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島敦大腦當機了。
他就好像是驟然中了一千萬美元的普通人,被自己不可思議的運氣砸暈了頭腦,隻覺得人生是如此的不真實,甚至麵前的畫麵都出現了短暫的失真。
“我,我嗎?真,真的,沒,沒認錯人嗎?”他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整個人出於目瞪口呆的狀態。
太突然了啊!中島敦在心中大喊,剛才的表現絕對在達爾先生麵前扣大分了,絕對會讓對方覺得自己選錯人了吧。
要不要自己直接拒絕,要是接下來達爾先生反悔了怎麼辦啊,可惡,不管是不是真的,他剛才的表現都太遜了,中島敦在心中不斷地念叨著。
“中島君的反應很可愛。”男人包含笑意的語氣讓中島敦的臉瞬間變得更紅。
原來他剛才說出來了嗎?中島敦臉色爆紅,但是看到羅爾德·達爾的眼中笑意完全市和藹無害的,沒有一點對於他的嘲笑,他不知道怎麼地就放鬆了下來。
但是羅爾德·達爾剛才說的話語還是讓他暫時無法完全冷靜,畢竟任誰在這裡,忽然得知自己成為了一家大型連鎖糖果公司的繼承人,都會感覺在做夢一樣的吧。
中島敦也是如此,儘管理智告訴他羅爾德·達爾說的是真的,男人的話語也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但是中島敦還是無論如何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他下意識地想要回過頭看向太宰治的方向,但是卻穿著淺色風衣的青年正在觀察著mafia的狀況,根本看不見中島敦求助的眼神。
在男人的目光洗禮下不情不願地扭過頭,對上羅爾德·達爾盛滿笑意的焦糖色眼眸,中島敦徹底變得窘迫了起來。
“這,這真的,真的,不……”
中島敦想要說這應該不合適吧,但是無論是接受還是拒絕,在男人期待的眼神中和理智的拉扯下,他似乎都沒有辦法說出口,隻能低下頭,假裝自己的衣服下擺和手指忽然對他出現了什麼致命的吸引力。
“敦,我可以這樣叫你吧,沒必要立刻回答我,你的意見才是第一位的,我並沒有強迫的意思。”
也許是看出中島敦的糾結和窘迫,男人調整了一下稱呼方式,非常善解人意滴說道,還溫柔滴揉了揉白發少年的頭發。
儘管這樣的安撫方式對於中島敦這個年紀來說也許有點被當作小孩子看的意思,但是中島敦還是被安撫到了,看起來總算是冷靜了一些。
[好羨慕敦,我也好想一夜暴富,嗚嗚嗚]
[達爾先生這樣的慈善家哪裡找,我要求不多,給我一個車間就夠了(doge)]
[好著急,敦敦快答應啊,下一個億萬富翁就是你]
[不過為什麼選中島敦啊,一開始看的時候,其實根本沒想過會是他勝出啊]
[如果是因為其他組被淘汰了於是選中島敦也太草率了吧]
[就是說啊,並不是說敦不好,但是這個選拔手段真的模糊]
顯然彈幕的疑惑也是中島敦疑惑,作為被彈幕質疑的當事人,中島敦雖然看不見彈幕,但是也產生了相似的想法。
從小的經曆讓他經常會懷疑自己有沒有去做某件事的資格,或者說在那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孩子也很難是自信的。
玻璃升降機依舊緩緩地上升著,一時間沒有人說話,隻有履帶和齒輪發出的聲音,但是由於特殊工藝製作的玻璃隔音效果很好,隻有寥寥輕響能夠被傳遞進來。
實在是有些太過於安靜了,中島敦頻頻看向羅爾德·達爾的方向,一直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東張西望的看起來有些可愛。
過了一會兒,也許是好奇心壓倒了害羞之類的情感,讓他終於忍不住想羅爾德·達爾詢問起來。
“達爾先生,那個……”
中島敦看起來十分猶豫,他此時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詢問這個問題,但是他實在是對於自己能夠從其他組合中脫穎而出這件事會感到不可思議。
“請問,您為什麼會選擇我呢?也許,也許是……”也許是搞錯了?中島敦在玻璃升降機上升的這段時間裡無數次這麼想,但是質疑羅爾德·達爾的想法和決定似乎本身就是一件不太禮貌的事情。
白發少年的聲音越來越小,低垂著頭,攪緊自己的衣服下擺,看起來緊張和不自信到了極點。
但是站在中島敦對麵的男人臉上卻沒有一點被這個問題冒犯到的情感,反而越發地溫和起來。
“我覺得,我也許,我也許還不夠優秀。”中島敦沒有等到回複,於是小心地抬起頭,猶猶豫豫地說道。
而聽到他的這句話,本來一直表情非常平和的男人卻忽然皺起了眉頭。
中島敦見狀立刻以為自己剛才的話惹惱了羅爾德·達爾,當即在可能挨罵之前手忙腳亂地試圖解釋,隻是這一次他卻沒有像以往的記憶中那樣聽到任何稱得上責怪的話語。
