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音寺溯遊感覺自己正抓著一隻活物。
掌心與紅皮筆記本貼合的地方幾乎能夠感受到血脈的奔湧,就好像他手下的是某種生物的脖頸。
但是無論如何,現在顯然是眼前的女人更讓人在意。
不過讓人鬆了一口氣的是,穿著白色洋裝的女性似乎在重複兩次之後就放棄了讓海音寺溯遊幫助她拾起帽子,而是自己蹲下身,撿起了那頂白色的遮陽帽。
當女人蹲下的時候,籠罩在海音寺溯遊身上的陰影才終於消失,女人在他身上的投影也是那樣的長,斜陽似乎讓一切事物的影子都拉長到了一種奇異的長度。
也是因為這樣的影子,海音寺溯遊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女人也許並不是鬼神,又或者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隻是他的潛意識將其忽略了個徹底。
在優雅地戴上帽子之後,女人便再次站直身體。
洋裝女人真的很高,海音寺溯遊隻能看見她的鼻尖,女人伸出的那隻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幾乎可以把他的肩膀整個抱住,那隻白皙纖長的手卻莫名讓海音寺溯遊有一種反胃的感覺。
這樣似乎不太禮貌,但是也彆無選擇,即使心中萬分地想要回家,海音寺溯遊還是不得不和這位有些奇怪的夫人產生了一點目光上的接觸。
一個對於第一次見麵來說有些誇張的笑容出現在了這位看不出具體年齡的女士臉上。
“你好。”
海音寺溯遊聽到她這樣說,沙啞的聲音似乎擁有著某種穿透力。
而女人的目光似乎緊緊地追隨著他耳朵上的木牌耳墜。
但對此,海音寺溯遊僅僅是點了點頭作為回應。
在待人接物上,他始終抱有著一種逃離的態度,自從父母去世之後,他就不太願意和彆人交流了。
或者說,對於其他人,他產生了一種理所當然的漠視。
“我是住在你隔壁的館田太太,冒昧來訪真的是十分地不好意思。”女人的聲音非常溫柔和細膩,讓人無法對於她產生怒氣。
“!”
瞳孔緊縮,心跳的速度在這一瞬間驟然加速,恐懼占據了海音寺溯遊的內心,他現在完完全全地確認女人就是鬼神了。
館田警官根本沒有結婚!海音寺溯遊抓著筆記本的動作越發的用力,他努力地保持著沉默不語的狀態。
現在已經讓鬼神知道自己能夠看見它了,就更不能輕舉妄動,以免觸發了某些機製,讓鬼神直接發起進攻。
但在受到這樣的對待之後,穿著白色洋裙的女人卻看起來沒有絲毫生氣的跡象,嘴角的笑容也變得越來越大,讓人有些擔心她是否會吧嘴角的皮膚撕裂。
不過海音寺溯遊已經無暇注意這些了,維持著不露出異樣,麵無表情地從讓開一條道的女人身邊走過就已經耗儘了他的全部心神。
紅色的筆記本忽然落在了地上,紙與地板發出的碰撞聲掩蓋了微弱的機械音。
毫無準備地,海音寺溯遊突兀地看到了一行行躍動的字符出現在了半空中。
字符串的數目不多,但是也是在不斷地滾動和更新著,就好像是海音寺溯遊在一些網站上觀看直播的時候會看到的那種彈幕一般。
[無意點開,厄運退散]
[誤入的大兄弟走好,刺激,開幕見鬼啊]
[是誰又點進了恐怖直播?睡了睡了,大晚上的看這個對身體不好]
[路人小哥長得不錯啊,不知道能活多久]
[是八尺夫人!我直接嗨老婆]
[塞進收藏夾,進去吧你,等著看五天後錄播了,又是這種延時開關]
感謝一直以來麵對的世界,讓海音寺溯遊沒有因為這些字符而露出什麼破綻,他隻是看著這些彈幕悄悄地握緊了拳頭。
滾動過去的彈幕很少,就像是沒有人氣的小主播直播間的景象,不過是寥寥幾句話,不一會兒就不見了。
這到底是什麼?
沒有人能夠給海音寺溯遊答案,身穿白衣的女子已經一點點消失在夜色中,就像是被名為黑暗的野獸吞噬了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嘩啦——”
是紙張被翻動的聲音,海音寺溯遊這時候才想起來那本掉落在地上的筆記本。
但是此時並沒有風。
氣流的湧動似乎隨著那個高挑女人的離開一起被帶走了,在靜謐無風的夜色裡,筆記本居然無風自動般地被翻開了一頁。
紅得滴血,就仿佛其下有什麼液體在流淌的封麵被蓋在了地上,與外表不同、嶄新的潔白頁紙上忽然出現了黑色的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