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鍋,愛誰背誰背。
我不能坐視父親的功績被你這隻惡鬼說成作奸犯科!
明越也不彎腰低頭了,抬頭笑起來,“大人真是太看得起我爹了。”
“還是說,地府多年不理事,都覺得我們陽間的斬鬼院是吃白飯的啊?”
“通史課本寫的清清楚楚,輪回池是第十殿閻王輪轉王的伴生法器,同死同生,如影隨行。”
“這是地府當年準許印刷的版本啊。”
“我爹要能偷渡輪回池,那豈不是輪轉王也得捎帶著打包一起偷來地上?”
“他有這能耐上天做玉帝得了,何必沒幾年就被業障給克死了?”
說到最後,明越忍住澎拜的心緒,眼圈隱約發紅。
“……”
白無常沒說話,靜靜望著明越。
明越深呼吸,穩定情緒,一口氣還沒上來,就被白無常冷冷淡淡一句話,嚇得差點嗆死。
“他當然有這能耐。”
“不過,玉帝張百忍【注】是天道承認的,不能隨意變更。”
明越:“……”
明越:“O口O!!!”
五雷轟頂×2!!
“不是,”明二哥顧不上生氣,也來不及思考白無常話語中對明定海不明顯的尊重和對玉帝的輕視,她睜大眼睛結巴道:
“您、您剛才說什麼?”
“什麼、什麼叫他當然有這能耐???”
我曉得輪回池被折騰來了地表,不然酆都這茬子解釋不了,甚至,我也能明白父親和這事兒脫不開關係——
但是——!
無常大佬您剛才的話可是涵蓋了兩個“對象”啊!
您一個比語文課發源還要長壽不知幾千年的老鬼,不要搞指代不明的低級錯誤啊!
白無常鬼麵上浮現出了一個,很淺的微笑。
剛才還劍拔弩張、句句帶刺的小機靈鬼現在的傻逼模樣,實在有意思,白無常被微妙地取悅到了,“如你所想。”
明越:“……”
明越:“!!!!”
五雷轟頂五雷轟頂五雷轟頂!
小姑娘呆呆道:“我今天該去買大樂/透,從此飛黃騰達,走上人生巔峰。”
白無常冷(hao)淡(qi)道:“大樂/透是什麼?”
明越:“……”
明越立刻清醒了,步步緊逼發問:“不對!”
“父親不會做這種瞻前不顧後的事情!這要遭天譴的!”
“我知道,我父親的個性有些跳,但是……”她急得滿頭大汗,“……不該啊,不該的!十殿閻羅是地府的根基!”
“少了控製輪回的閻王,會、會……”明越吭哧半天,實在沒法對著麵前這位地府公職人員說下去。
就像,北鬥七星少了北極星。
你他娘還叫什麼北鬥七星。
“無常大人,誹謗人在陽間有罪,陰間更要下油鍋的。”明越緊緊盯著白無常。
“放肆。”
白無常慢條斯理道。
“無常豈是你能要挾的。”
明越臉色發白,乾笑:“是啊,一樣的,我父親哪有能耐帶的走輪轉王呢?”我連非議您一句,都不行啊。
白無常:“因果不是閃爍、矯飾言辭能夠評議之事。”
“天時地利人和,齊全了,山河能倒轉,春夏變秋冬。”
“輪轉王是天地所生,敵不過因果。”
明越手腳發冷,接不上話。
無常鬼不騙人。
她心中一個聲音安靜說著。
白無常:“輪回本就是天地間最大的奇跡之一。”
“代表新生,代表衰亡,代表純潔的靈魂睜開眼睛。”
“它,能洗淨一切。”
“陽間的斬鬼師輪回信得,為何信不得地府人轉世?”
明越喃喃道:“我、我不是不信輪回是奇跡……”
話語如刀劍,句句沒有明示,卻字字插入明越的心臟,白無常還在講:“這世上本就是先有輪回,後有地府。”
“套用你們陽間法典的話語,地府對輪回負責。”
“您到底想暗示什麼?”明越臉色慘白,眼眶通紅。
白無常:“我沒有暗示,我在直白的發問,輪回池在何處?”
“若你確實二十年來一無所知,難道你隻認為你的兄長是一隻單純的惡鬼嗎?”
明越心臟再中一箭。
白無常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單純愚蠢的嬰兒:“這如何使得?”
“世上隻有惡鬼聚團,哪來的一隻惡鬼能夠庇護一群惡鬼呢?”
“陰陽律令中,從無負負得正之事。”
明越:“……”
明越瞬間想起了明家老宅中群鬼和兄長的關係。
“我沒覺得我兄長是惡鬼。”眼淚嘩啦啦流,明越語氣卻很堅定。
白無常卻不在意,“無妨,他定有和活人大相徑庭之處。”
“那具軀殼是誰,地府並不在意。”
明越腦殼嗡嗡響,快要爆炸,尖銳的嘯鳴在顱骨內來回五十米衝刺,“他就是我同父同母的哥哥而已。”
“除此之外,他誰也不是。”
白無常看著她,良久,說出了令明越心臟如遭淩遲的真相:
“十二年前的七月十四,子時三刻,明家本代長子的靈魂,是我親手勾走,帶進了枉死城。”
“他亡魂已失,軀殼仍在,是為枉死。”
“崔玨【注】生死簿上記載清楚,陽間斬鬼世家明家曆經七十二代,本代生魂僅存其一,名為明越。”
話音消散,無人應聲。
安靜的法庭像個封閉的死刑場,刀刀將明越閘成肉泥,塗抹一地。
過了很久很久。
久到明越好奇為何自己還沒有被心臟深處的銳痛撕碎靈魂。
她聽著自己的聲音問道: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白無常露出一個笑容,沒有任何含義,單純而坦誠,和鬼氣森森的氣質截然不同:
“恩義而已。”
“我一路追隨輪轉王,受栽培頗多。”
“僅此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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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八點,李仙洲接到明越的短信。
“老師,我有事,回金陵一趟。”
“很抱歉明後天的庭審不能參加了。”
“機票已買好,勿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