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山重保的死被北條氏壓了下來,同時在北條政子的建議下,北條義時和北條時房說動了稻毛重成寫信給田山重忠。
稻毛重成是田山重忠的好朋友,兩人同為北條時政的女婿,歸屬於前妻派係。按道理來說北條政子沒理由對支持自己的人動手,這也是北條義時一開始不同意,在姐姐同意之後他才附和的原因。稻毛重成沒有選擇,做了那個推波助瀾的人,也是後來作證田山重忠謀反的人。
稻毛重成的信很簡單,隻有簡短的一行字:“鐮倉發生異動,有人謀反,速速趕來。”
田山重忠沒理由會對自己信任的人提防,見信之後驚訝異常,他一直守護的是幕府的天下,鐮倉作為幕府中心有人謀反還了得,於是帶著一百五十個精銳騎兵連夜出發朝著鐮倉疾行。
為什麼隻帶了這麼少的人,是因為他覺得以鐮倉周圍的守備兵力完全足夠平亂,要他去的原因可能也隻是借用一下他的影響力,而且人少,速度更快。
武藏離鐮倉的距離並不算太遠,隻需一路向南走出武藏,然後通過三浦家的領地就能疾馳而入鐮倉。一路快馬,不分晝夜,十日內可達。
從地圖上看武藏也是一個要地,是進入鐮倉的咽喉道路,戰略地位很高,可以完全阻擋北方的軍隊,所以在北條時政看來,一旦田山重忠有二心,那麼對於北條氏來說就是極其危險的。
如果北條氏想架空源氏的權力,田山重忠就不得不除了。雖然對於北條時政來說田山重忠也是自己的女婿,但是他並不是太相信他。
原因在於北條時政廢源賴家時遭到了田山重忠的瘋狂反對,甚至田山重忠還上書朝廷希望不要廢了源賴家。田山重忠這一個操作很有意思,實際上朝廷並不能乾涉幕府將軍的任免,但他這麼做卻成全了他忠心的名聲。
一個手握兵權的幕府守護要名聲有什麼用?而且還握有源賴朝的遺詔的情況下,這就很讓人忌憚。
北條時政並不糊塗,相比於前妻派係的樹大根深,扶持後妻派反而是製衡前妻派的手段。雖然他是北條家的家主,但是北條政子和北條義時也擁有了足夠的影響力。影響力從某方麵來說等同於信念,而信念是權力的基礎。
對這個遲暮的老人來說,北條氏到底聽誰的是一個讓他揪心的問題,即使是自己的子女,也是他要提防的對象。這一點往往也是世家的悲哀之處。人一旦老了,所能依靠的就是那一點權力,越是老了越是不會放手,因為一放手就會失去安全感。但是年輕人往往已經等不及了。
在田山重忠從屬地出發開始,他的行蹤就被上報給了北條氏。於是北條氏的大軍,加上其他守護的大軍組成聯軍,對著隻有一百五十騎的田山重忠開始了圍剿。
……
北條氏大軍出城時,琉璃在城外看的清清楚楚。
鳶尾花木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切:“北條氏竟然真的對田山一族動手了?這怎麼可能,田山重忠可是北條時政的女婿啊。”
琉璃望著這一切,臉上毫無得意之色,隻是輕歎一聲:“我想田山重保應該已經死了,大好的年紀,卻死於這些無意義的內鬥。”
鳶尾花木臉上露出了大仇得報的笑意:“我們現在是不是隻要等著田山重忠被抓或者身死的消息就可以了?”
琉璃搖頭:“我不喜歡借刀殺人,我的仇,我要親自去報!”
