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這些怨鬼吹拂來的聲音:“殺人償命……殺人償命……”
“你姘頭和你……兩個活人害了我們兄弟姐妹十五個,兩條命,一個都躲不掉……”
“他已經在地獄等著你了,我們把他推進了自己修的九號線裡,呼啦一聲……車開過去,他連個聲音都沒有……”
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淌,打濕了帽子讓水貂毛黏成肮臟一塊,周平平抖作一團,口中念念有詞:“彆來找我,彆來找我……”
“不是我害死你們的……”
“……挪用公款的人不是我,是他是他!……沒給你們戴安全帽的人也不是我……”
無論她怎麼懺悔也沒用,周遭陰冷的空氣帶著死亡的氣息,陰靈的憤怒一旦跨越陰陽界限,那麼就必須要鮮血來平息。
啪嗒一聲,有人往地上扔了個小本子,周平平模模糊糊望去,那是本攤開的學生證,上麵清楚寫著【金陵大學封靈學院2018級學生】,封靈二字字體不同,燈光照亮的一刻,如冰塊入火,消弭陰氣,讓人呼吸一清。
周平平心中猛地燃起希望,她看著對座那個學生開始表演‘平地掉東西’,自言自語道:“這個點了,也不知道宿管阿姨會不會放我進去。”
救命啊!求求你救救我!
周平平無聲呐喊道,哭的喘不上氣。
遺憾的是,女學生用腳將學生證踢來踢去,自始至終沒有抬頭看周平平一眼。
周平平:“.......”
周平平的心如墜冰窟,她閉上眼睛。
忽然她肩頭被人一拍,一股雄渾熱力從肩頭飛速擴散開來,周遭陰氣宛如頭屑脫落,她猛地掙脫了動彈不得的狀態,扭頭看向拍她的人。
女學生笑眯眯說:“姐姐,你護照掉了。”
說話間,她眼中一金一灰兩隻美瞳在燈光下反光,怪模怪樣。
周平平滿臉涕淚望著明越,眼神宛如餓了七八天的窮鬼看見饅頭。
她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救命啊救救我啊!!有鬼——有鬼啊……”
明越敷衍拍拍她,打量周平平,這人滿身的血紅因果鏈,雖然不甚清晰,卻都是代表著牽連死亡。
真是個活著該判無期死了該下油鍋的人渣。
因為這種渣滓牽連怨鬼苦主承受陰律刑罰,太可惜了。
“姐姐,哪兒有鬼啊?”
“姐姐要去機場嗎?那這個方向可是坐反了。”明越說著體貼話,看著自己身上的陽氣逸散,淡淡黃色引得車廂裡群鬼咆哮。
為首的男鬼勉強有點理智,威脅明越:“小丫頭片子,沒事滾遠點!”
“周平平這婊/子和他奸夫害了我們兄弟十五人!殺人償命!”
“你再不滾蛋,連你一起剁碎了喂狗!”
明越被這鬼口中撲麵而來的濃烈陰氣逼得屏氣片刻,一手搭住周平平的肩膀,一手掏出菊花手機,檢索金陵城九號線,果不其然,事情詳細經過一應俱全,十五位死者的名字也加上了白蠟燭記號,還出了個意外事故:
今天晚上九時許,九號線再出人命案,十三樓站監控顯示一男子在四周無人情況下,表演‘平地摔跤’,跌進了九號線軌道中,正好被衝來的九號線碾成血肉爛泥。
交通部急令九號線停運。
明越:“……”
明越擺出考試作弊被抓包的真誠笑容,衝領頭男鬼道:“大哥,我曉得事情經過了,你們確實不容易,可是陰陽相隔,陰間有陰間的苛律,陽間有陽間的法條,你們這樣越過判官來殺活人,是要下油鍋墮畜生道的。”
再說,這女人的因果鏈是間接死亡,不是直接因果。
冤鬼們桀桀笑開,激蕩得空氣中血腥味一會濃一會淡。
“下油鍋怕什麼?!陽間的法律有何用!不還是讓他們跑了?你自己看看這娼婦口袋裡的護照和錢!”
明越憋氣,避開鋒芒:“大哥大姐們,彆說喪氣話,陰律的嚴苛絕非一句激情犯罪能開脫的。”
為何這些人死了這麼些天,還沒有牛頭馬麵來勾魂?
周平平驚恐地望著明越嘴巴開合,衝空氣說話,渾身汗毛都炸開了,她尖叫一聲,重重推開明越,自己縮在一旁,全身被陰氣撕裂的傷口汩汩冒血,挪開的位置一片血跡殷然。
罪主的鮮血激起了苦主們發自靈魂深處的仇恨和愉快,陰氣更重了,空氣開始隱隱發黑。
明越冷不丁被推的一個趔趄,差點狗啃屎撲地上,回頭看周平平果然離開她的陽氣籠罩範圍就臉色青白,慘叫不斷,手指頭克製不住往自己脖子上掐,明越隻得一隻手扯住周平平頭發,摁住她的脖子:“閉嘴!”
冤鬼們齊聲嘯叫:“我們人都死了!不說喪氣話說什麼!”
“你這小丫頭不識好歹,我們就連你一起吃了!吃了!”
明越:“……”
天爺,厲鬼奪智,話都說不利索了。
仿佛應和厲鬼們的話,車燈又開始神經病似的閃了起來,車廂內一黑一白。
一黑,明越抬頭看著雪白車廂壁縫隙開始滲出血漿,粘稠往下流淌,厲鬼們踩著血漿吼叫著朝兩人撲過來。
一亮,明越看了一眼地鐵時鐘,還有幾秒。
一黑,女人孩子的哭聲如尖刺般插入耳膜,滿地血漿。
一亮,地鐵傳來到站提示,門打開,明越深吸口氣,身體陽氣迸射,陰間世界看來宛如一顆光芒萬丈的太陽,厲鬼們紛紛慘叫,明越拉著周平平這攤死肉就往五米外的地鐵門衝刺。
身後的厲鬼拉住了明越肩膀,明越將周平平一把推了出去,自己剛打算往外滾,卻沒成想被滿臉涕淚的加拿大鵝一把推了回來!
明越:“……”
地鐵門立刻關閉,周平平手指頭被夾斷了一根,肉塊沾著血掉在車廂裡,兜裡錢灑了一地,不少夾在了安全門中,她捧著流血的手慘叫,滿臉涕淚不停在玻璃門外給明月砰砰砰地磕頭:“對不起對不起!”
“兩條命……兩條命……兩條命彌補就夠了……”
“對不起對不起…..替我吧…….對不起!”
說完,不顧斷指,轉頭就跑。
明越:“……”
明越瞪大眼睛充滿驚訝的表情宛智障,倒映在地鐵玻璃門上,身後一隻隻黑色的手爬上她的肩膀,捂住她的嘴巴。
車頂行將朽木的白燈終於呻/吟一聲,碎了,車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