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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賜婚

武熙三十年,中都護國公攜兩子抗擊外敵三年歸。大破敵方都城,為武帝開疆拓土,深得帝心。

護國公攜兩子上殿受賞,長子謝崢屢立戰功,加封為鎮國大將軍,正二品官職。次子謝源有勇用謀,戰績了得,加封為武衛大將軍,正三品官職。

而武帝深知,護國公謝氏一族,加官晉爵已無可再封,便問護國公當下可有無想做之事。

謝國公說來也慚愧,當下他正有一事苦惱,急於解決,那便是家中弱子謝淵的終身大事。

謝國公隻有發妻蕭氏一人,兩人育有四子,三子一千金,謝淵為家中老幺。

還記得當年奉旨出征時,未及弱冠的謝淵,謝國公本想帶他一起去邊塞曆練曆練,三五載歸家,封官進爵,也好為他尋一門親事,平了他那貪玩的念頭。

誰知這小子不愛江山,更不愛美人,隻喜愛那溫文爾雅、風流倜儻,如書中描述般的俊美男子。

自稱對行軍打戰興趣不佳,對招搖過市,郊邊賞花、逗鳥倒是興趣十足。不過,至於逛窯子嘛,那個年歲的謝淵還不敢,不然他爹非打斷他腿不可。

謝國公如今已是花甲之年,但老當益壯,謝淵乃老來子,便對此子亦是寬容些。再之,家中夫人與老母親更是對他寵愛有加,對此謝國公也無可奈何。

如今的武帝是位明君,對市井風氣多有包容萬象之勢。男子與男子,女子與女子都可婚娶。

尤其是本國雙兒,更受律例保護。隻因當朝國母,便是雙兒出身,年號“武熙”便同“吾妻”,可見皇帝對國母的寵愛之情。

“老臣此番入朝彆無他想,隻上報戰捷,君上無需再費心一二。”謝國公上前拱手拜皇帝。

高位的人不死心,“哦?那顯得寡人有怠慢於功臣。”

“君上言重了。”

“不,所言極是。對了,寡人若沒記錯的話,謝國公是不是尚有一子未婚配?”

“是家中弱子,已是舞象之年,未曾婚配。”

“那正好,寡人給他做主了,先成家後立業,待他及冠,寡人再於之授官。敢問賢子可心怡哪家雙兒或千金?”臣子有功就得賞,賞罰分明,賞無可賞便贈賞子子孫孫。

“未曾,說來慚愧。“謝國公歎息,“老臣長年在外行軍,忽略了家中弱子的成長之根本,犬子喜愛那風度翩翩的文人墨客,對女子對雙兒是絲毫不敢興趣啊!”

“哦!這麼說賢侄喜愛男子?無妨,本朝開明,寡人願為他尋一門當戶對的親事。”

皇帝沉默的思索一番,開口道:

“右丞相何在?”

“老臣在。”右丞相出列。

“寡人聽聞右丞相次子亦喜男風,可當真?“

“回君上,犬子堇雲的確是斷袖之好。”

“那好,聽聞那孩子如今已過及冠之年,一直未曾婚配,雖說二人年歲相差些許,但兩家都是我朝忠臣之家,不如結為秦晉之好?不知兩位愛卿意下如何啊?”

“老臣全憑君上做主,能與護國公結為秦晉之好,老臣自當無議,這是犬子幾世修來的福分。”右丞相次子是斷袖,這是大都人儘皆知的事,再者隨著次子年紀的增大,丞相也為他兒子著急。

“臣正為此事犯難?既然君上做主,臣也絕無異議。”謝國公見言丞相都同意了,自己也為這事心煩,不如就順皇帝的意,不賞點什麼他老人家也過不去。

兩位老臣拱手俯首答謝,“謝君上賜婚!”

“退朝後二位愛卿來寡人禦書房,有要事相商,退朝。”

“恭送君上!”

