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男生忽然“嗯”了一聲,謝寅轉過身,看到有一隻小狗從灌木叢裡鑽出來,搖頭晃腦,像是找不到了方向,過了會它察覺到有人在,非常不怕生地搖著尾巴小跑了過來,在沈寧腳下繞圈圈。
小狗非常可愛,雪白毛發,眼睛又大又亮,瞳孔裡充滿了信賴。沈寧低頭哄了兩聲,小狗又跑到謝寅腳下,像是聞什麼味道般轉了兩圈,過了會,又回到沈寧旁邊。
沈寧語氣略帶驕傲:
“謝先生,它喜歡我超過喜歡你呢。”
“......”
過了沒一會,另外一條小路上響起一個女人聲音,小狗立刻抬頭搖尾巴,看都不再看沈寧一眼,快速地又從灌木叢裡鑽了進去。
沈寧:“啊,走了。”
說完,他就無趣地伸出雙手,伸了個懶腰。
那天去鄉下時候,也有條狗被他帶了回來,可能這個人身上有什麼吸引犬類生物特質。謝寅看著石頭上渾身鬆懈,幾乎可以說絲毫沒有防備男生,道:
“你喜歡狗?”
沈寧沒有任何猶豫:
“不喜歡。”
“......”
可能也察覺道自己回答得太過絕情了,沈寧想了想,委婉地說:
“以我身體,每天隻能堅持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近距離接觸動物,時間久了話動物和我肯定得沒一個。”
沈寧更加委婉地提議:“所以如果謝先生想養小狗話,可以換一棟房子養我,我不介意。”
這是什麼愛麗絲夢遊仙話,謝寅冷冷地撇開了眼。
“好了。”沈寧吸了口氣,從石頭上跳下來:
“謝先生,我們回去吧。”
......
......
最後到家之後,兩人互相道了晚安,一如往昔,友好分手,這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這天晚上沈寧睡得十分安然,絲毫沒有煩惱,但第二天一早他醒來後,就陷入了苦思。
他有一個很深沉困惑,那就是:
“麗姨,謝先生喜歡什麼啊?”他不解:
“謝先生這種階級人,平時約會都乾嘛?”
麗姨捂著嘴偷笑:
“不管沈先生做什麼,先生都會喜歡。”
CP粉就是這點不好,永遠認不清蒸煮其實關係並不好事實。
沈寧懷揣著淡淡惆悵,問了家裡所有人,甚至拉上一周才來兩次修剪花園園丁問約會步驟。
從二樓走廊儘頭窗口往下看,簇簇擁擁庭院當中,穿著灰白相間格子毛衣男生半仰著下巴,一張嘴開開合合,一會吐露語言一會又凝神傾聽。
初晨淺金光線像跳動金箔,從男生挺拔鼻尖疏忽躍至凸起喉結,最終幾條折線一起收於緊實領口。
被光暈染開瞳孔看不清晰,隻是眼裡閃爍著迷惘之色,神思不解,好似十分苦惱。
他這份糾結傳遞到了謝寅身上,早餐時候,謝寅終於屈尊降貴地開口問他:
“你從來沒有約會過麼?”
“沒有啊。”沈寧扳著手指頭數還是數不出來一個,最後他放棄道:
“我連和女孩子單獨出去時候都沒有,集體行動不能算約會吧?”
上輩子加上這輩子一個多月,他都沒有過約會,仔細想想,似乎也是個遺憾。隻是就算遺憾,也不能隨便找個人填補空缺。
譬如謝寅,就不該是第一次約會對象。
他一邊苦惱一邊順手接過謝寅遞過來果醬,塗抹在麵包片上。
最終,他隻能道:
“如果我做得不夠好,謝先生,請原諒我吧。”
“沒關係。”謝寅休息一晚後心情不錯,難得大方地說:
“我可以適當降低標準。”
——
“我是說可以適當降低標準,但這不代表你可以胡亂作為!”
從出門到現在,謝寅和沈寧一起度過了四個小時。
這四個小時裡,他們一起經曆了:
去電影院看電影,因影院音響太強,環繞音噪音過大,沈寧耳膜堅持不住而在電影開場十分鐘後離場;
去商場選購奢侈品(這甚至還是謝寅負責出錢),因周末商場人流太大,氣味混雜,人聲嘈雜,沈寧呼吸不暢而速度離開(他們甚至沒堅持到靠近奢侈品店);
去書店看書,因沈寧皮膚不小心蹭到了一塊還未完全乾掉油漆差點出問題而告終;
到了中午,因預定餐廳更換主廚味道發生巨變時,在吃方麵素來嚴苛得謝寅終於忍耐不住發火了。
“你在事前就應該做過調查,如果有更換主廚情況,重大場合就應該規避風險,保守選擇安全度更高餐廳!”