“不要對自己這麼不自信,敦。”穿著醬紫色天鵝絨燕尾服的男人的話語一如既往地平和,其中包含的熟悉的跳躍感讓中島敦的心情也從低穀中被提溜了上來。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或者說在剛才的那些事中,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先不說我個人認為運氣本身就是實力的一部分這件事,無論是在之前的車間忍住誘惑,按照我的指示去做,而不是擅自行動,抑或是在剛才為了同伴果斷地跳下來,都足夠讓我認為你擁有繼承我的事業的資格了。”
羅爾德·達爾的話語讓中島敦愣在了原地,他幾乎從來沒有從彆人那裡得到如此詳細的關於他本人而非異能力的讚賞。
耳尖紅得比剛才還要快,中島敦看不見自己的臉頰的顏色,但是他敢肯定這比剛才還要紅和滾燙得多,如果是在手法誇張的美國漫畫裡,他大概早就已經表現為耳朵冒煙的狀態了。
“誒,誒,我,我其實……”中島敦有些語無倫次地說著他自己都有些無法組織好的話,被誇獎的害羞讓他很難說出一句連貫的話了。
也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在聽到這樣的誇獎之後,他嘴角的弧度已經變得十分明快了。
[我就說嘛,達爾先生肯定有自己的判斷]
[這麼說確實能理解為什麼選中島敦了,敦是真的好孩子]
[敦絕對是小天使啊,小天使,宇宙無敵喜歡敦敦,孩子小時候真的太苦了,這回是要苦儘甘來了,終於]
[看到敦這麼懷疑自己其實真的好心疼,達爾先生真的太好了,看到他們互動忽然感覺超級暖]
[是啊,風趣靠譜又會誇人的靠譜成年男性,超級愛的好不好]
“都是,真的?”中島敦從被誇獎的喜悅中回過神來,也許是羅爾德·達爾之前的話給了他一些鼓勵,他說話的語氣變得自信了一些了,隻是臉頰還是一片緋色。
男人摘下了自己巧克力色的禮帽,這讓他看起來更容易接近了一些,他笑眯眯地說道:“當然。”
穿著燕尾服的糖果工廠的主任對著白發少年微微探身,攬住了中島敦的肩膀,他說話的語氣依舊帶有著一種羚羊般的跳躍感,但是中島敦卻能夠感受到其中的鄭重。
“敦是在我和我主的見證下誕生的勝利者,這是我在神主的擔保下立下的約定,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會反悔。更何況我對於敦真的非常滿意。”
中島敦的心情不知道怎麼的就昂揚的了上去,他一向對於彆人的情感很敏感,此時更是能夠鮮明地感受到自己正在被羅爾德·達爾所喜愛著,這種純粹的正麵情感讓他心底的一些陰翳似乎也正在漸漸散去。
但是男人話語中所提到的神主之類的字眼還是讓他有些好奇。
“達爾先生,請問您說的神主大人到底是?”
中島敦小時候所呆的孤兒院就曾經是教堂,孤兒院的雜物間裡有很多關於神明的書籍,這讓他對於宗教有一點好奇。
“這個嘛,”正撫摸著自己山羊般的胡子的男人拖長了語調,在小老虎好奇的眼神中壞心眼地故意賣起了關子,“如果敦願意做我的繼承人的話,自然就會知道啦。”
“誒?”中島敦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雖然不擅長思考複雜的問題,但是中島敦直覺自己也許不能過分草率地對待這件事。
而且繼承達爾先生的工廠的話,不可能在之後什麼都不需要做的吧,中島敦想,他有心要繼續詢問一些事情,但是升降機卻已經停止了上升。
他們已經到達了目的地,中島敦見狀,又把問題咽了下去,跟著羅爾德·達爾和太宰治一起走出了玻璃升降機。
那是一個類似很明亮的空間,幾乎有一整麵牆壁是巨大的透明玻璃,而那些讓中島敦感覺到異常明亮的人造日光正是從那裡投射進來的。
“醫療室?”走進房間的時候,中島敦注意到了門口那個和他之前見過的那些車間的名牌如出一轍的小牌子,上麵赫然寫著醫務室。
但中島敦不管怎麼觀察,都沒有辦法把這間裝飾得十分溫馨的房間和總是白花花一片的一員聯係起來,這簡直就像是一間幼兒園。
幾張大大小小的床整齊地擺放在一起,被子和床單都是一些看起來十分明快的顏色,可愛的塗鴉印花裝飾在上麵,不管從什麼角度來說,都是會被小孩子們所喜愛的。
其實還是能夠看出來這是醫務室的,一個身材矮小的奧姆帕-洛姆帕人一副醫生的打扮,已經站在粉色的辦公桌後麵恭恭敬敬地等待他們了。
中島敦有注意到他的外衣雖然也是以白色為主體的,但是衣服口袋裡卻露出了一打非常可愛的貼紙,似乎是彩虹小馬的圖案。
看起來完全是兒童醫院的架勢嘛,中島敦在心中吐槽。
不過不得不說,醫務室的裝修確實是非常容易讓人放鬆下來的,柔軟的靠墊和熱乎乎的軟沙發還有一塊又軟又彈甚至散發著一種甜味兒的地毯占據了這間房間剩下的空間。
走進之後,中島敦才發現這些蓬鬆又軟綿綿的家具的填充物或者說表層的布套,都是一些不容易融化的絲狀糖果,難怪都散發著一種好聞的香甜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