護國公府不在大都,大都是本朝國都。早年謝氏第一人承爵位時,先帝便令護國公一族駐守中都。

中都地闊物博,氣候宜人,皇家行宮便在此處。先帝重視謝氏一族,命其守衛一方淨土。再加上此處為入大都必經之地,放一支定海神針在此,大都才能高枕無憂。

護國公一族,為武熙育才強兵,族中子弟,入朝能文,上戰場能武,軍事政要謝氏能占半邊天。

大都右丞相府邸內,言丞相一回府便召見了自己夫人與側夫人。至於為什麼要見側夫人,隻因丞相府次子——言堇雲,乃側夫人所出。

言堇雲貴為丞相次子,雖是庶出,但也是丞相之子。嫡長子成婚較早,弟妹尚年幼。所以言二公子一及舞象之年,相貌堂堂,風度翩翩又沉穩,不免引來一眾媒婆登門拉紅線。

言二公子不勝其煩,隨口一說“我乃短袖之好”,這下總算了了大都不少千金小姐的美夢。

後來門庭雖不若市,但也偶然有替自家公子來說媒的下人,也一並被冷眼勸退。久而久之,言二公子如今已過及冠之年,算大齡婚配之人。

府中嫡母與嫡長子對他也是十分關照,嫡母明知他雙兒身份,卻也為他隱瞞。

誰讓這位雖身為雙兒之身,卻心懷大誌,想像男子一般大展宏圖,料想身份所拘,一直不甘示弱於此身呢。

府中嫡長子更是對這個弟弟百般疼愛,不惜為他專研草藥毒物,隻為改了他這雙兒之身。

雙兒之身與男子無異,隻是左胸口上多了一朵淡色的菡萏印記,這印記隻待雙兒嫁為人妻,行陰陽之事後,才由菡萏轉為芙蕖,便能懷胎生子。

本朝雖重視雙兒,但大部分雙兒不甘於後宅度日,因而便有用邪方強行逆天改命的,不過未成聽聞有成功之先例。

言堇雲,字冰之,字如其人。身為雙兒,本該身長纖細,雍容嫻雅,但他卻偏愛習武,硬生生把自己打造成,同男子般氣宇軒昂又淩冽的模樣。

“相爺,此話當心?”兩位夫人很是驚訝,三人裡隻有右丞相不知言堇言的雙兒身份。

“君上可有明說,堇雲是嫁是娶?”相比側夫人的不安,丞相夫人就緩的很快。

“雖然君上沒有明示,但不想也知道,國公府小子乃將門之後,以後國有需要,不得上陣殺敵,怎可入我這小小丞相府。聖旨不日便到,多半是堇雲要入國公府呀!”

“天啊!我兒該如何是好啊?”側夫人捂臉痛哭。右丞相以為她這是不舍兒子遠行。

但隻有丞相夫人知道她在哭什麼?她不哭我兒,她哭的是那欺君之罪啊!

——TBC——

第二章 吾不娶卿不嫁

“堇雲?可歇下了?”白天言堇雲不知與他大哥忙什麼去了?晚些側夫人敲響了言堇雲的房門。

“未曾,進。”

側夫人推門而入,“跟你大哥瞎搗鼓什麼一整日,也不見個人影兒?”

“您無需管,不觸律法便是。”言堇雲頭都不抬,端坐著拭擦他的佩劍。

“你啊,這性子到底隨了誰的,冷冷冰冰的,在為娘麵前也不甘示弱一二。這要是嫁於他人,也是這般,不知人家該如何冷眼待你?”側夫人一提此事便開始落淚。

“好好的,娘親又說這話。今日又有人上門說親了?”

“算是,不過這次是中都護國公府。”

“護國公府?是謝氏嗎?”

“正是。”

言堇雲抬頭看他母親,“好好的,娘親為何落淚,據我所知,護國公府唯一的三小姐,早幾年便已成婚。”

“是謝國公弱子,要娶我兒。”

言堇雲一聽,手下意識用力握住劍柄,“娘親莫要說笑,對外,孩兒是男子,還是斷袖,這是人儘皆知的。他一將門之後,不娶女子或雙兒,為國公府添一兒半女,與我成婚圖個什麼?”

“那人亦是喜好男風,此門親事還是君上親自定下的。”

“什麼?”言堇雲瞬間意識到這次來真的,眼睛不免睜大,眼神凶狠,“那父親也不加阻攔?”

