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皇太後,臣……略有耳聞。”孟泓答話的聲音很低,他眼神閃爍,連大氣也不敢出。
孟氏盯著孟泓看了一會兒,似笑非笑,稱讚道:“咱們孟家的人果然最會討哀家歡心,一個個都是報喜不報憂呢。”
孟泓聽了這話,嚇得連忙跪地俯身大拜:“太皇太後恕罪,臣並非有意隱瞞,隻是此等市井謠言,沒憑沒據的,多半為假,臣又何必汙了太皇太後尊耳呢?”
“市井謠言?”孟氏冷笑一聲:“有人變著法要把這謠言塞進哀家耳朵裡,它怎麼可能沒憑沒據?又怎麼可能是假的?”
侍立一旁的司姚一臉驚愕:“母後這是什麼意思?那些謠言……不是我在花園偶然聽說的麼?”
孟泓也同樣震驚,忙問:“不知太皇太後說的「有人」,是哪一個?”
“哀家要是知道是哪一個,還找你來做什麼?”孟氏突然厲聲斥責了孟泓。
“臣……臣知錯。”孟泓聽得一頭霧水,更嚇得不知該如何應答。
孟氏望著孟泓,無奈歎氣:“哀家不是在數落你,是要你講明此謠言的來曆,你是如何聽說的?”
孟泓茅塞頓開,忙一五一十答道:“啟稟太皇太後,是大司馬的弟弟陳濟有一晚在梅香榭喝醉了酒,酒後瘋言了那麼幾句,因梅香榭當時客人極多,就一下子傳開了。”
“陳濟……”孟氏低聲重複了這個名字。
孟泓以為太皇太後是要跟他打探陳濟,忙又補充道:“臣記得,這陳濟多年前明明是在大火中喪生了,大司馬還給下葬了,不知怎麼竟又出現了,還成了永昌封地的將軍,他是護送永昌王子來的京城。”
孟氏沒有說話,她想起了她密令陳熙讓部下以「山賊」身份處死永昌王子司修等人的事,陳熙最後並沒有遵照她的命令,現在,她似乎明白了陳熙那時釋放那些人的原因。
她同時又想到了另外兩件事:
陳濟武藝卓絕、熟讀兵書,詐死多年卻一直生活在永昌,做了永昌王麾下的將軍,恐怕在永昌培養了不少精兵良將;
而王敬前幾年與桃葉私奔,也恰巧是去了永昌,前不久又以嫁女兒的名義將永昌王子司修及來自永昌的迎親隊伍召入京城……
一股寒流瞬時席卷了孟氏全身,讓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母後,您怎麼了?”司姚挽住了孟氏的胳膊,她看得出孟氏有些異樣,難免感到害怕。
孟氏沒有答複司姚,她定了定神,又問孟泓:“陳濟如今是在驛館嗎?”
“不是……他被禦史台的人抓走了。”
“禦史台因何要抓他?”
“據說是與太醫令有關。太醫令家眷向禦史台報案,稱太醫令失蹤已有幾日,禦史中丞認定是被陳濟劫持,因此將其暫押於禦史台。至於這人是怎麼抓的、在哪抓的,連住在驛館的那些永昌人都不清楚。您知道……禦史台的人辦案一向隱秘。”孟泓緊張兮兮,粗糙地概括著他這些日子從各處聽說的相關傳言。
孟氏點了點頭,自覺對此事的前因後果已大約心中有數:“你且回去吧,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哀家今日所問之事。”
孟泓一身冷汗,忙應承著拜退。
司姚早堆了一肚子疑問,待孟泓離開,就趕緊問孟氏:“母後,這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陳濟怎麼會還活著呢?他劫持太醫令是要乾嘛?”
孟氏沒有立即為司姚解惑,而是擺手示意屋內的嬤嬤宮婢們都出去。
房中隻剩母女二人時,孟氏更變得神色凝重,時至今日,她已無法再讓這個女兒繼續簡單、快樂地生活下去了。
“姚兒,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陳濟的父親當年並非陣亡,而是被你父皇授意陳熙暗害的。”
“啊?”司姚聽了這幾句話,頓時嚇得小臉煞白。
孟氏眼中布滿惆悵,仍耐心向司姚講述:“我一直以為,陳濟那時年幼,對此必不知情,但如今看來,他一定是知道了。他這趟以永昌將軍的身份來京,勢必是要為父報仇,進而取代陳熙在陳家軍中、在朝中的地位。他身後的永昌王,恐怕更要借此機會,讓建康宮換個主人。”
“那……那我們要怎麼對付他們呢?”司姚六神無主,隻是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母親孟氏。
孟氏搖了搖頭,唇角揚起一絲笑意,在司姚耳邊輕聲說:“我們不對付他們,我們得助他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