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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第24章 解釋

“救我……”話音剛落, 麵前的漢子立刻扔了肩上的木頭,疾步向他走來。

直到被他一把抱起護在身後時,孟冬那顆因緊張而左右亂跳的心才終於平息了片刻。

他緊緊地攥著漢子的衣袖, 氣息不穩地開口解釋道:“有、有人來搶錢。”

這關頭兩人很默契地沒有提起關於孟冬為何突然會說話的事, 都盯著草簾等待那人出來。

身後人劇烈的喘息撲在他的背上, 洇出一片熱意,裴應川的腦海裡全是木哥兒剛才的那句話, 他一時有些混亂。

裡麵的人似乎是知道他來了一直沒敢出去, 裴應川抬起衣袖順帶把木哥兒也帶到了身邊。

“可有受傷?不用擔心, 你先去山坡下暫避一會兒, 我去應付他。”

身邊人鬆開了緊握住他衣袖的手,忽然又拽了一下,裴應川感受其動作隨之看去。

“沒有, 你……你小心。”

說完這句話, 孟冬才一瘸一拐地向著山坡下麵走去。

也就是這時,屋內的孔春良聽到了屋外交談的聲音,便想出其不意一把衝出去,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力氣。

裴應川一邊注意著木哥兒的身影, 一邊盯著草簾, 孔春良一動作他便立刻撿起地上的木頭迎了上去。

這下孔春良那一衝結結實實地撞在了裴應川堵在草簾後的木頭上,直撞得他眼冒金星, 連聲喊痛。

裴應川趁此時機把木頭向他身上砸去,孔春良被砸得左右亂晃, 頭暈目眩。見此裴應川又加上一記手刀, 隻聽得一聲悶響, 那人身子一軟,撲通倒地。

他拿來草繩把這人雙手雙腳捆了個嚴嚴實實, 扔在了屋內的角落裡。

解決了這人,裴應川此刻才能靜下心來思考木哥兒的事,木哥兒,不對,或許這根本就不是他的名字,原來他本就會說話……

說不意外是假的,不過裴應川也沒有太過震驚,木哥兒年歲小又是一個人出來討生活,身上還有那麼多傷……無論做出什麼大抵都是出於自保。

裴應川很快就接受了這件事,畢竟他對外還宣稱自己是失憶,這從本質上來說與木哥兒稱自己不會說話是同一個目的。

其實最讓他驚訝的是,木哥兒的聲音聽起來似乎與他的年紀並不匹配,是很清冷又帶著一點沙啞的少年音色,十分獨特。

裴應川有些懷疑起他的年歲,應當與自己估算的並不一樣。

就在裴應川釋然的同時,山坡下的孟冬正坐在田埂上忐忑不安,他不知漢子會怎樣對他,會不會因為他的欺騙而讓他離開。

然而緊接著他又搖了搖頭,他想多了,漢子不是這樣的人。

腳上的傷似乎因為他跑得太急再次加重,疼意越來越明顯,孟冬雙手抱膝,把頭掩埋起來,一股酸澀之感湧上心頭。

這十幾年來,他戰戰兢兢地生活,許多事都是身不由己,能夠全然按照自己心意生活的日子也隻有這段時間而已。然而他唯一欺騙的也正是小溪村裡這些對他最好的人。

可是他這樣做也是為了保護自己,若是再來一次他仍然會選擇這樣做,孟冬不後悔他的選擇。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將自己整理乾淨。

既然已經確定了漢子、裴容小雙、還有嬸子溪哥兒他們都是好人,他此前的隱瞞也沒有了意義,不如趁這個時間把此事全都解釋開來,到時候小溪村的人讓他走或是讓他留他都沒有意見。

上方的動靜已經停歇,孟冬知道漢子大概已經製服了對方,他掙紮起身,一瘸一拐地向著草屋走去。

隨著距離的靠近,他也看見了站在草屋門口發呆的那人。

孟冬沒有作聲,慢慢地挪到了他的身邊。

“裴、裴大哥……”

裴應川還在思考如何告訴木哥兒他並不介意此事,他想得太認真,稍顯陌生的聲音一響起立刻讓他戒備起來。

回頭看去,正是剛剛離開的木哥兒。

孟冬沒有錯過他眼中的驚訝,漢子沒有回答他也沒介意,默默地走到了火坑邊開始收拾地上的東西。

裴應川大概知曉他心中所想,索性陪他一同坐下,兩個人慢慢地撿著地上的銅錢。

“我不叫木哥兒,我姓孟,我叫孟冬。”他的話音淡淡的,“我不是從北邊過來逃難的,也沒有啞疾。”許是心情波動太大,他的話音還是有些含糊不清。

裴應川沒有回答,他發現了孟冬臉上還殘留著淚痕。

“還有,我腳上的傷也與你無關,是我逃跑時候扭傷的。”見他沒有回答,孟冬繼續說了下去。“謝謝你救了我,傷好之後我會離開的。”