“哪攔得住,君無戲言啊!”側夫人哭得更厲害了。

“不行,我得去找父親說清楚,我不願。”說著言堇雲起身欲往外跑。

“不必了,聖旨明日便到,改不了了。”丞相夫人迎麵而來。

“母親!”言堇雲立於門前。

“進去,我讓人去喊你大哥了,榮兒一會兒便到,我們從長計議。”

就算四人關起門來出謀劃策,最終也無計可施。

“早知今日,當初便不該隱瞞。”側夫人小聲抽泣,她後悔了。

“姨娘不可說這話,堇雲聽著該難受了。”言堇榮深知他弟為這身份努力了多久。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兒逃了去吧?”側夫人自然知曉她兒受不了後宅之縛。

“混賬。”丞相夫人將茶杯狠狠砸在桌上,“我看你是老糊塗了,堇雲這一走,你將相爺置於何地,將丞相府置於何地?”

“母親,我們找人替嫁吧,不知可行得通?這個我可以辦到。”言堇榮突然插上這一句,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看向他。

“不可,你彆忘了?拜你所賜,你成婚時國公府兩位長兄可是見過你弟弟的。”丞相夫人伸手摸了摸言堇雲的頭,也很是不舍。

“要怪就怪我們家堇雲,太過出眾了,總惹人惦記。”

丞相夫人雖為右丞相發妻,但隻育有言堇榮一子。側夫人命好,入府便為相府添了兩男一女。丞相夫人素來喜愛孩子,側夫人性子又軟,一來二去兩人相處和睦,形同姐妹。

與此同時的國公府,謝淵也正在老太君那裡反抗這門親事。

“我不同意,太母、母親,我還小呢?我不願那麼早便成親?”

“淵小子不小了,是時候收收性子,不該再玩了。”老太君慈愛的拍拍他的手。

謝淵撒嬌道:“太母,我那群兄弟都尚未娶親,就我跑在前頭, 他們會笑話我的。”

“胡說,玩歸玩,鬨歸鬨,哪有成親還結伴的?莫非你不喜那素未謀麵的過門夫?不打緊,你大哥二哥見過言小子,雖年數大你一些,但是個好的,不比你差。”

“不行啊,母親!”謝淵又轉向蕭氏,“我性子就這樣了,一時半會改不了。塞一個人在我身邊也沒用,反正我不同意,讓父親回了。”

“回了?”蕭氏伸手推謝淵的腦袋,“你當是街上買賣,不想要便退了不成?”

“不然呢?我不願,全是父親自作主張,那便讓他回了。”

“哎呦!初生牛犢啊,這是聖意,豈能跟市井買賣相提並論,回了,這可是要掉腦袋的。”老太君第一次對這孫兒的無知感到好笑。

就在老太君和蕭氏對笑時,謝淵走到兩人跟前“撲通”一聲雙膝跪地。

在兩人詫異中,謝淵開口:

“太母,母親,實話跟您們說吧,其實淵兒並非斷袖,也不喜好男風。先前淵兒是為了逃避與父親北上才撒了謊,自稱是斷袖之癖,軍中男子眾多,父親一定會改變主意,事實證明,這個方法的確生效了。”

“你說什麼?繼續說。”老太君緩緩從太師椅上站起身。

“但淵兒萬萬沒想到,君上念父親有功,為何要賜婚與我啊?淵兒想著及冠時並向父親坦白從寬,現在還沒到時候呢?”

謝淵撅著嘴,依舊賴皮:“太母,孫兒不想與一男子成婚。”

“糊塗啊糊塗,你這糊塗蟲,這可是終身大事,豈能兒戲。這些年你的清譽都毀在你這張嘴上了。”老太君氣得直拍桌,蕭氏上前扶她,老太君第一次對謝淵發火。

“太母,母親。”謝淵跪爬到兩人腳邊,抱著老太君的腿就撒嬌,“太母,現在怎麼辦?您平日最愛孫兒了,您想想法子,幫幫孫兒吧?”

“太母就是太慣著你了,才使你如此膽大妄為。這可是聖意,明日賜婚聖旨便將送達,已經沒有回天之力了,我孫兒認命吧?”老太君也無可奈何。

“我不,太母,您再想想,您一定有辦法?”

