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葉聽到戰績居然是這樣來的,目瞪口呆。
“早年阿嬌拒婚陳濟,故意讓陳家難堪……後來……就結下了梁子……許多武將見風使舵,為討好陳家兄弟,都擠兌我嶽父……那些年嶽父舉步維艱……孟太後倚靠陳家軍……時常順著陳熙的意思走……
雖說叛國之名並非陳熙栽贓……可若非兩家有嫌隙,陳熙又怎會深究嶽父與北魏王爺私會之事?嶽父死後……阿嬌惶惶不可終日……時常抱病……她甚至後悔嫁我……我心裡不知有多難過……我隻恨自己無能……”王敬回憶著往事,哀傷之情難以自已。
桃葉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她慢慢擦著藥膏,又低聲問:“既然並非真的叛國,滿將軍為何不為自己開脫?”
王敬道:“滿湑身世若被大齊君臣得知……勢必淪為人質……到時候……自然更凶多吉少……因此我嶽父寧死不願吐露實情……是我父親設法從滿氏族譜中抹掉了滿湑的名字……才保了滿湑一命……滿湑被發配南蠻……後來被魏國的細作救走……回到了生父身邊……”
桃葉點點頭:“原來如此,那滿湑如今在魏國是什麼地位?”
“北魏宮廷內鬥也十分激烈……滿湑的生父原是個不受寵的王爺,幾次險些……險些被魏國太子所害……我們在永昌時……老魏王病逝……被滿湑查出是他那伯父太子所害……在群臣麵前戳穿……因此,現今的北魏皇帝是滿湑生父……滿湑是北魏的三皇子……”
“看來,滿湑也是個十分厲害的人呐!”桃葉讚歎著。
王敬略略微笑,歎道:“孝宗生前曾多次與滿湑暗自通信,我父親是他們的信使……我也給滿湑寫過信……隻是滿湑……從不給我回信……”
不用問,桃葉也知道,滿湑與滿堂嬌兄妹情深,滿堂嬌淪為棄婦而死,滿湑肯定是不能原諒王敬的。
“在大齊,除了我們王家……沒有人知道北魏的三皇子就是滿湑……你一向口無遮攔,萬一說出去……會給我兄長他們帶來災難……你……明白嗎?”
桃葉又點頭,仍給王敬擦藥。
擦藥許久,累得桃葉腰酸胳膊疼,她便走出屋外活動幾步。
外麵竹林青翠茂密,草木繁盛,空氣也清新,比屋裡好多了。
雖然桃葉不嫌棄王敬,可她也不得不承認,王敬每日躺在床上,任何事不能自理,一應問題都要在床上解決,致使屋裡味道很不好,因此桃葉並不願與王敬同榻,而是另在屋裡安置了一張床。
桃葉也想經常給屋子通風、換床單被褥,但王敬出虛汗太厲害,通風又容易受涼,她必須謹慎,且王敬渾身是傷、翻身困難,換床單也是一件難事。
還有一點很重要的就是,桃葉真的太累了,每天喂飯、上藥、擦洗身子、洗衣之類的事,已經讓她累到窒息。她那原本用來彈琴的手指,已經越來越粗糙。
站在竹竿之下,桃葉回望小屋,不禁又一陣歎息。她實在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屋內,王敬躺在床上,聽到了桃葉的歎息聲。
自從眼睛看不到之後,王敬習慣於用耳朵撲捉周圍的一切,即便桃葉不說,即便他沒有嗅覺,他心裡什麼都明白,如今他的存活,完全是桃葉的負擔。
他想,糟糕的環境、繁重的勞作,遲早有一天會讓桃葉不堪重負。
隔了幾日,田樂又登門送藥。
王敬躺得實在有些不耐煩了,隻得問詢:“田姑娘,我究竟還得躺多久?”
“這……這現在還不好說哈……”田樂好像對於王敬突如其來的問題很驚訝,她停頓了一會兒,又趕緊說:“不過……你也犯不著這樣一動不動……”
訕訕笑著,田樂又對桃葉說:“你們不要因為怕疼就不動,可以稍稍動動胳膊、動動腿,偶爾扭扭腰也可以,總是不動,時間久了就更動不了了。”
桃葉點頭,自從王敬蘇醒之後,是不可能一動不動的,吃飯、說話、換衣服或擦藥時,也時常挪動、轉身之類的,但這些距離能下床活動還有多久?這才是桃葉和王敬關心的問題,但田樂並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兒,田樂準備離開的時候,拉著桃葉走到竹林深處,鄭重其事地說:“桃姑娘,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你得有個心理準備。”
桃葉聽了,心裡毛毛的:“是不是二哥的病情有情況?”
“不……不是……”田樂忙擺手,雙手揉搓著,欲言又止。
“到底怎麼了?”桃葉更加不安。
“就是他剛才問的問題啊……”田樂為難地笑著,笑得很不自然:“我和我爹已經討論這件事很久了……我們都很擔心你……”
桃葉似乎明白了:“他還得躺很久?”
田樂搖了搖頭,無奈地答道:“他……他恐怕要一直躺下去了,我爹說,安豐侯的餘生,大約隻能在床上度過了……”
一瞬間,好似打雷一樣,桃葉腦袋轟轟的,隻覺得天旋地轉,幾乎昏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