“無事……你腳上的傷是不是又嚴重了。”裴應川聽出他話語中的傷感,頓了頓,想要引他改變話題。

孟冬點了點頭。

裴應川本想繼續開口,然而話到嘴邊卻有些猶豫。

“既然如此,你傷好之前還是繼續留在這裡吧,我之前說過的那些事都不會改變,為了謀求自保說些謊話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也並未對任何人都誠實相對。”

眼下最需要做的是安撫孟冬的情緒,因此無論孟冬說了什麼,他都順著說了下去。

孟冬驚訝地看了過去,他還以為漢子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不高興。

“不過,這件事你要想好如何解釋,饒嬸子他們是真心為你好,他們若是知曉此事恐怕會傷心。”

“讓我想想。”孟冬也還在糾結,手裡的銅錢被他數了一遍又一遍最終被緊緊地攥在手心。

裴應川歎了口氣,他借口失憶是因為穿越這事對於小溪村的人來說實在是難以理解了一些。

思慮一番過後,他看向孟冬:“不如這樣,就借口稱你之前舌頭有傷又生了重病,短時間內無法開口說話,今日因受到驚嚇被迫出聲求救,然後便能正常說話了。”

“至於我謊稱你是我弟弟這件事也需要同他們解釋。”

聽他這麼說,孟冬有些遺憾,這些日子來漢子似乎是真的把他當作了弟弟來對待,他也很想有這樣的大哥。

“不如說你是我在逃難途中認的弟弟,逃到小溪村時走散了。這樣也好與他們解釋。”若真的要追根究底地說個清楚,那麼裴應川根本無法解釋清楚他是如何平白無故地出現在了河裡。

眼下他這種說法與之前的相差不大,小溪村裡的人也能更好地接受。

“謝謝你,裴大哥。”孟冬很感激。

裴應川一時沒有回答,原先叫溪哥兒容哥兒並不覺得奇怪,如今要稱呼孟冬為冬哥兒,他突然有些難以適應,也許是之前稱他為木哥兒已經習慣了。

“無礙,你先休息,我把這人捉到外麵去。”裴應川說著把剛才數好的銅錢遞給他。

孟冬雙手接過,剛才心中的酸澀之感早已儘數散去,然而此刻卻有了新的憂慮。

還要不要離開,要不要按照之前的計劃逃到更遠的地方去?他問自己。然而直到人影消失,錢都數過幾遍,他還是沒能給出答案。

看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那人,裴應川直接拖著他的腿把人拉了出去,用竹筒裡的水潑了他滿身滿臉。

“咳咳!”孔春良咳嗽了兩聲,睜開了眼睛,然而他此刻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曉自己在哪。

“你什麼時候來的,都拿了哪些東西?”裴應川搬來木凳坐在了他麵前。

“你管我。”到了這地步,孔春良還想再耍一波無賴。

“我知道你是誰,你姓孔,住在那邊的林子裡。我的水壺是不是也是你偷拿的,那水窪裡的水也是你弄渾的。”

“就是我怎麼了。”

“水壺可還在你家,你有沒有用過。”

“彆人的玩意兒我才不用。”

眼看著這人如同無賴一般油鹽不進,裴應川也沒了耐心,“給你三個選擇,一,讓我弟弟教訓你一頓,另外賠償我們三兩銀子,往後你再不能越過林子到小溪村這裡來。你答應,此事我就既往不咎。”

“二,今夜我就把你綁了扔後山裡喂狼。”

“不行,我娘還在家裡等著我,你不能隨意殺人!”孔春良死豬不怕開水燙,往地上隨意一躺,等著他說第三個條件。

“好啊,那我不把你喂狼了,我看還是官府的人辦事公道,你不僅搶錢還想殺人,依法可是重罪,不如下半輩子去大牢裡生活吧。”

他這種人最為貪生怕死,裴應川早就知道他肯定會選第一個,不過這第一個也不是那麼好選的。

“我選一,一!”孔春良立馬開口。

“那行,我們現在就去你家裡取錢。”裴應川緩緩開口,故意吊著他。

“不!我求你,你放了我,我回去給你拿錢,我不會跑的,我娘還在村裡。”

