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期的宗廟可和後世不一樣,地位高到天上。
宗廟內立著祖宗牌位,祖宗牌位就是根,代表著家族傳承、曆史、文化、血脈。
秦傒隻質疑嬴政是不是嬴秦,影射太子沒問題。
這事關血脈,本就應在宗廟解決,最多就是扇兩巴掌跪在祖宗牌位前認錯。
提政事,在宗廟內爭權奪利,不行。
這不是宗族的事,這是秦傒和太子兩個人的私事。
緩過來一些的老宗正扳著太子肩膀。
本想回應大兄的太子秦子楚適時改口,輕喚了聲:
“從祖祖父,你沒事吧?”
“無大礙。”
老人應了一句,枯瘦如同樹枝的手指指著麵部青腫,看上去很是淒慘的秦傒。
“我秦芾以宗正之身,削你族籍,清出族譜。
“你從此不再是我秦氏一族,日後隻可稱嬴傒。
“來幾個人,把嬴傒拖出我秦氏宗廟!”
認祖歸宗被打斷的嬴政很是解氣,激動地捏緊了小拳頭。
他第一時間望向弟弟,想要和弟弟分享喜悅之情,卻隻見到了一張極其嚴肅的臉。
嬴成蟜感覺到兄長視線,拋去一個“放心”的眼神。
然後眯著那雙丹鳳眼,繼續看著自己那些站的筆直的世父叔父。
[原來如此,玩法不責眾這一套……]
[今天不是以前的小打小鬨,是要逼父親的宮!]
“噗通”聲連成一片,震顫的燭火飄搖。
除了秦王、老宗正、太子,所有宗廟內的宗室子弟都跪下了。
他們一個接一個的說話,從來不會兩個人一起開口。
有條不紊,每個人都條理清晰,一個磕巴都不打,就像是排練好的一樣。
“秦異人居太子之位,管理混亂,當下之!”
“立長立賢,也輪不到秦異人!”
“先王剛薨,各國虎視眈眈,試探不斷。秦國近日禍事頻繁,皆為監國太子之故。”
“涇水發洪,淹田千裡。這都是秦異人監國不力,才讓上天降下懲罰。”
“太子掌國事守宗族,太子大錯頻仍。不換之,國、族兩不在。”
“太子之位既是政事也是族事,正該在宗廟決議。”
“……”
老宗正秦芾站的顫顫巍巍。
孫子輩的聲音一個接一個的傳進他的耳朵,他閉上眼睛。
他是秦惠文王之子,秦昭襄王的親弟弟,同父同母。
封號涇陽君,當年的四貴之一。
與他同輩的人,都不在了。
他有兄弟八人,除兄長昭襄王,其他皆不是善終。
武烈王秦蕩舉鼎絕臏而死。
秦壯、秦雍叛亂爭位,後稱季君之亂,被昭襄王擊敗並處死。
秦通、秦惲,兄弟倆兩任蜀侯,皆是發動叛亂被殺。
四貴之一的高陵君秦悝,被昭襄王趕出鹹陽,在去往封地途中意外死亡。
為了王位,為了權勢,他的兄長昭襄王殺的宗室幾乎隻剩下一脈。
昭襄王隻生了兩個兒子,大侄子秦悼、小侄子秦柱。
大侄子無後,沒熬過昭襄王,死在魏國。
小侄子秦柱,倒是開枝散葉,子嗣眾多,現下宗廟內幾乎都是秦柱兒子。
但對他來說,人還是太少。
宗室今日來人十之八九,站的稀稀落落,說話聲音大點都有回音。
他小時候參加大典,宗廟內人擠著人,抬起袖子就是一片烏雲。
當初那些人,都死了。
他老了,誌少情深,他不想再見到死人了。
他想見到宗廟因容不下人而擴大,而不是像他們那一代一樣,死的隻剩他一個!
但他沒辦法……
秦傒一人質問太子,他能驅逐出族譜。
可宗廟內整個宗室的人都參與了進來,他能都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