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夜前兩天,深夜十一點。
比爾吉沃特,刻骨海岸,屠宰碼頭,大屠宰棚。
今夜,烏雲遮月。
馬上就是噬魂夜了,早早收工的海怪屠宰工已經全都離開,黃昏時分還無比熱鬨的屠宰碼頭,現在已經相當安靜了——此時此刻,這裡除了呼呼的海風,就隻有偶爾巡邏至此的鐵鉤幫打手巡邏時靴子踩在地麵上的哢噠聲了。
鐵鉤幫的打手們在這巡邏倒不是因為他們良心發現、覺得拿屠宰工們的保護費不踏實、跑來幫忙看看屠宰棚子,而是因為在大屠宰棚的後麵,就是普朗克的私人倉庫。
在距離海岸不到五百米的地方,一整排的倉庫背向海岸建造,在並不明亮的月色下,黑漆漆的倉庫大門仿佛是一張嘴深淵海獸的巨口,吞噬並咀嚼著比爾吉沃特。
巡邏的鐵鉤幫打手們從海邊開始,先是走過大屠宰棚,然後於倉庫後麵的小道仔細探查,最後再去倉庫前麵的崗哨處和哨兵確認情況,保證一切無誤後才原路返回。
這一整趟走下來,時間剛好一刻鐘。
考慮到在這巡邏的鐵鉤幫打手足足有三隊,任何人想要靠近倉庫,都必須要在五分鐘之內完成一切。
除非會飛,否則正常人五分鐘時間無論是從海岸,還是從圍牆,都不足以抵達倉庫附近。
但崔斯特顯然不是什麼正常人。
對於身形苗條的崔斯特來說,堆放在碼頭上和圍牆邊的貨箱就是最好的掩護,他踩著柔軟的海龍皮靴,不發出一點聲音,就能從一處陰影移動到另一處陰影,恰到好處地躲開巡邏的哨位。
在靠近了圍牆之後,他沒有第一時間嘗試翻越,而是耐心等待了一會。
耐心總有收獲。
海風將一串窸窸窣窣的聲音送入了崔斯特的耳朵,循著風的方向,他努力睜大眼睛看了一會,這才發現了一個暗哨的位置。
縮回了身子,崔斯特果斷原路返回——在發現了暗哨之後,他完全可以確認,倉庫距離圍牆近而距離海岸遠、圍牆附近有廢舊箱子掩護都是陷阱,就是騙如自己這樣膽大包天之人從圍牆的方向靠近倉庫。
一旦潛入之人稍微缺乏了那麼一丁點耐心、沒有發現暗哨,那用不上第二天他就會被塔吊吊死在屠宰碼頭,和那些被捕獲的海怪一起吐舌頭。
意識到了這一點的崔斯特果斷換了個方向,他悄無聲息地潛伏在陰影之中,離開了圍牆,繞了一個大圈,這才從海岸重新開始。
在黑夜的掩護下,他最終成功地抵達了倉庫後麵的小道,然後終於在這裡停下了腳步。
前麵不能繼續了——哪怕避開了巡邏的鐵鉤幫打手,也避不開明亮的探照燈,隻要崔斯特再往前一步、走出陰影,圍牆的崗哨內的哨兵就會發現一切。
在崔斯特觀察周圍情況的時候,新的一隊巡邏打手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不過,在心中暗暗估算了一下距離之後,一抹滿意的微笑出現在了崔斯特的嘴角,他很快壓下了笑容,但手上卻有了動作。
“這次的雇主還挺靠譜嘛。”他用隻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說道,“還真把我的卡牌送了進去。”
這種自言自語似乎能讓崔斯特放鬆下來,隻見一遝卡牌從他的袖管裡滑落,落在了他修長而靈活的手指之間,仿佛一束綻開的花束一般,於他的手背上完全攤開。
下一刻,卡牌亮起了微光。
無數重疊的、擠壓的、扭曲的陰影出現在了崔斯特的麵前,他努力地放開了思緒,讓自己的精神和這些陰影擁抱在一起。
首先傳來的是失重的懸浮感,但還沒等崔斯特放鬆下來,又是如海底深處的千鈞重壓緊隨而至,巨大的壓力下崔斯特集中精神,用力地感知著那一張鬼牌的方向,直至視野之中看見了一抹明亮的卡牌光輝。
沒錯,它就在那。
崔斯特向前伸手,抓向了那張牌。
當他將卡牌握緊的時候,崔斯特周圍的情況已經完全變了一副模樣——他已經不在倉庫後小路旁的陰影之中了,那個藏身地現在隻有幾張散落的普通卡牌,而之前還在那的崔斯特,現在已經進入了目標倉庫。
“幸運女神在微笑。”崔斯特收好了鬼牌,拿下帽子向頭頂微微致意,“今天還真是幸運的一天。”
然後,他便轉過頭去,看向了身邊的小山。
那是足以讓他眼花繚亂的寶貝。
德瑪西亞的盔甲和武器。
艾歐尼亞的絲綢和香料。
恕瑞瑪的寶石和藝術品。
甚至還有皮爾特沃夫的一些新奇玩意——過去崔斯特隻能在進化日的展覽上遠遠看一眼的那種。
而在這間倉庫內,這些珍惜的寶貝們,就被那麼隨意而輕鬆地堆放在或打開或關閉的箱子裡,擺在普普通通的貨架上,仿佛是鼠鎮酒館裡普普通通的烈酒一樣。
崔斯特揉了揉眼睛。
哪怕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在真正見到了這些普朗克於十二海域得到的戰利品時,他還是忍耐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和這些東西相比,自己受雇傭的那一百金海妖……似乎也就是那麼回事了。
這時候拿點東西直接離開,不管那個該死的任務,或許是個更好的選擇?
不過,終究是經驗豐富的大盜,崔斯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這些東西雖然看著美好,但對於他而言,其實大多數隻能看、不能拿——拿走容易,銷贓困難。
銷贓可是一項專業的技能,而想要銷從海盜之王那裡偷來的贓,對崔斯特而言,多少有點超綱。
藝術品和寶石銷贓起來比較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