裴應川沒有理他,揪著他的衣服直接把人抬了起來,“我不信你,還是一起去吧。”

這人不肯說他住的地方,不過裴應川有的是時間陪他耗,十分鐘後他就發現了一條隱蔽小路,由小路穿過林子就看見了一座破屋。

他的水壺就被扔在門口的石塊上。

他把人揪起來詢問:“你確定這水壺你拿來後沒有用過。”

“沒有!我拿回來後就一直在門口放著,我問村裡人收不收,他們都不肯要,之前……之前我踢了一腳,沒給你踢壞。”孔春良說話的聲音漸小,顯然是心虛。

裴應川也沒有客氣,回了他一腳。他覺得這人約莫腦袋有點問題。

“哎喲!”孔春良受不住痛,立刻大聲呼叫起來。

那破屋裡的人聽見聲音立刻跑了出來,“春兒!你怎麼了,你這人打我兒子,我要報官,報官抓你!你等著,你這個……”

孔春良一臉驚訝地看著他老娘,“娘!你沒病!”他老娘明明跑得飛快,哪像受了驚的樣子。

第025章 第25章 辦法

“春兒, 你怎麼樣了,娘的病哪有你的傷重要。”孔大娘一邊用手在孔春良的身上摸索著一邊關切地詢問他傷勢如何。

裴應川靜靜地看著母子倆敘舊,見那老婦人的手想去解了草繩時他一把將人拉至身前, “你兒子闖進我的草屋, 想要殺人搶錢。今日我來是讓你們母子敘敘舊的, 晚些時候我就把他押送到官府裡去。”

“憑什麼?明明就是你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沒有依靠,誣陷我孩兒的。”她說哭就哭, 哭聲時高時低, 還帶著腔調, 也不知是哭給她兒子看, 還是哭給裴應川看。

不過這顛倒黑白的話說得倒是十分熟練。

孔春良也受不了他娘的哭聲,也怕惹惱了裴應川真把他送到官府裡去。隻得大吼一聲:“娘,你沒病為何要騙我, 還是等到明天去大牢裡看我再哭吧。”

孔大娘這會兒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抹了抹眼淚,話又哆嗦了,“春兒,你跟娘說, 你都乾了啥, 娘知道你肯定沒殺人。”

裴應川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你兒子允諾給我五兩銀子, 此後再不越過林子,我就不追究此事。”

“剛剛你不是說三兩銀子嗎。娘, 你還有銀子嗎, 彆藏了, 都是你害的我。”

“娘哪裡有銀子……”孔大娘一下子癱在了地上,開始嚷著要和她兒子一起去大牢之類的話。

孔春良急了, 瞪大了眼睛,往前躥去,“娘,我去了牢裡就沒人養你了!”

也許是這句話點醒了孔大娘,她這才顫顫巍巍起身,去了屋裡取錢。“你等著,娘去你爹生前放錢的地方找找。”

裴應川拖著孔春良跟著她走到了門口,順便撿起了水壺,見水壺沒有損壞才放下了心。

他知曉這母子倆肯定沒有五兩銀子,說出來也隻是嚇唬嚇唬他們的,免得他們日後再生事端。裴應川還沒把這人押到孟冬那裡道歉,哪能這麼容易就放了他。

不多時,孔大娘從屋子走了出來,捧著一個臟兮兮的木匣子,一個一個地數著銅錢。

“春兒,這是你爹走時留的錢,就隻剩這一點了,可怎麼辦呀。”

孔春良也不怕脖子被勒著,伸長了手把匣子搶了過來,三兩下把裡麵的銅板都倒了出來,指給他看。

“就這些了,你放了我吧,我娘年紀大了,我不能去關在牢裡一輩子不出來。”

裴應川草草數了一下,大概有四百文,隨後裝出一副蠻橫姿態:“這才幾個錢,要是不想給錢,你就給我乾活抵債,什麼時候乾夠了,什麼時候我再放你回去。”