鳶尾花木的臉上露出了錯愕,他沒想到小姐還要冒險,當下反對道:“在大軍衝陣之下,你我如螻蟻,難道你想在大軍到達之前,提前麵對田山重忠將其殺掉嗎?這也不現實啊。”
琉璃搖頭:“比大軍提前到達有可能,但是會很累,更何況田山重忠可不是弱者,我們會暴露,甚至會被殺,所以我們唯一的機會是在兩方開戰之後。”
鳶尾花木搖頭:“戰場形式很難預料啊。”
琉璃笑道:“以現在北條氏的行軍速度,先頭部隊肯定會先到達拖住田山重忠,我如果所料不錯的話,兩方的決戰地點在……”
琉璃說到這裡閉眼開始回憶鐮倉附近的地圖,並模擬兩方的速度,心中計算了一番之後,肯定道:“應該在快出武藏的二美川附近。”
“田山重忠作為登天強者並不好殺,但北條氏既然出手了,他不會有機會的。他最好的結果就是和當初的金剛和尚一樣力竭而死。”
“當兩方疲憊之後,就是我的機會了。”
“那太冒險了。”聽聞這樣的計劃,鳶尾花木強烈反對,這個計劃簡直瘋狂。田山重忠是什麼人,他臨死前的反撲必是極為激烈的,萬一失手,又被大軍圍困,那麼就很難脫身了。
“人總喜歡追求確定性的事情,但這樣的追求最後都會淪為平庸。”
“我終究不能成為平庸之輩。”
“哼,天下風雲出我輩!”琉璃呢喃而笑,不遠處的大軍前後如似雲霞,山野滿列,氣勢迫人,她心中卻升起一股豪氣,這天下的風起雲湧終將因我一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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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後,兩方相遇,琉璃等人則站在一處小山坡上觀看這一場精彩的內鬥。
如琉璃所料,在二美川田山重忠的輕騎遇到了由北條義時帶領的幾萬精銳大軍。
兩方隔著美河對峙,雙方從遠處看田山重忠這邊隻是一些小點,而北條義時那邊則是烏壓壓一片,綿延千裡。
此時田山重忠依然沒有料到眼前如黑雲壓城一般的軍隊是來滅殺他的,直到北條義時隔著河喊話問他為何謀反時,他才恍然。
田山重忠的兒子重秀緊張的對父親建議道:“父親,他們既然已經動手,我們萬不是對手,後撤,隻要進入武藏腹地,那就是我們的地盤,未必沒有翻盤希望。”
田山重忠搖頭苦笑,“當初打壓尾原景時並將他驅逐,後幫著北條氏誘殺比奇一族,這一年發生的事細細想來,我總是違背自己的立場,我想守護幕府,但是卻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現在我才明白我努力維護的穩定是多麼可笑,果然,現在輪到我了,我就知道我會有這麼一天的。”
“四郎,往日之間我們也算好友,可否給我一個體麵的死法,你我單挑,生死不論。”田山重忠對著北條義時喊道。
田山重忠比北條義時大兩歲,田山重忠此時四十二歲,北條義時剛滿四十歲。兩人一直私交甚好,對於殺田山重忠,北條義時即使是現在也是不堅定的。但北條時政的命令必須執行,隻有田山重忠死了,他和姐姐北條政子才能開啟下一步計劃。他亦有被命運裹挾的無奈。
所以北條義時搖了搖頭:“我奉北條家主之命,對你格殺勿論。但我對你沒有殺心,所以不能對你出手。我知你一向英雄氣概,但今日你英雄末路,我很抱歉。”
“我懂了。”田山重忠點點頭,他滿含悲壯的笑意對著身後的騎兵道:“各位,隨我衝鋒。讓這些誣陷我們的人看看,武藏兵團的膽量!”
田山重忠忽然大吼一聲,一騎當先,對著河對麵的幾萬大軍反衝而去。
他身後那一百五十騎兵發出一連串的低沉的喊殺聲,緊隨其後。
以一百五十騎反衝對麵的幾萬敵人,這樣的事情看起來極其的愚蠢,但是正因為看起來愚蠢,在觀者的心裡卻是極其震撼的。
同樣感覺震撼的還有觀戰的琉璃和鳶尾花木,奈良尋則背負雙手冷漠的看著這一切。
鳶尾花木感歎道:“雖然田山重忠是我的殺父仇人,但不可否認,他是一個英雄。”
琉璃歎道;“這樣愚蠢的戰法若放在彆人身上是鐵定愚蠢的,但要是落在田山重忠身上,那麼就是正常的。從他在平氏開始,就一直是這樣的戰法。一直勇猛無畏,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後從平氏脫離投降源氏,和我的父親一起並肩戰鬥,後又效忠源賴朝,他一路走來,都是如此。怪力無雙,果然名不虛傳。”
奈良尋也難得誇了他:“他的氣血悍勇,世所罕見,是軍陣之中最難能可貴的猛將。秋道家的家主秋道拓人當初號稱天下第一力士,卻在與他的對拳中被擊碎了雙臂的肩胛骨。即使是號稱天下第一女劍客的巴,也被他徒手撕碎了盔甲。”
