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葉以為,離彆在即,無論為了什麼,王敬都該來單獨見她一麵,來一次促膝長談之類的。
要知道,自從接了玉兒到身邊之後,桃葉幾乎都沒有過與王敬單獨相處的機會,更彆提長談了。
夜已深,桃葉獨坐房中,靜靜感受著屬於她一個人的孤獨。
望著窗外那一輪明月,她偶爾也會思索,她揮霍著大好的青春年華,滯留古代,為的到底是什麼?
王敬不會出現,她隻好來到他的房門外。
「啪——啪——啪——」
王敬房內傳出算盤的聲音。
桃葉從窗外往裡看,隻見王敬坐在燈下,一手翻動著記錄金庫的賬簿,一手撥動著算盤。
她推了一下門,果然,王敬的房門還和從前一樣是虛掩著的,一推就開。
王敬看到,便停下了手中的事,微笑看向桃葉:“這麼晚了還沒睡?”
“我就要去建康了,我們應該會分彆挺久,難道……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單獨對我說?”桃葉走到王敬身旁,雙目癡癡望著他。
“你當真要一個人走這一趟?”
“父親不都已經同意了嗎?”
王敬低頭,似乎在猶豫著什麼,半晌,才慢慢問出一句:“你是不是覺得,我父親對你很好?”
桃葉笑點點頭:“他從見到我開始,就對我像一家人一樣,我從小沒有父親,心裡自然格外渴望父愛。”
王敬看著桃葉笑得那樣純真,不忍心再往下說,可是在他看來,父親對桃葉的好,更多是出自於利用之心,比如安排他們成親是為了取信於永昌王、也比如桃葉這次即將遠行……
桃葉在走進這間屋子之前,好像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跟王敬說,可是見了麵,卻又不知要說什麼。
她便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你晚上怎麼從來不上門?以前是在你府裡,還安全些!現在這荒山下,我們連個院牆都沒有!不怕半夜鬼敲門啊?”
王敬答道:“我就是在等鬼敲門……”
桃葉原是隨口問的,可王敬的回答卻讓她深感意外,她似乎明白了,王敬口中的「鬼」指得應該是阿嬌的魂魄。
果然,王敬接下來的解釋讓她更明確了這一點:“那時,我以為你是阿嬌,總想著你夜裡可能會找我,所以要留著門。後來……我知道她已經不在了,就更要留著門了……”
桃葉有點心塞,提起她冒充滿堂嬌一事,她隨之想起了住在建康司徒府那半年多的許多事。
她記得在公主戳瞎青杏一隻眼、青杏懸梁自縊的那個夜晚,她猶豫著要離開司徒府,然後,她在後門遇到了王敬。
當時,王敬以為她是滿堂嬌,曾強烈地要求一起私奔,那個時候的王敬不僅忘了他有個身處遠方險境的父親、更是明言要撇下唯一的女兒。
當她做回自己的身份桃葉時,王敬雖然對她也不錯,可父親的安危、女兒的情緒,好像都比她重要得多?
想到這兒,桃葉頓時不想再與王敬說話。
她一言不發,轉身向屋門走去。
王敬忙站起,攔在了她前麵:“你生氣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在你麵前提她的……”
“你會在意我生氣嗎?於你而言,我不過是一個贗品罷了!”桃葉苦笑著,從前王敬也曾在她麵前提過阿嬌無數次,她卻從不曾把自己的吃醋表達出來。
她總以為,自己不該吃一個死人的醋,而今日,她也不止是在吃醋。
“我怎麼會不在意你生氣呢?”王敬雙手握住桃葉雙肩,他的眼神,像是在致歉。
“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桃葉推開了王敬的手,又往前走。
王敬卻突然在後麵抱住了她的腰:“今晚,就不要走了吧……”
桃葉回頭,冷冷地笑著:“為什麼呢?四年了,怎麼今晚想起了要挽留我了?”
王敬答不上來。
“是因為我要離開,你給的臨彆施舍嗎?”
王敬更無言以對。
“謝了。我不需要。”桃葉再次扒開王敬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
王敬站在原地,想不出一句應對之言。
走出幾步,桃葉又丟下一句話,但仍沒有回頭:“明日你便入宮稟明大王,要派我去建康傳信。在永昌的生活很無聊,我已經不想呆了,越早離開越好。”
王敬不知該說些什麼,隻能看著桃葉走回了她自己的房間。
桃葉回屋躺下,睡是睡不著的,她回味著方才撂給王敬的那些話,好像才是自己的真心話。
在永昌的生活,真的很無聊!
永昌人煙稀少,她身邊更是沒有可以說話的人,白天就做些瑣碎的家務、晚上隻能一個人失眠。
這樣的生活,能有什麼意思?
自從追隨王敬來永昌開始,她活得很沒有自我,她起初以為她可以為了愛犧牲一切,她努力去做王敬需要的每一件事,卻越來越覺得——不值得。
後媽難當,難道她就甘心這樣一直去做一個免費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