孔春良麵色一喜,“好,我乾,我什麼都乾。”到時候繩子一鬆,他就立馬跑到林子深處,誰也找不到他。

“行,錢拿著,走吧。”裴應川慢悠悠說道。

“誒。”孔春良還以為自己能逃走,立刻開開心心地把地上的銅錢都撿了起來。

隻剩下原地愣住的孔大娘,她這不是賠了錢了嗎,怎麼兒子還是被人帶走了。

她雙腿一軟,坐在地上哭起來,既哭兒子又哭她的錢。

裴應川也有心讓這人吃些苦頭,哪能那麼容易就讓他逃走,仍舊反剪了手,把人帶到了草屋門前空地上。

孟冬聽見動靜早早地就出來等著了,他知道裴大哥一定不會輕易地放過這個人。

“孟冬,今日是他搶了你的錢,這是他們母子倆人賠償的錢,剩下的就算他做活抵債,其他的都依你的意思。想送他去官府的話,我這就帶他上路,若是要教訓他一頓,我來幫你動手。”

“你們……”孔春良默默抓住了手腕上的草繩,一邊說話轉移他們的注意力一邊悄悄地預謀逃走之事。

裴應川一個手刀,他立馬就縮著脖子倒地喊疼,裝死不動了。

孟冬接過那木匣子裡的錢,他還沒見過這麼多銅錢,看著這人已經受了教訓,他心裡早就好受了許多。他的傷並不嚴重,就算把這人送到官府問罪,不過是打幾個板子再坐幾日的大牢,傷好了就忘了,還不如讓他幫裴大哥做些活。

如此一想,孟冬便又拿來他剛剛新編的草繩遞給了裴應川,“還是讓他做活吧,我的傷不嚴重。”

“傷在哪裡,可有流血。”裴應川以為這姓孔的隻是言語恐嚇,沒想到他還真動了手,早前看孟冬臉上並無異色,還以為他沒有受傷。聽他這麼一說,對這人的厭惡又多了一些。

孟冬摸了摸後脖頸處,那裡還有些疼。

裴應川一看他這動作便知曉這人之前一定掐了孟冬的脖子,傷在後頸部,他自己看不出傷勢。

他未作聲,把孟冬遞過來的草繩纏在了地上那裝死的人身上,隻把他的下半身綁得像蠶蛹一般才罷手。

“你稍微低下頭,我看一眼傷勢。”

孟冬愣了愣,而後乖乖地轉了個身,低下頭去。其實他覺得這個傷很輕,不用過多在意。

現下情況特殊,算不上什麼顧忌。裴應川扔了繩子,走到孟冬背後,他用指尖將衣領向下壓了壓,果然看見了蒼白皮膚上的兩道指痕,現下隻有紅印沒有青紫,自後頸向前方延伸。

隻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斟酌著道:“隻有紅痕,也許明日就會變成青紫,我帶你去找溪哥兒。”

“小傷不需要找溪哥兒,青紫消了就好了。”孟冬不想再和他討論自己脖子後麵的傷勢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快些處理這個偷錢的人。

“腳傷呢,可有加重。”

“沒有。”孟冬搖搖頭。

裴應川這才稍稍放下了心。“那你可有什麼想讓他做的。”

孟冬想了想,拿起早就被弄臟的稻米放到了地上那人身旁,“先讓他把這米篩乾淨吧。”

“好。”裴應川覺得這活不錯,既然是他弄臟的就讓他再弄乾淨。灰塵細小,這活兒夠他忙一個下午的。

孔春良見他們商談結束,眯著眼睛打量他們兩人,然而他眼睛一睜開,迎麵就是一把黃土,嚇得他趕緊又閉上了眼睛。

“我們也不為難你,四兩多銀子,你乾十天的活。今日的活簡單,你先把這米一粒一粒篩乾淨,做完十天的活我們就讓你離開。”不過裴應川也沒指望他能好好乾活。

“你可否願意。”

“我願意,願意!”

