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有四火。
天火龍火人火鬼火。
天火是四火之首, 深具自然天象的威力,饒是在科技突飛猛進二百年後的人類社會,也無法容納和承受區區一道閃電的能量。
更彆提雷霆萬擊傾加於身了。
明越的思想直來直去,看待問題善於挖掘根源處。
然而,她年歲尚小, 社會閱曆不足, 人情世故方麵就算是跟著明業經商多年, 也未必有幾個學院主席懂得機構間的門門關關多。
畢竟,術業有專攻, 明越的性格和天賦注定了她就是一個“尖刀隊成員”,攻城拔寨。
天火雷劫落下, 這片黑暗曠野上的活屍們,一定一個都“活”不了了。
誅殺生命, 是業障。
但誅滅怨鬼, 就是一筆很難扯的債了。
方才主席商議中, 長師主席曹靖華比其他幾個人要遲疑做決定,也是這個原因。
長安師範大學地處長安市老城區,號稱建在“七十二地層”上的高校, 坐擁無數上古王朝的地址層, 每年不知道要給長安市狂野的城建施工隊師傅們,擦多少次屁股,練得技術卓絕。
長安市重文物保護, 文物局惡名為全市唯一活著的“政府部門”, 長師早年因為處理古地址層“遺物”(包括詐屍、穴獸等)手段太過於粗暴, 而被長安文物局找過好多次麻煩。
曹靖華深刻懂得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所以對待引雷天火這個決定最後的落實,感到由衷地……焦灼。
以他的見識來看,再沒有比天罰更可怕的處置方式了,區彆在於範圍的不同。
封靈院瘋了吧。
小姑娘敢想,大主席敢做。
還有帝大,蘇灰你還是個溫柔女士呢,咋附和陳修這麼快?難不成你真看上他了?
還有渝大齊人傑!渝洲酆都還是你們校區邊上的老古董呢,這片地燒焦了對你們渝大有什麼好處嗎?
曹靖華雖然在討論中獻計獻策,但實際心中充滿憂慮。
商議完畢,幾個主席按照自己分到的任務做統籌安排去了,封靈院陳修回來最快,那架勢,整的十個人頭不是選出來,而是競爭上崗人人都搶似的。
長師和封靈關係好,但是學院風格不同,每次見到封靈學生火急火燎爭著搶著上前線的樣子,曹靖華都會產生由衷的感慨。
這搞得。
咋教的,不都是煙雨江南人溫柔嗎,怎麼養出封靈學生這種手比腦子快的人呢?
他這邊還在安排人選,許是臉上表情太過,陳修安排好讓十個學生先做著天罡咒,自己走過來,站在曹靖華旁邊:
“彆太操心那些有的沒的。沒意思。”
“天火引不引得下來還沒準的,彆自己嚇自己。”
曹靖華:“……”
曹靖華翻白眼:我隻是擔憂事後給渝洲文物局的交代,還有主辦方怎麼說法。”
陳修眼睛大,翻起白眼來比曹靖華還明顯:“渝洲文物局?我們為什麼拉渝大靈院生入夥,那就是為了事後讓他們去擋槍的啊。”
“自己家的文物局,讓他們去堵。”
“主辦方?還不知道今年的主辦方到底是地府拿大頭還是斬鬼師協呢。”
“要是地府,那就乾脆劈了這片地,不猶豫,反正這幾年地府和咱們人間關係不好。”
“要是斬鬼師協?更好說,他要是來找事,我就陪蘇灰去帝都靈媒協會總部告他們。”
曹靖華:“……”
曹靖華頓了一下,誠懇道:“陳修,你前途無量,彆衝動。”處理不好會被寫進檔案背一輩子的。
陳修冷笑:“我們院的學生哪個不是前途無量?”
“你們院難道不是麼?”
“你看看掛彩的有多少個?如果不是阻攔及時,真有人死在這兒了,怎麼辦?”
“主辦方完全可以說,地震屬於突發原因,對後果深表歉意。”
“現在還有一個小時出頭到三點,我們自己不出頭誰替我們出頭呢?”
曹靖華:“……”
曹靖華歎氣:“你說的有道理。”
“麵子裡子,都得自己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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曠野上很快架起了無數道玄蘊咒屏障,封靈院大四傾囊“相受”,確保最大數量構建屏障,大家得以休憩片刻,不少人拚殺累到躺在地上,聽通迅器中各院主席的安排。
“哎呦引天火唉臥槽!”
“刺激刺激,哈哈哈,這趟考試沒白來。”
“……灰姐說的忘川河……就左邊那條臟河嗎?順著往東走?”
“沒錯,修哥也是這麼發的,東邊有地縫,跳下去藏著。”
“靠!我從小爬坡上坎就不行。這咋整。”
“你們那邊接到的撤退順序是怎樣的?”
“長師先撤,帝大其次,渝大再撤,封靈墊後。”
“wait!為啥我們封靈最後撤!”
“因為你們能打2333,能者多勞。”
“臥槽,不行,我得建言讓帝大一起陪葬。”
一切安排妥當。
陳修最後在通訊器內發了一遍操作流程:十個留下的人以及需要進行的步驟、撤退路線、撤退的大部隊同時要肩負塑造陽氣圈的任務等等,撤退的時間點。
說時遲那時快。
陳修剛才還在和曹靖華胡侃,說天火不一定引得下來,誰知此刻,隨著曠野上保護屏障立起來,學生們亂鬥局部停止,陽氣削減陰氣大盛,天空中竟隱約傳來微弱雷聲。
正在檢查眾人確認回信的陳修:“……”
他抬頭看看夜空。
紫色電光如發絲,在雲層中一閃而過。
明越問:“學長,你要留下嗎?”
陳修點頭,“當然。”
明越癟嘴:“那誰去領著人撤退?郭天陽學長嗎?”
陳修低頭回信:“他也要留下,呂星如帶隊。”
明越又問:“學長,陽氣圈打算怎麼做呢?”
陳修也不抬頭,指著東邊空曠的田野,有指指西邊的北陰帝廟和稀疏山脈,“看到了嗎”
“這個大半圓。”
“長師負責用陽氣符將左邊堵好,渝大負責右邊,帝大借牽機符在陽氣圈內四方八點布置,我們院最後走——負責把正前方的缺口堵上。”
“剩下咱們四十個,留在圈內,做誘餌和墊後。”
“行了彆鬨了,趕緊想想待會留下墊後該出什麼咒文。”
明越乖乖點頭,不遠處傳來腳步聲,還有稀稀拉拉告彆的話語,她回頭看人群,長師已經開始撤退了,同學們互相友好祝福,長師同學人人背著半米厚的陽氣符,也不知道手速是有多快,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做了出來。
“放心吧!同誌們!左邊我們一定堵好!”
“請快來!不要讓我們孤單單在地縫等太久!”
長師學生戲很多地喊著,被其它幾個院的噓聲趕跑了。
黑暗的天空下,除了陰森的北陰寺廟和空中隱約閃電,無人見證這次難得的四校聯手。
友誼難得。
深厚與否不是此刻應該考慮的問題,要顧念的,是眼下同仇敵愾激動人心的心情。
也許日後四校會在職業生涯廝殺的你死我活,卻依舊不妨礙這一分這一秒共同對敵的情誼。
明越:“……”
明越衝低頭發信的陳修說:“學長,長師開始撤退了。”
陳修:“知道了,商定他們隻有十五分鐘時間。”
缺少了一部分學生,曠野上行屍的數量相對比開始變大,學生們沒有怨言,認認真真按照主席們商量的步驟進行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