沈寧很想跟他說一般人是想不到這些,而且約會應該不算重大場合,但一看到他怒氣沉沉樣子,就識相地閉嘴了。
餐廳內部洗手間裡,謝寅隻手撐在洗手台上,一滴還未乾涸水珠從他挺翹鼻梁一路下滑,沿著滾動喉結沒入西裝領口。
他皮膚本來就是冷白色,遏製慍色之下,一張臉透著森然威懾,讓人望而生畏。隻有一雙烏黑瞳孔反而是因怒生出幾分陰鬱,黑沉沉眼珠子裹挾著過分深邃冷光。
沈寧手上捧著一塊毛巾,心不在焉地看著謝寅嘴唇上下開闔,吐出毫不留情貶低言論,心說這個人生氣時候還挺好看。
他正在走神,目光陡然撞上鏡子裡頭男人烏沉沉目光,身體猛地一凜,露出乖巧表情。
謝寅接過他手上毛巾,擦乾淨臉,眼中慍色才漸漸斂去,不愧是一個成熟社會工作者。沈寧抬著手,恭敬地接下謝總裁用過後毛巾,放到邊上。說:
“謝總,您放心,我以後肯定把這家餐廳列入黑名單裡,再不啟用。”
謝寅冷聲道:“你不需要下次了。”
沈寧:“......”
行吧。
他慢慢悠悠地陪著謝寅下了樓,又給他買了杯咖啡賠罪。在經曆了以上種種失敗之後,本市龍頭企業謝氏當家總裁和他小情人,最終選擇了坐在免費公園裡麵曬太陽。
海城上周才台風過境,寒潮刺骨,到了周末全市境內風和日麗,碧空萬裡。
午後陽光明朗宜人,秋風送暖,公園台階上飄著落葉,一排排木製長椅閃閃發光,舉目望去,有不少偷得浮生半日閒行人慢悠悠地踱步。
沈寧雙手撐在椅子兩邊,左右張望,仿佛在欣賞秋日風景,一片草地上有家長帶著孩子在吹泡泡,五光十色泡沫在氣流作用下慢慢騰升,看起來就像到達了童話樂園。沈寧悠悠地看了一會,目光再次移動,直至定格在公園門口一個冰淇淋小店上。
他看向低頭捧著杯咖啡謝寅:“謝先生,你要吃冰淇淋麼?”
謝寅棕灰色大衣披散在長椅上,他狹長睫毛顫動了下,停駐在羽睫上光點被猝然掀翻,露出一雙烏沉沉眼。
沈寧被這雙眼睛看有點慫,謝寅還沒說話,他就已經小跑了出去,走到冰淇淋車麵前,伸出手指了幾下。
沒多久,他就舉著兩個多色冰淇淋回來了,把其中一個大給謝寅:“給,謝先生。”
“......”
謝寅接過冰淇淋,這玩意他可能有十幾年,說不定二十來年沒吃了,乍然看到,臉上都有些說不出是懷念還是什麼神色。
沈寧看他遲遲沒有動口,就真誠地“勸”他:
“沒關係,很多小孩子都吃,應該不會生病。”
應該。
謝寅仿佛無視了他帶著階級歧視話,慢吞吞地咬了一口。不管他有多少年沒吃冰淇淋了,總之人吃冰淇淋就是一個模樣,就算是謝總,也是很正常吃法。
反倒是旁邊沈寧,他舔了幾口上麵冰淇淋球之後就開始咬邊上皮,因為冰淇淋還沒吃完,他咬得鼻子上臉頰上都蹭上了雪白奶油,東一塊西一塊,像一隻偷吃零食小花貓。
謝寅看了他一會,問:“為什麼要這麼吃?”
“啊,這個啊。”沈寧舔掉嘴角奶油屑,解釋道:
“因為我不能多吃冷,所以隻能嘗一點點。”
“已經讓老板給最少奶油了,可是還是好多啊。”他苦惱地說。
冰淇淋皮隻有一小點,更何況還要托著上麵球,他很快咬完了,遺憾地扔進一邊垃圾桶裡,走回來慢慢地擦手。
他動作非常細致,透著一股無所事事悠閒,神情專注。
謝寅注視著他手上動作,等到他好像完全確信了自己擦乾淨手和臉了才說:
“鼻尖上還有。”
“哦哦,謝謝先生。”
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跟著麗姨一起叫他“先生”了,謝寅並沒有特意關注。
吃完了冰淇淋,兩個人又沉默了下來。兩人正對麵,有一對年輕男女坐在一起,本來還隻是肩靠著肩,烏黑頭發絲纏繞在一起。慢慢地兩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於在周末陽光明媚午後交換了一個吻。
謝寅出神地看著,享受這難得悠閒午後,直到挨在他肩上男生忽然開口:
“謝先生。”
謝寅微微扭頭。
臉頰被曬得微紅男生認真地看著他,一臉正經地說:
“我們開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