裴應川沒有理他諂媚的笑,轉而同孟冬進了屋子。

原先他用稻草給孟冬搭的草牆全都被弄散了,不過屋子裡其他地方都已經被孟冬收拾乾淨。

他與孟冬不能一直這樣住下去,正好現在有個做活不要錢的人。

裴應川估算了這草屋的寬度,決心用簾子隔出一個小房間,順便在草屋後牆開個大點的洞用以透光,土牆上那些小窟窿則要堵上。

一時半會兒無法修整,今夜還是先湊合一夜,那人就讓他睡在外麵吹吹涼風吧。

裴應川索性把草屋裡除了稻草床以外的其他草垛全都清理了出去,預計這些草垛編個簾子就不剩下什麼了,若以後用繩子就去小河邊砍些蘆葦就好。

孟冬坐在火坑前看他動作,自外麵的泥灶砌好以後兩人便在外麵燒火,這個火坑留著主要是夜晚取暖用。

裴大哥幫他要回來了這麼多錢,孟冬一時間不知道藏在哪裡,堆在一起看了又看。

他取出原先數好的那三十六枚銅錢,同這一堆放在一起,弄混了之後又把錢分成了兩小堆,多的一堆他用手帕包了起來放在一旁,少的那些則是被他攏在一起。

這些錢,孟冬是打算留給裴大哥的,畢竟在草屋的這些日子裡都是對方在照顧他,而且也是裴大哥幫忙要回了賠償的錢。

做好決定之後,孟冬小心起了身,拄起樹枝朝著門外走去。

屋外,裴應川正坐在石頭上編簾子,這個簾子急用,他編得也不仔細,取了一根又長又細的樹枝,像是編草裙一樣一層一層累加,直到不透人即可。

他對麵,孔春良磨磨唧唧地坐起身來,看似是在篩米粒,實則眼神一直落在裴應川身上,似乎就等著他放鬆好一下子跑開。

裴應川沒在意,他對那十幾道草繩很有信心。

馬上就到吃午飯的時間了,孟冬還在屋裡整理,裴應川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出聲提醒,卻見孟冬掀開草簾先出現了。

“裴大哥,這個你收下吧。”

孟冬遞過來的是用稻草串起來的銅錢,很大一串。

裴應川停下手中的活,低聲拒絕了,“不用,你的錢還是先留著,晚些我把溪哥兒請來,再給你開些藥,這些就當作診費和藥費。”

孟冬沉默了一瞬,而後收回了手,小聲道:“……我一直在草屋,沒有花用的地方,診費也不需要這麼多……”

他說的都是實話,他連去小溪村裡都困難,錢當然也沒地方可以花用。

他說著將銅錢放在石頭上,去了裴應川不遠處坐下來,幫忙給草簾編第二層。

他的動作很快,花樣也多,一縷一縷的稻草很快就高低錯落地編成了一道薄薄的草簾。

裴應川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有些猶豫,他現在確實需要錢來買一些工具。

“你們不要就還給我吧,我要。”孔春良冷不丁地來了一句,他身體犯懶,說完後竟然隨地一趟,睡起覺來。

裴應川冷冷開口:“你不好好做活,今日就沒你的午飯。”

“唉——彆,彆。”

見他老老實實地,裴應川便沒有再管他,轉而拿起那一串錢,對著孟冬十分認真地說了聲謝謝,“這錢,算是我向你借來的,我會儘快還給你的。”

孟冬也停了手,看著他點了點頭。

第026章 第26章 後續

裴應川之所以需要錢, 是因為他想買些削木頭的小器具,這樣他日後閒暇時間也能做些小玩意兒拿去集市上買,或多或少是一筆收入。

孟冬遞來的約有兩百文, 再加上他攢的那些, 不知道夠不夠。

想到這裡, 裴應川才想起了同饒嬸子買的臘肉忘記拿了,而且這木頭也是另有用處的不能丟了, 隻得先把這姓孔的從地上薅了起來。

“今日午飯就吃雜糧粥和野菜, 你手腳老實些, 不要想著逃走。”

說完他去屋裡取了些米糧, 淘洗後加了些水燉煮。

“冬哥兒,可否幫我照看下這灶台,我去村裡一趟。”

孟冬不知他要做什麼, 人一走他便把目光放在了地上被綁著的人身上, 時不時地注意著泥灶裡的火。

孔春良當然不怕這瘸腿小哥兒,那個漢子一走他立刻就開始扭動身體,企圖把草繩從身上蹭下去。

灶裡的火燒得正旺,孟冬摸了摸後頸, 又看了看地上亂動的人, 沒有猶豫地抽出了一根正燃燒著的樹枝,丟在了那人身邊。

孔春良一聲驚呼, 連忙滾遠了些。

孟冬沒搭理他,一瘸一拐地撿起樹枝, 若無其事地走回了泥灶旁, 等待漢子回來。

他這是有心嚇唬那人的, 畢竟之前裴容和小雙就說這人不講理十分蠻橫,讓人生恨。

今日也算是替小雙他們給他一個教訓。

孔春良也死心了, 扭動身體坐了起來,開始謀劃著如何讓他娘來救他。

如此一來,隻要孔春良亂動,孟冬就裝作要拿樹枝燙他,隻把人嚇得端正坐著,一點小動作也不敢有。

裴應川提著臘肉和雞蛋上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景象,孔春良戰戰兢兢坐得筆直,一動也不敢動,全然沒了之前那股懶散模樣。孟冬則是專心地看著火灶,洗著野菜。