“這次太母也沒法了。”老太君坐回太師椅,摸著膝頭的謝淵,又氣又心疼。

“那我去找父親說清楚。”

“你去,你去,看你父親不把你腿打斷不可,到時候抬也抬著去拜堂。”蕭氏站在老太君身旁,她算是看透這個小無賴潑皮,自己惹出的禍端不少,每次不還得老太君出麵,但這次非同尋常,這小子躲不過的。

“母親,您就看著兒子娶一男子回來,咱家的香火延續您不要了?”

“打住,香火延續自然要,你上頭大哥二哥不是擺設。你自己惹出的禍端,自個咽。身為將門之後,以身作則。既然親事已定,便好好準備,迎新人入府,莫讓人說國公府怠慢了新人。”

“母親,當真讓孩兒娶一男子?”

“當真。”

“好了好了,乖孫兒快快起吧,地上涼。聽太母一句勸,咱先成親,後頭你若有喜歡之人,太母親自替你說媒去。雖說君上賜婚,那小子現在是正妻之位,怎麼說也是庶子之身,改天找個由頭廢了他這正位,留給你喜愛之人,可好?”

謝淵一想,也有理,“好,太母說話算話。”

“好好好,算話,行了時候不早了,早點回去歇著吧?”謝淵終於高興了,一溜煙便跑了。

兩婦人望著謝淵消失的方向,蕭氏歎息,“母親還是這般縱容淵兒。”

“沒法,誰叫他是我孫兒,我不慣著誰來慣。好了,今**也累了,早些回去吧?”

“是,您也早些歇息,兒媳告退。”

“慢著,此事國公爺那兒不知為好。”

“兒媳明白。”

——TBC——

第三章 君王之命,媒妁之言

賜婚聖旨到的那天,伴隨著皇帝對新人的祝福與賜品,數不勝數。

從大都到中都,官道快馬加鞭兩個多時辰便能到達,送旨太監幾乎是同一時辰進入兩家府邸的,兩家賜品數量相差無幾,可見武帝對兩家的重視程度。

兩人的婚期定在下月初,目前算來,隻有十幾天時間做準備。

言堇雲自聖旨入府,算是被他爹禁足於府裡,不能出府習武,為此也是懊惱不已。

雖說他是嫁入他府,但這還沒嫁呢,婚嫁那套枷鎖就想把他禁於這後宅籠中。

他從就不是個安於現狀之人,不讓他出去,他不走正門不就得了。

這晚言堇雲借著三腳貓的輕功,沿著圍牆內的大樹,幾步便上了自家牆頭。

言堇雲剛上去還沒站穩,外牆樹上亦有一人,那人一身墨色行裝,躺著樹枝上,這著實把他嚇得夠嗆。

沒防備的他,不穩的步伐加上那練不到家的輕功,使他一聲不吭的往外牆摔下去。那人動作矯健,一下子快他一步來到地上穩穩地將他接住。

被人攔腰扶膝抱在懷裡,言堇雲反應過來後迅速起身,離來人稍遠些,快速拔出佩劍架在那人頸脖上。

“你是什麼人?竟敢在丞相府外鬼鬼祟祟?”

謝淵也很無奈啊,他偷偷跟他大哥謝崢入大都送喜帖,想著那未過門夫究竟是何模樣,為何已過及冠之年還未成婚,不會是相貌醜陋的世家公子吧。

不行,他得去看看,在他這裡,雖說他倆的婚事有名無實,但娶一個糟心的暫時放屋裡,每日瞧著不也是硌得慌。

天剛暗下來謝淵便來了,在這蹲許久了,這牆後是相府後院,他想在這蹲應該可以目睹一眼那位言二公子芳容,結果等來這麼個人。

不過此人雖是男人,但腰板好是纖細,不是一個正常男子的腰身吧?模樣倒是俊得很,但也是個偷偷摸摸趴牆頭的,估計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這人看上去應該與自己相差不大,不該是言二公子,該不會是他的老相好吧?

謝淵想著,這麼俊得老相好,可不能便宜了那位言二公子,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況且還是個冷豔的美人,不過怎麼一下就黑臉了。

謝淵笑著抬起一隻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劍身輕輕移開。

“嘿嘿,我說,我是路過的你信嗎?”

