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水西門的路上, 天就漸漸黑了。
暈紅色的晚霞密布,輝映著地麵上高高低低的建築,明越扭著脖子看窗外, 覺得金陵城風景獨秀。
但是在往後的路就不滋潤也不美好了。
水西門在城郊, 還是在遙遠的另一側城郊,而非封靈院鎮守的東城郊。
一路走來, 夜風漸冷。
表盤上的時針已經走過了七點半。
距離水西門站工地就剩不到半小時路程。
霓虹龍火在窗外閃過, 逐漸寥落,最後沉默成為一片漆黑。
車廂裡的燈開始劈劈啪啪閃爍起來, 像是被霧氣障住了光明。
若是此刻——
這是一節坐滿了普通活人的車廂。
那麼, 受不了手機屏幕光線度不足的人很可能會大聲抱怨, 或者撥打牆壁上寫的地鐵服務電話, 要麼漠然不動, 總歸不會有什麼很高能的舉措——
然而, 今夜注定不同。
這是一節, 坐滿了靈院生的車廂。
此時此刻, 他們的表現真叫一個迅速機敏。
人群立刻分流。
一撥利用陰陽眼查看車廂車體,同時檢測窗外動態;一撥狗子一樣趴在地上, 檢查車廂或隱或藏的線路管道, 兼具檢測座椅下背陽處的陰氣密度……
幾撥人各司其職, 大部分是大二學生, 仔細看, 混雜了幾個大一生。
劉天然四肢著地趴在地板上, 心道這最好沒人昨天往地上吐過痰, 不然真是要惡心死,滿臉通紅站起來,就發現剛才坐旁邊嘮嗑搭訕的學妹正在地上蹦來蹦去,伸著手想夠天花板——
劉天然:“……”
劉天然扶了一把明越,好奇道:“學妹你在作甚麽?”
“我在。”明越邊說邊跳。
“貼符。”蹦,失敗。
“學姐。”再蹦,失敗。
明越卯足力氣,立地一跳,像隻伸著脖子的大天鵝,終於將一張黃紙貼在了車頂上。
噠一聲。
上麵的紋樣劉天然不認識。
她眼看著血光從符紙上彌漫開來,如同彩虹光譜的紅橙黃波段,擴散到整個車廂。
空氣驟然一熱,驅散了不少入夜的寒冷。
周圍不少貼陽氣符的人驚覺氣溫上升,紛紛發出驚歎。
眼下,不用解釋,劉天然也明白了明越這道符的作用。
驅陰彙陽,簡單有效。
可是,這咒文並沒出現在課本上過。
劉天然試探問道:“這咒文是?”
明越毫不藏私,日後她如果有機會做老師,一定是個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好家夥:
“烈陽符。”
“會加熱空氣,以陰氣為燃料。”
“彙集陽氣效果很強,不能在有陰魂的時候使用。”
明越背書似的回憶,“不然會……可能會燒死陰魂,很極端很不善。”情況嚴重時,可能會引發火災,還是使用場合全都是活人比較安全。
劉天然:“……”
日了。
這麼好的符紙憑什麼叫很極端很不善?
為什麼課本上沒寫沒天理啊!
劉天然:“……學妹你從哪兒學的?”
明越誠實的很:“家裡的書上。”
劉天然哽了一下,“你叫什麼?”
明越:“明越。”
劉天然:“……怪不得。”
明家人,會些彆人不會的,正常。
陰氣被驅散了不少,頂燈也不忽閃了。
大二得空有了閒情逸致。有一搭沒一搭的開始分析起剛才陰氣潮的原因了。
一個學長查看手機天氣預報,比劃東南西北:
“現在是東南風,說不準就是水西門那邊吹過來的。”
“有道理,金陵西郊水係很多,乘風帶水的就衝過來了,有可能。”劉天然湊過來搭話。
“彆光說這個,剛才我們掃了一遍車廂,沒有暗鬼,這陰氣潮是怎麼粘附上來的?”
一個戴眼鏡的學長提出問題。
少數幾個大一很乖覺,聽著學長學姐的話頻頻點頭,還有人記筆記。
但是眼鏡學長的問題沒人回答。
車窗玻璃上,倒映著一個車廂幾十隻奇奇怪怪的陰陽眼。
每隻陰眼都在隔層玻璃上呈現出虛影,明越端詳自己的陰眼,發覺烈陽符一燒,灰蒙蒙的光又弱了下去。
她拔根眼睫毛研究,發言道:“會不會是我們的原因呢?”
“我們比普通活人遭罪,長了陰陽眼,活人容器存了陰氣,就想黑天白燈,吸引陰霧……總之,同性互相靠近?”
話音落,一個車廂的人刷地看過來。
明越手一停,被看的有點害羞,咧嘴笑:“不好意思學長,如果我說錯了,我道歉。”
“不。”
劉天然猛拍學妹肩膀,“你說的很有道理!”
“我們太過於注重尋找外物了,沒想到最基本的陰陽大律。”
方才提出問題的眼鏡學長看著明越,饒有興趣地推推眼鏡,“學妹,看不出來,你宏觀感覺很好。”
“以後考出執照來,應該會是個大律高手。”
明越:“???”
大律高手,那是什麼?
我隻聽說過八神咒高手……
明越有點抓瞎。
但是,學長在誇她,她還是聽的出來的。
“謝謝學長。”明姑娘乾脆道謝,接著拔眼睫毛。
學長:“……”
劉天然揶揄望他,打眼色:‘瞧,錢潛山,你還不如一根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