雜糧粥差不多好了,剩下的時間裡,裴應川接替孟冬的位置,用野菜乾和臘肉碎炒起了菜。原先新鮮的野菜被他掰碎了放在了粥裡。

孟冬曬的野菜乾吃起來有一股特彆的風味,配上臘肉剛剛好,裴應川發覺孟冬也喜歡這樣吃,兩人的口味倒是差不多。

將臘肉野菜乾盛起來,裴應川加了水,往裡麵打入了兩個雞蛋,放了一點點黃色的糖,雞蛋是他特意向村裡老人買的,為的是給他和孟冬補補身子。

孟冬幫忙收拾竹碗和筷子,裴應川搬來木凳。兩人坐在草屋門口處吃起了午飯。

孔春良眼巴巴地看著,最終也得了份加了點菜乾的雜糧粥。

午飯時間後,孟冬困意上湧,早早地就去了草屋裡麵休息。裴應川幫忙把早上做的薄草簾掛了上去,這樣他就能睡在一個封閉的角落裡,不受打擾。

出門一看孔春良正倒在地上昏昏欲睡,他又有了新的主意。

他用腳步丈量了門前的空地,確定了大概麵積後便把孔春良揪了起來,帶著他往村裡去了。

此刻正值晌午時分,村裡家家戶戶都在院門口或者是堂屋內吃飯閒聊,正坐在院子裡樹蔭下的葉正榮忽然看到裴應川牽著孔春良向他這裡走來時,著實被嚇了一跳,心道莫不是這姓孔的對木哥兒做了什麼事。

“裴小子,你怎麼把他抓來了,是不是他又做了什麼壞事。”

裴應川走近了些同他解釋,“村長,這人想來偷錢,被我和木哥兒抓了個正著。不過他傷了木哥兒,我就讓他留下來乾活賠罪。”

葉正榮這才放下心來,“你弟弟可有事。”

“木哥兒沒什麼大礙,不過受他這一嚇之後又能說話了。”

“什麼?這倒是天大的好事。”葉正榮沒想到這姓孔的陰差陽錯竟然還幫了木哥兒,不過他仍是嫌棄這人得緊,連忙擺擺手讓裴應川帶他乾活去。

裴應川也不好過多打擾,同後出來的嬸子草草解釋了一番緣由後便借了斧子去往竹林那邊了。

繞碧玉得知這一消息顯然是十分高興,想著告訴裴容他們,好去給木哥兒道喜。

隻有葉正榮在門口暗自思索了一會兒,他覺得這事有些蹊蹺,不過也沒多在意,抱過孩子進了屋。

竹林裡,裴應川給孔春良解了身上的草繩丟在一旁,“過來幫忙,不要總是想著逃走。這裡偏僻,你身無分文,就算逃走了也活不下去。你傷人在先,也是自願接受的懲罰。”

孔春良見他似乎真的沒有再捆住他的意思,這才不情不願地走了兩步,他倒沒想著逃跑,隻是動作仍然十分散漫,有一搭沒一搭地乾著活。

裴應川砍竹子,他便在一旁扶著竹子,兩人就這樣合作著。直到砍了七八根合適大小的竹子後,裴應川用草繩把竹子捆在一起和孔春良將其背回草屋去。

這些除了用來圈籬笆,剩下的還能拿來做些小東西。

……

“木哥兒,你當真會說話了?”來人正是從饒嬸子那裡得了消息的裴容,小雙不在村裡,嬸子忙著照顧孩子,因此隻有他一人先來了。

孟冬正在屋裡整理稻草床,忽見他掀開草簾說了如此一番話,愣了兩秒才點了點頭,而後才反應過來,停了手認真道:“嗯,我原先就會說話。”

“那真是太好了,你這啞症是不是與你舌頭上的傷有關。”裴容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可請溪哥兒來看過,嬸子還說那姓孔的傷了你。”

他神色擔憂,將孟冬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而後眉頭一皺,“你們可不能輕饒了他。”

孟冬抓著他的衣袖把人帶到木凳上坐下,神色認真道:“裴容,你放心,我大哥……他心裡有數。”

見他如此說,裴容心中的擔憂也散去了些許,轉而高興起來,“你的聲音……倒是與我想得差不多。既然如此,你大哥怎麼不早些和我們說,我還以為你這啞症是天生的。”

孟冬垂下眼睛,按照之前裴應川給的說法同他解釋,“其實,我和裴大哥是逃難路上認識的,我遇見他時就說不出話了。”