謝淵脖子上的劍剛被拉開半尺寬,現下又落回到脖子上。

“還不如實招來。”此人不依。

謝淵沒法,的確是個不好惹的美人,他雙手舉過頭頂,“好好好,我說我說,我是來找言二公子的。”

持劍之人上下打量著謝淵,“你是什麼人?找他何事?”

謝淵心裡嘀咕:“果然是相好,連言二公子都免了,直呼稱‘他’。”

“我乃言二公子故交,聽聞言二公子即將出嫁,我來看看他。”

“一派胡言。”

“且慢,閣下又不是言二公子,憑什麼斷定我們不是故交。”

言堇雲愣了一下,他現在有口難辯,“他絕不會有你這般,渾身匪氣、滿口謊言的故交。”

“此言差矣,閣下不也深夜飛簷走壁,都是走彆人家的牆頭,這點跟我也不分彼此吧?”

“油嘴滑舌,快滾,不然彆怪我不客氣。”言堇雲將劍收回,他好不容易出來,不想與人過多糾纏。

謝淵更不想鬨開,見不到言堇雲也無所謂,他隻是來試試運氣,隻是見到他的老相好時便想逗逗他而已,現下見好就收。

“好好好,莫要動氣,我走便是。”

謝淵並未走遠,在拐過一個牆角後便躍上屋簷,看那人遠去的背影,也快速跟上。

那人一個人來到鬨市,慢悠悠的閒逛著,好似遠遊人要將這繁華印入眼簾帶走一樣。

兩人就這般,一個在鬨街上無趣的走馬觀花,一個在屋簷上小心的飛簷走壁。

謝淵第一次見到,一個人不喜歡鬨,卻又在喧鬨中依依不舍,好奇特的男子。

夜幕漸深,那人還未還家,隻見他隻顧往穿城河畔走去,並屹立在河邊觀望。

今晚月色皎潔,淨空萬裡,夜空中肉眼可見滿天星辰。今日途中便聽聞,大都這幾日便是賞月觀星的好時候,看來這人便也是為了來看這滿天星辰?

或者說是對言二公子求而不得,獨自在這傷感,那自己豈不是奪人所愛。

謝淵就在不遠處,越想越糾結,眼看夜色已深,那人還立在那裡,而自己卻不得不回他大哥那裡。

謝淵出來太久了,謝崢不免擔心,在中都,自家的地盤隨他胡鬨。但這裡是大都,由不得他胡來,就在謝崢吩咐手下之人去尋他時,謝淵回來了。

“出去乾嘛了?為何這般久?”

“沒事兒,大都繁華非常,不覺看花了眼,多待了一會兒。”

“那行,可用晚膳?”

“用過了。”

“那便早點回去歇著吧,明日啟程回家。”

“啊?這麼快便回去了?”

“事情辦妥了自然要回去,你跟著我出來,隔三差五不見人影,要是把你弄丟了,不光父親母親,太母就能剝我一層皮不可。”

“大哥,哪有那麼誇張,我都那麼大個人了,哪能丟了不成。”

“這是國都,天子腳下,皇親國戚都住這兒,咱們行事也要留意半分,不要給國公府添麻煩才好。”

“知道知道,大哥,來時你都說好多遍了。”謝淵掏掏耳朵,自顧在一旁坐下,

“好話不在多。”謝崢恨鐵不成鋼,但也一臉寵溺之態。

“就不能再寬限兩日?”

“怎麼,你有事兒?”

“也沒事兒。”

“說不出個所以來,免談。”

“大哥,你不是與右丞相長子一向交好嗎?”

“是又如何?”

“你此次來大都,也沒見你與他碰麵敘敘舊?”

“你與向榮其庶弟不日便成婚,到時我們自然會見,不必急於這一時。莫非?”謝崢看向這個潑皮弟弟。

“什麼?”謝淵還不明所以。

“淵兒想見那人?”

“見誰?”