琉璃聽說過巴的威名,她是她的堂叔源義仲的妻子。源義仲之勇,古之罕有。巴的劍術同樣古之罕有。當初源義仲,源義經,源賴朝,三人爭奪天下,堂叔最能打,但是樹敵太多,被群起而攻之死去了。當初將源義仲逼入絕境的正是他父親的軍隊還有田山重忠的武藏兵團。那一戰本是田山重忠和巴的生死之戰,兩人未分勝負,但皆全身染血。源義仲自知無力回天,不想拉著巴陪葬,便對她說:“大丈夫死前與女子死在一起會被人恥笑的,你難道想讓我被後人恥笑嗎?”巴點頭歎道:“那就讓我為你最後戰一場。”說完她就順手擊殺了名將土禦師重,她一劍切下了土禦師重的腦袋,並拔馬再次和田山重忠站在一起。最後的結果到底是誰贏了,她並不知曉。
於是她問外公奈良尋:“田山重忠殺了巴?他是最後的勝者吧。”
“不知道。”奈良尋搖頭。“那一戰的結果隻有田山重忠知道。戰場也沒有找到巴的屍體。後來他否認勝過巴,並否認見過巴。自那以後巴不知所終。有人說巴是與源義仲死在一起了,有人說巴逃走了並出家了。但我想她應當是還活著。”
“就算她還在,我們和田山重忠都算是他的仇人。”鳶尾花木不置可否的說道。當初圍殺源義仲,他父親也算有功。
“怪力無雙?如果遇上春道呢,誰力氣更大。”琉璃問。
“極致的春道或許比他強,但是從來沒有人達到過春道的極致。更何況春道在秋道中百年難遇,一般的春道根本勝不了現在已是巔峰的田山重忠。若論單打獨鬥,鬼神之下能勝他的,我見過的隻有你父親源義經,你堂叔源義仲,還有最逼近劍聖的弁慶。而巴還差些火候。這些人去世了之後,他在鬼神之下就是無敵的。”奈良尋給了田山重忠最中肯的評價。
“他還真是強啊。”耳邊聽聞著鳶尾花木的驚呼,琉璃此時望向戰局,隻見田山重忠如一把尖刀一樣直插北條義時的中軍。一路突進,竟沒有一合之敵。
“如果給他五千兵,這一戰還真不好說了。”琉璃皺緊眉頭。
“這算什麼,你是沒見過你堂叔源義仲有多勇。你堂叔可比田山重忠勇多了。可惜啊,他雖然打仗厲害卻不懂權力,年少輕狂得罪了太多人。”奈良尋感慨著說:“田山重忠的盔甲非凡品,忍術難傷。他的坐騎三日月,更是可以踩日月之光疾行。想殺他,隻能耗,即使北條義時這邊也有登天境的守護。這一仗還有的打,我們可以睡一覺。”
琉璃見田山重忠隨手就掀飛地麵,在萬人的包圍圈中橫衝直撞,也隻能感歎一聲是真的猛。但人力有窮時,如果他突圍不出去或者不能第一時間擊殺北條義時,他的勢會瞬間衰敗。
北條義時所帶之兵也多是北條家的精銳,無論盔甲武器的精良,戰陣配合的嫻熟都非尋常軍隊可比。而且每千人的隊伍,前排的士兵幾乎都是安排最強的頂上去,基本都是上忍起步。忍宗組成的斥候小隊更是在第一線外圍不斷騷擾。而正麵麵對田山重忠的都是心轉手之上的忍者,更不乏登天強者,以及各家守護的聯合精銳。
單獨一個上忍釋放的忍術對於登天境強者來說無傷大雅,但是一百個,一千個聯合起來一起釋放忍術呢?這就很可怕了。這就像是TNT當量,量變會產生質變。
登天強者若單挑萬人軍隊,一旦查克拉耗儘,氣血衰竭,血肉之軀其實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敗亡,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這一戰從天亮打到天黑。又從天黑打到天亮。
田山重忠的一百五十騎隻剩不足五十騎了,而且全都染血。很顯然,田山重忠的斬首戰術失敗了,因為人太少了,北條義時又一直躲著他,他很難取勝。
北條義時作為他的老友,對他的太了解了,刻意避戰,一直圍著他,耗著他,他其實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父親,不要管我們了,你走,回去,務必守護田山家。我們一死,田山家也會像比奇一族一樣被滅門的。”重秀身上的血已經乾涸,變成了褐色,他清秀的臉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模樣了,他對著他一向崇拜的父親大吼:“走吧,不要想著當英雄了,走啊,走啊,我求求你了,走啊。”
“一起走。”田山重忠露出一絲疲憊,他隨手一揮,一道彩虹橋從腳下生起通向天際。
“走啊,愣著乾什麼。”田山重忠推了重秀一把。重秀臉上沒有笑意,因為如果父親要護著他們就要消耗更多的力量,這無疑會讓生存變的更加困難。
田山重忠帶著幾十騎,快速的踏上彩虹橋朝著遠方奔去。
無數箭矢飛來。
無數火球砸來。
天空電閃雷鳴,有閃電朝他們劈來。
一個巨人站在遠處朝著田山重忠揮手,是宿敵秋道拓人的巨人之術。
“連你也來了。”田山重忠朝著秋道拓人喊道。
“來送老朋友最後一程。”秋道拓人麵容肅穆,有一股悲壯之意。
“莫得意,來,今天再幫你鬆鬆骨頭。”田山重忠手指捏的哢哢響,騎著三日月在空中疾馳朝著秋道拓人飛去。
“好得很。”秋道拓人露出笑容,戰意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