“竟然是這樣,那你大哥這幾日可想起之前的事了。”

“還沒有。”他搖搖頭。

“再等等吧,還好你們現在的日子比剛來時好過了許多。”裴容說完湊又問道,“那姓孔的傷了你哪裡,我看看傷勢如何。”

孟冬摸了摸脖子,“這裡,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我看看。”裴容將他的衣領掀開,果然看到了一些痕跡,隻是除了這些痕跡他還看到了兩道陳舊的傷疤。

他沒出聲,又繞到前麵看了看他的脖頸,“這恐怕要好些日子才能消下去,還好並不嚴重。”

說完他才如釋重負坐回了木凳上,“你沒事就好。你突然會說話,我還有些不習慣。”

孟冬仔細地看了看他的神情,裴容的臉色有些不對,似乎是有心事,神色也帶著一縷憂愁。

他很珍惜裴容這個朋友。然而極少與彆人如此接觸的孟冬並不知道要不要開口詢問。

猶豫再三,孟冬抱來小木盆裡的花給他看,問道:“裴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想同我說。”

“沒什麼,就是桑哥兒成親的日子定下了,我想著要去給他幫忙呢。”裴容擺弄著花葉,最終沒有選擇說實話。

他們家的這些事,無論告訴誰都沒用。

“對了,你還沒見過桑哥兒,過些日子待他成親,我們一起去吃席。村裡人的手藝也是不錯的。你大哥快回來了,冬哥兒,我晚些和小雙一起來找你。”

見他神色有變,心情漸漸低落,孟冬便沒再留他,把人送到了草屋外,遠遠地看著他離去。

裴容似有急事,剛從小山坡走下去便一路疾跑,拐到了土牆背後。

正巧這時,村口小路上走來了背著一大捆竹子的兩人,孟冬沒有回去,而是坐在門口的石頭上看著裴應川一步步向著草屋這裡走來。

他知道漢子不會抬頭看向草屋這裡,所以才放心地盯著對方看。

好幾根大青竹被數個草繩結結實實地捆在一起,較細的那頭在他們兩人行走時不斷晃動著,姓孔的隔幾步路就要換一邊肩膀來扛,然而漢子扛得穩穩地,好似並不吃力。

說起來,兩人同處這麼長時間,孟冬卻幾乎沒怎麼好好地打量這個人。漢子總是很忙,從未停下過腳步。

他看著漢子逐漸走近,用衣袖輕輕擦了擦額前的汗珠,這才忽然記起一事來,早上他剛給對方的洗的衣服還未晾曬,仍在屋後的草地上放著,於是急切地收回目光,拄著樹枝往草屋後麵去了。

小山坡土路上,裴應川餘光掃到草屋門口的人影消失之後才吐了一口氣,直起腰加快了步伐,幾根竹子時不時碰撞在一起,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

“唉,你怎麼突然走這麼快了,唉!竹子都往我這邊劃過來了,你等等我,我跟不上——”

孔春良走在最後麵,這捆竹子幾乎壓斷了他的肩膀,壓得他直不起身來,原先走得慢他還能適應,也不知前方這漢子為何忽然加快了速度。

這竹子還磨得他肩膀生疼,隻能一邊抱怨,一邊快速向前走著。

第027章 第27章 暖爐

待裴應川走到時, 隻見草屋空地旁邊的樹杈上已經晾曬著他的衣服了。

看了一眼正背對著他忙著的孟冬,裴應川沒有選擇打擾他,轉而帶著孔春良向空地另一側走去。

這些大青竹捆紮在一起著實不輕, 他揉了揉肩膀坐下來休息。

孔純良倒在地上, 一邊大口喘氣, 一邊有氣無力地喊著要水。

“給你,用樹葉喝。”裴應川把竹筒扔給他。

“樹葉就樹葉。”他迅速爬起身揪了幾片葉子。

兩人短暫地歇息一會後裴應川便把眯著眼睛睡覺的孔春良叫了起來, 今日他們下午要做的活就是把竹子分段, 然後劈成兩半, 過些日子等一場秋雨, 地濕了之後再把竹子插進地裡,最後用細軟的小樹枝一層層繞過去做成圍欄。

