暫息雷霆之怒,待各地秋糧歸倉,所用豐沛之時再另做決議。”
李世民少年從軍,行伍出身,雖然好戰,但絕非窮兵黷武之輩,臣子的話,他還是聽得進去的,更何況如今形勢如此,他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李世民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朕也是知兵之人,我大唐糧草不充,又如何北上千裡赴戰。薛延陀雖是狂妄,但也隻能命邊軍擊而退之。至於大舉北上,平滅薛延陀卻是不能了。此次平白錯過了如此良機,實在可惜。”
李世民說著,咬了咬牙,雙拳也不禁緊握,話中也透著幾分不甘和憤懣。
就在此時,方才已經沉悶了許久的太府卿蕭欽卻突然開口道:“啟稟陛下,臣於薛延陀一事,倒是有些許淺見,願為陛下分憂。”
李世民聞言,問道:“哦?蕭卿有何建言,不妨說來聽聽。”
蕭欽道:“薛延陀南侵,兵圍定襄城,所仗的無非就是突厥新至,立足未穩,故而叫薛延陀占得先機。
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阿史那思摩以懷化郡王之名入主定襄城,終是不妥,也不顯得陛下重視,陛下何不複阿史那思摩可汗之名,冊阿史那思摩於漠南複其舊國,為大唐臣邦。一來此舉可敲打薛延陀,叫其日後慎行,不敢擅侵;二來可收突厥部眾人心,更固北疆。”
聽著蕭欽的話,李世民的臉上緩緩露出了些許笑意。
蕭欽之言正和李世民之心,當初薛延陀國興,靠的便是大唐冊封夷男可汗,又於暗中扶持,李世民若是再效以往扶持薛延陀那般扶持突厥,必能震懾薛延陀部眾,也叫夷男不安。
李世民冊封突厥,以為臣邦後,若是薛延陀識相,就此收斂,謹言慎行,李世民也能多容得他們幾載,若是他們不識相,仍舊與突厥為難,也正給了李世民北伐的借口,可滅其國。
李世民笑道:“蕭卿之言甚好,深和朕心,隻是不知這北上冊封之人,蕭卿可有人選?”
冊封阿史那思摩為汗,複突厥舊國,不止是為了冊封這般簡單,更多的是為了震懾薛延陀,故而這冊封使臣也不是尋常臣子可任的。
蕭欽臉上露出了思索之色,故作模樣地沉吟片刻後才道:“出使人選定奪絕不可草率,此人既要在朝中地位尊崇,極得陛下信重,又要名傳北地,在突厥和薛延陀兩部中都頗有名望,壓得住突厥和薛延陀部眾,最好還能是個武臣。臣細數朝中上下,臣以為為使之人非藥師公不可。”
蕭欽口中的藥師公便是李靖,李靖用兵如神,能以軍功拜相,可見李靖其人極為李世民所重,貞觀四年,李靖更曾掛帥北征,北平突厥,在北地威望甚高,若是以李靖為使,自無不可,可李世民聽了蕭欽之言,卻出言否決了。
李世民道:“藥師確是合適人選,但藥師年邁,今歲初,更是身患足疾,行走尚且離不得手仗,如何能千裡北赴為使。”
蕭欽聞言,為難地點了點頭,應道:“陛下所言也是,隻是這滿朝上下,除了藥師公,誰還能有這般聲望?”
李世民想了想,嘴角緩緩地掛起了笑意,對蕭欽道:“蕭卿所思不錯,但卻忘了一人,朕的心中卻有一個比藥師更加合適的人選。”
蕭欽帶著好奇的語氣,明知故問地問道:“臣愚鈍,卻不知陛下所言何人?”
李世民並未直接回蕭欽的話,而是對身旁侍候的常塗吩咐道:“遣人去趟楚王府,讓恪兒速入宮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