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見著鐵鉤幫的混蛋們已經問了圍了過來,他還是被抓住之前,眼一閉心一橫,翻過了護欄。
半空之中急速墜落的崔斯特努力張開了自己的四肢,既是為了增大阻力,也是為了維持平衡——然後,他感覺自己的右手似乎接觸到了什麼,大腦甚至來不及思考,就猛然抓住了它。
那是一根繩索,一根位於屠夫之橋下方、連接著絞車的鋼纜,在屠宰碼頭的工作時間裡,重型絞車會吱吱呀呀地驅動著鋼纜,掛著大大小小貼著各種標簽的吊籃,將處理好的海產品運到比爾吉沃特的城區市場裡去。
一聲輕微地哢噠聲響起,崔斯特甚至沒有來得及慶幸,就感覺到了一陣鑽心的劇痛。
這一刻他十分肯定,自己的右臂絕對脫臼了,右手也被割破了,此時正火辣辣的、疼得厲害。
但在這生死關頭,一份痛苦是是值得的。
因為這一次痛苦所帶來的下墜減速,崔斯特得以短暫地調整姿態,讓自己落在了第二根鋼纜上所懸掛的一個空吊籃內。
暫時……安全了?
崔斯特長長地出了口氣,但撲麵而來的魚腥味和血腥味卻讓他差點背過氣去,他艱難地扶著右臂,從吊籃之中探出頭來,卻發現絞車已經吱吱呀呀地運行了起來,自己正在被送向一群麵露猙獰的鐵鉤幫打手。
活像是一隻要被送下鍋的魚。
眼見情況不對,崔斯特毫不猶豫地再次縱身一躍,這一回他瞄準了方向,下方赫然是一艘停泊在海邊、還沒有來得及清理的漁船。
船上的漁獲大部分已經吊走,但屠宰所剩下的內臟還沒有完全處理乾淨,崔斯特就這樣一頭紮進了堆積在船艙裡的魚內臟之中。
好消息,滑溜溜、黏糊糊的魚下水成功救下了他。
壞消息,崔斯特的海龍皮靴子廢了,裡麵灌滿了魚血。
然後,當崔斯特勉強從魚內臟裡爬出來,跳上了岸邊的時候,一柄霰彈槍抵住了他的腦袋。
“你比我想象的慢不少。”格雷福斯也相當狼狽,從他濕漉漉的樣子來看,這憨憨恐怕乾脆一頭紮進了水裡,“而且也帥不起來了。”
“你能不能長點記性?”崔斯特歎了口氣,摘下帽子甩了甩上麵的臟東西,“每次,我想著,怎麼幫你,你總——”
回應他的是一發霰彈,打在麵前的地上,濺起的石子砸了崔斯特一身。
“你特麼就不能聽我好好說話?!”
“我曾經以為自己特麼早就聽夠了!”格雷福斯咬牙切齒,“但是,在我這輩子最大的一單活兒上,你特麼一句話都沒留,一瞬間就消失了,影都看不見!”
“沒留?”崔斯特也豎起了眉毛,“分明是你沒——”
第二槍。
開槍完畢的格雷福斯一麵露出“你接著編”的表情,一麵迅速換好了子彈。
“我已經儘力想要把我們都弄走了!”崔斯特歎了口氣,“我早就特麼看出那活兒不對勁了,我說了,但你特麼不聽,從來都不聽!”
“但你隻要幫我頂一下,哪怕半分鐘,我們就能全身而退!”格雷福斯如同瘋魔,大聲嚷嚷著這個讓他在監獄之中備受折磨的可能,“但你,你跑了,跑了!”
崔斯特想要說點什麼,但在話說出口前,他完好的左手先動了起來,一張卡牌被甩了出去——在格雷福斯的身後,一個鐵鉤幫的槍手應聲而倒。
而幾乎是與此同時,格雷福斯也抬高了槍口,扣動了扳機——同樣的,在崔斯特的身後,一個鬼鬼祟祟丟飛刀的家夥也也頹然倒下、滿臉開花。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之間的空氣在這一瞬間仿佛都凝固了。
……………………
就在屠宰碼頭的混亂開始時,上城區之中的博涅和莎拉就已經舉起了酒杯。
“看起來,那兩個家夥動作很快。”靠在窗邊、隱隱聽見了槍聲的莎拉將杯中琴酒一飲而儘,“塞壬號應該也快要修好了吧。”
“那我就不喝了。”博涅放下了酒杯,“還要去見蛇母的真者,我得保持清醒。”
“那麼,祝你一帆風順。”莎拉看向了博涅,然後乾脆地拿起了他的酒杯,“希望能活著看見同樣活著的你回來。”
“繞口令說得不錯。”
莎拉不再回答,而是乾脆地將博涅杯中的琴酒也一飲而儘,然後便拿起了桌上的一雙手槍,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間。
“雷文,雷文!”出了門的莎拉大聲地吆喝著手下大副的名字,“該乾活了!”
“是啊,該乾活了。”
博涅微微點頭,招手叫來了養精蓄銳已久的貓咪湯姆,將癡妄麵具套在了他的臉上。
然後,他為自己披上了一件鬥篷,用兜帽遮住了銀色的頭發,轉身離開了房間。
焰浪之潮,好戲終於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