孔春良雖然懶散不願意出力氣,但好在是多了一個人幫忙, 總比裴應川一個人乾要效率高些。

孟冬坐在一旁, 除了挖挖野菜就是忙著用樹枝平整土地,他想在草屋旁邊開墾出一片小菜地,過些日子再托漢子收些菜籽來,這樣他們就不用日日吃野菜了。

如此大半個下午都在砍竹子的聲音中過去了, 他們成功地收獲了一大摞的竹節。

吃過晚飯是休息時間。裴應川知道若是孔春良夜裡想跑他也不一定能追上, 不過白天這些活把他累得夠嗆,跑也跑不出去多遠, 於是便走到了他麵前。

“我來和你商量一件事。”裴應川坐在了他右側。

孔春良此刻正躺在地上裝死,他這一日做的活比他過去一年做得還要多, 差點連氣都喘不上來。

見他一來, 準知道沒什麼好事, 早知道餓死渴死也不打這人的主意了,隻怕要不了多久他就要被累死了。

被他賊溜溜的眼睛盯著, 裴應川也懶得解釋,右手使力抓住他軟綿綿的左手一抬,順勢將竹刺插入他食指,而後飛快拿出之前裝米的麻布袋子將他指尖帶血的手印蓋了上去。

孔春良瞪大了眼睛,竟是連痛都叫不出來了,“你要做什麼。”

“你放心,隻是想留個證據,冬哥兒的傷約有十日能好,你便留在這裡做十日的活,為了怕你毀約我才采了你的手印。”

“你如今身無分文,最好還是不要想那些歪心思,早日做完早日輕鬆。”

裴應川收好手印,拿出一根燒過的木棍開始在麻布上寫寫畫畫。

孔春良不死心地抬起頭來看他,驚詫這人居然會識字!

裴應川字還是認識一些的,寫字也隻是胡亂寫著,好讓這姓孔的人誤以為他真的留下了證據。

孔春良身體虛累,他娘又上了年紀,兩個人去了他鄉根本就活不下去,他不會冒這個風險逃走的。

做完這些,裴應川才站起身來,同他道:“明日可彆遲了。”

說完他便進了屋,孔春良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十分不解,這人什麼意思,不怕他逃走?

既然,這樣那就彆怪他先跑走了。

他嘗試抬了抬腿站起來逃走,然而全身上下無一處不酸痛,動一下疼一下,他索性扒拉了爛稻草蓋在身上,竟是趴在地上睡著了。

裴應川一進屋,便看見孟冬沒有休息,正拿著竹條坐在火坑邊取暖。

一場秋雨一場涼,他剛來時夜裡還不算太冷,這幾日夜間氣溫逐漸降低,確實有些難熬。

今早孟冬的床被挪去了最裡側,這樣夜裡他便離火堆最遠,有些不妥。

再改格局是不成了,隻能想辦法再挖個火坑了。裴應川若有所思地在火坑另一邊坐下。

孟冬還在忙著做他的小竹筐,不過竹筐的尺寸比之前那些大了許多。

氣氛一時靜好,裴應川也拿來今日砍剩下的竹片,準備做個小鏟子放在屋裡。

時間悄悄流逝,手中的竹筐逐漸成型,孟冬揉了揉眼睛,停下了動作,他有些累了。火坑裡的火剛被填過柴,這會兒還旺著,他身上暖乎乎的,沒有一點寒氣。

“要休息嗎?”

他隨聲望去,隻見漢子的臉映照在火光之後,一半明一半暗,背後的土牆上映出他高大的身影。

孟冬有些困,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裴應川知曉他這會兒一定是困了,便把今日剛拿回來的水壺提了過來。這老式鐵皮水壺很大,他們暫時也用不上,不如添些柴給孟冬當暖爐。

日後用不上了再找個鐵匠把水壺融了做些彆的器具。

他從火坑挑了幾個大小合適且粗壯的樹枝扔進了水壺裡,蓋好蓋子,提著去了孟冬睡覺的地方,將水壺放在了稻草床床尾的地方。

孟冬好奇,顧不上困意連忙跟了上去。

小心地調整好位置,確保孟冬行走時不會燙傷腳又能保證熱氣不消散後,裴應川才讓開了身。

“這水壺之前被那人拿去了,現在也用不上,不如留給你做暖爐。”

說完,裴應川退到了火坑旁邊,把火弄小了些,轉身叮囑他:“快些睡吧,火滅了便沒光了。”

他自己夜裡睡覺並不覺得冷,這個火坑就燃著隻照個亮。

直至躺到床上,才覺得睡覺是一件多麼舒服的事情,裴應川揉了揉手臂和脖頸處的肌肉,正準備閉上眼睛歇息時,簾子後麵的人忽然喊起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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