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覺大師這是什麼意思呢?”森鷗外聞言神色不變,隻是不著痕跡地改變了一下坐姿,讓自己的上半身距離僧人更近了一些。
不料被稱為慧覺大師的僧人隻是撫摸著自己的胡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港口mafia和總持寺的合作不是第一次了,森鷗外輕而易舉地就明白了這位貪財的老人的意思。
“中也。”森鷗外喊了一聲,從他身後的黑暗中,立刻走出了一個身材嬌小的青年。
有著一頭半長的橙色頭發的港口mafia乾部走上前,略長的發絲擋住燈光,在中原中也的臉上留下長長的陰影,讓青年的表情也變得有些曖昧不清。
他的手中提著一個小巧的手提箱,步伐沉穩地靠近了茶幾。
看到手提箱被放上茶幾,露出裡麵一捆捆的鈔票時,老人的目光立刻變得貪婪起來,眼神幾乎無法從那堆紙鈔中挪開。
“不知道慧覺大師現在能不能為我解惑。”明明是疑問的句式,黑發男人卻硬是說成了肯定句,似乎對於僧人會在自己的條件下知無不言言無不儘而胸有成竹。
慧覺大師的眼中幾乎要冒出貪火,簡直就像是被人拿住了脖頸的雄雞,臉上卻還要保持著那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但他心中似乎顧忌著什麼,居然能夠讓這位貪婪成性的老人艱難收回了看向鈔票的目光,轉而麵色陰晴不定地看著森鷗外。
“不可多言……不可多言……”
僧人絮絮叨叨地念叨著,就像是在念誦這某種玄之又玄的經文。
青色的血管在他的脖頸上突起,他的眼睛也驟然瞪大,看起來在警覺著什麼,又像是被虛空中的某種力量拿捏住了命門。
老人乾瘦得如同禽類腳爪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手提箱的方向,卻被森鷗外輕描淡寫地製止。
“這樣可看不出誠意啊,慧覺大師。”
有著黑色長發的男人臉上帶笑,聲音中卻並無半點笑意,反而冰冷得可怕,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無緣!無緣!”老僧人有些神經質地笑了,神神叨叨地默念了一句什麼,就出人意料地收回了手。
森鷗外心中一凜,麵上卻半分意外也沒有表現出來。
他沒有想到這一次老人居然態度這麼堅決,悄悄地皺了一下眉頭。
‘事情似乎有些超乎意料了呢。’森鷗外想。
對麵的老人似乎快速地眨了一下眼睛,等到睜開的時候,老人的瞳孔周圍就像是被鑲上了一圈金邊。
“隻需靜待。”老人的聲音也忽然換了一種語調,變得渾厚而滄桑,倒像是符合他外表年歲的語氣了,但這樣的前後反差卻更加地突兀了。
“閣下在說什麼?”這種過於嘶啞的音調讓森鷗外不太能很好地聽清楚老人的話語。
“隻需……隻需靜待……靜待……奯梻錒錒錒錒錒……的到來”仿佛是某種早就無法使用的舊磁帶一般,老人的聲音忽然變得斷斷續續,嘈雜到了人耳幾乎無法分辨的地步。
劇烈的咳嗽聲充斥了房間,而在這個過程中,老人發聲的器官似乎也發生了改變。
他的聲帶似乎被某種物質吞沒和同化,隻餘下一些發出枯燥噪音的功能。
就像是某種昆蟲一般,他身體的某一個部位忽然擁有了振動的功能,飄忽又渾濁的聲音從他身體的各處傳出,無法分辨具體是哪一個器官震顫的聲音,老人仿佛成為了一件人體播音機。
就好像是有一股“氣”在僧人的身體中流淌和膨脹,老人皮下的一些物質漸漸膨脹開來,後頸的褶子像是找到了填充物,突兀地被抹平,隻留下淺紅色的龜裂。
這一切的變化是如此突然,但森鷗外卻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異樣一般,依舊淡定地坐在原位。
隻是金發碧眼的小女孩不知道何時已經出現在了僧人旁邊,麵無表情地阻攔在了森鷗外和慧覺和尚的中間。
中原中也想要上前護衛,卻被自家首領用眼神製止,隻得有些站立難安地在原處待命。
“祂!”老人的聲音猛地拔高,他的眼睛睜大到了一種可怕的地步,就好像是暴食而死的金魚,上半身也劇烈地抖動著,向著森鷗外的方向前傾。
“祂就要來了。”老僧人看著港口mafia的首領的眼睛說道,聲音篤定而狂熱。
“誰?”森鷗外聲音平穩地問道。
坐在柔軟沙發中的黑發男人即使麵對這樣駭人的場麵,看起來依舊平靜的可怕。
“祂,是祂,是祂啊啊,祂在這裡!”老人的眼睛瞪大到了一種恐怖的地步,死死地盯著港口mafia首領的方向。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怎麼能?你怎麼敢?你怎麼會不知道?”
老人的聲音變得激動起來,幾乎稱得上是手舞足蹈。
“所有人!所有人都要迎接……迎接……”
他因為老年斑而變得斑駁的乾癟皮膚由於情緒的快速變化而變得赤紅,那層薄薄的、如同紙片一般脆弱的皮膚血管如同青蛇一般扭曲著,讓人擔憂這些流淌的血液是否會將這層過於單薄的屏障撐裂。
那雙乾枯的,宛如鷹爪一般的手眼看就要抓住森鷗外的衣領,但在中原中也的拳頭接觸到老人之前,慧覺大師卻自己麵朝下栽到了茶幾上。
光滑的陶瓷地板上殘留著一些水漬,似乎是剛才的衝泡茶葉濺出所致,而這也讓慧覺大師滑倒,阻止了老人瘋狂的動作。
“嘩啦——”昂貴的茶具被老人的動作掃落一地,在堅實的地板上碎成許多片。
而整個人砸到茶幾上的慧覺大師也忽然不動了,就像是發條鬆掉了的人偶,頓時失去了生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