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勾起了二愣子的一陣沉思,繼而他模棱兩可地說:“這一點就要看如何界定了。之前的事我比較模糊,但從我記事起,家裡還真沒出過啥橫事兒。爺爺、奶奶都活到將近九十才無疾而終,也算喜喪。我三個大伯和兩個姑姑都過得挺好,我家就更沒啥說的了,一家人沒病沒災,父母今年都剛搭六十歲的邊兒,正硬朗。哥哥趙方大我五歲,經營著一家農機配件商店。嫂子是鎮上小學的教師,兩口子生了一對雙胞胎大胖小子。我爸我媽帶孫子的同時還能給我哥打打下手,一家人除了我不太固定之外,也算安居樂業。雖談不上富貴,但生活還過得去,不知道這算不算保家仙庇佑?嗬嗬。”
老孫聽完沒有作聲,默默抽著煙鬥,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借這個機會,二愣子眨了眨眼,問道:“孫總,能跟我講講為啥說這物件兒常年浸飲靈物之血嗎?”
老孫詭秘一笑,說道:“趙先生您權當我隨口一說,若有緣分,日後趙先生自然會知道。嗬嗬。”
二愣子抿著嘴唇盯了老孫片刻,既然人家不想說,就沒必要自討無趣了。現在東西已然歸了人家,自己總不能問人家為啥這麼值錢吧?於是,互加微信之後二愣子起身告辭。
本來老孫是要安排車子送二愣子去機場的,但被他婉拒了,客氣話咋說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儘早充分體會一下懷揣巨款並能隨意支配的自由。
當客機像條會飛的鯊魚騰空而起之後,二愣子才覺得賬戶裡這一百萬徹底姓趙了。望著舷窗外璀璨的繁星,他突然有種不真實的虛茫。仿佛從自己帶著東西一站一站租車走公路進京開始,到如今靠著航空座椅滿載而歸結束,整個過程隻是一個虛幻的夢境。落地後打工、做小買賣、或殺下心報考公務員才是腳踏實地的真實生活……
是啊!畢竟他才二十七歲,正處在人生紛繁的岔道口,太過突如其來的收獲對他而言總歸或多或少有那麼一絲絲的手足無措。
帶著這種需要釋放的小亢奮,落地後他沒約任何同學和戰友,讓出租車把自己直接送到平時總是路過卻從未涉足的那家高檔酒吧,漫無目的地暢飲起來。當暈勁兒上頭時他才突然明白一點,那就是今夜的買醉不完全是為了慶祝,也為抵禦那股自打東西一出手便冥冥之中不請自來的失落……
到了後半夜一點,二愣子徹底醉了。消費好幾千,挺奢侈,也挺瘋狂,雖然沒出現本不該缺少的優美異性,但他很知足,最起碼暈得夠徹底。
打車回到租住的老舊小區時,他覺得上樓並不費勁,四樓而已,幾個踉蹌便到了門口。打開門他也沒覺得有啥不對勁,但摔上門就不一樣了,因為他看見客廳裡多了好幾個人,模模糊糊的,似乎男女老少都有,亂哄哄圍坐在那張有些年頭的暗紅色老沙發裡。玻璃茶幾上沒見吃食,但人們挺熱鬨,有說有笑握著茶杯,對他的到來也沒啥大反應,都扭頭看了他一眼,繼而熱鬨依舊,旁若無人。
這時二愣子的大腦還殘存著少許的清醒,他記得租這間屋子時健朗的朝鮮族老太太很清楚地做了交代,內容是房主全家都去韓國了,年底之前不回來,除了最裡間那個小臥室人家留著裝些舊物件之外,其餘一室一廳、一廚一衛隨便他用。今晚見到這情景他首先想到的是房主一家回來了,但咋不見辦交接的老太太?自己是有老太太微信的,也和房屋中介互留了聯係方式,有人回來應該通知自己一聲才對,咋這麼不拿自己這個暫時擁有居住權的房客當回事兒?
反正當時二愣子腦子裡閃過一絲這個概念,於是他想上前問一句。但他向茶幾邁步時腿卻不聽使喚,發軟、打飆兒,就是邁不動。他有些著急,喊了一嗓子,卻發不出聲。他更急了,想上前大喊,可是渾身上下沒一處聽使喚,邁不動步,嚷不出聲,而且人群也不搭理他,對他視而不見,模糊中人們仍其樂融融地談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