“明知故問,我那未過門的弟夫?”謝崢一臉笑意。

“大哥你彆瞎猜。”

“猜的對與錯有可區彆,反正現在不適合見麵,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不過你放心,大哥早些年替你看過了,那孩子不錯,不過不善多言,是個妙人。隻是有些年頭未見,現在模樣或許發生了些變化。”

“大哥也說了,幾年未見,萬一這些年他就長歪了?長醜了呢?”

“原來淵兒在意這個,不可能,大哥給你保證。萬一真是醜了不入淵兒眼,那大哥給你找江湖邪郎中,給他易容,就按淵兒喜歡的模樣。”

謝崢越說越不著邊了,謝淵算是看出來了,他大哥公私分明,就壓著成親之前雙方不可見麵為由。

“行了行了,大哥就愛拿我說笑,不見就不見,回吧回吧。”

——TBC——

第四章 接親

起初謝淵真的很想去見見那位言二公子,到底長的何種模樣,為何能讓一個美豔的男子對他暗自傷心。

謝淵不知為何,近日老是對那晚遇見之人,耿耿於懷。這些天謝淵算是想明白了,言堇雲便是那妥妥的負心漢,他始亂終棄,一心想入國公府。

謝淵自行腦補的想法,加之原本就不喜男風的他,現下一點也不想見到言堇雲,甚至有點怨恨他。

成親當日,考慮到大都到中都路途較遠,接親隊伍全部輕裝上陣,都是軍隊裡拉來的騎兵。

接親由謝崢帶隊,去時趕在兩個時辰之內到達,回來時捎上新人慢點沒事,隻要趕在日暮之前回國公府便可。

為何是謝崢帶隊,而不是新郎官謝淵領隊。謝崢看今早一起就懶洋洋的幺弟,氣就不打一處來,看來指望不上。

這人之前還吵著要去見見自己的新夫,現在就要見到了,自己反而這副模樣。

家裡的長輩再三強調,路途遙遠,讓謝崢注意點謝淵。再則注意時辰,莫要錯過良辰,耽誤了新人。

國公府接親隊伍出發了,而丞相府這邊,言堇雲也在婚婆子和下人的協助下,不緊不慢的準備著。

“都想好了?”言堇榮站他身旁,輕聲問到。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其實言堇榮後來也同意側夫人的說法,那便是讓言堇雲逃了。

隻是他們小看了言堇雲,雖然他性子清冷了些,平日裡不苟言笑,但他對丞相府的愛是不可估量的。這是他的家,讓他棄家於不顧,他辦不到。

“這個你拿著。”言堇榮將一個精致的木盒送予他。

“這是何物?”

“藥,有救人的,亦有害人的。”

言堇雲輕哼一聲,“大哥是嫌我無能,無力自保?”

“非也,大哥這些年研製了許多妙藥,救人的你留著以備不時之需。至於害人的,你自行估量。”言堇榮蹲在他跟前,捂住他放在膝上的手。

“往後在外,要注意保護自己,你的身份總有被識破的那一天,但能拖一天是一天。你新夫二位兄長皆是大哥至交,我會讓他們多多關照你。至於你房裡的那位,你多多提防他便是。”

言堇雲麵無表情,“他要是敢強來,得問問我手裡的劍答不答應。”

保護了二十來年的弟弟,最終還是擺脫不了嫁人的命運,“好了,知道你性子冷,以後也得慢慢把它改咯,不然容易讓人說閒話。說我們丞相府的公子哥傲慢無禮。”

“我一向如此,改不了,亦不想改。”

“行吧,難得你這一身傲骨,吾弟好自為之吧。”

臨近午時,國公府迎接親隊伍到了丞相府幾裡外,開始放慢速度,迎親奏樂聲鋪天蓋地響起,百姓駐足,街上頓時熱鬨非凡。

國公府從下聘開始,街道上的百姓早就有所耳聞,隻等著看兩男子成婚,兩府能有多大排場。

這不迎親樂一奏,街道兩側便圍滿的百姓。接親隊伍統一的紅色服飾,整齊劃一的騎兵陣排,宛如一條血色長龍,漫遊在國都繁華的街道上。

可以見得,國公府並未因言堇雲的庶出身份而怠慢了他。

入城後,謝崢便讓謝淵排頭走,即便他心有不願,今日也是他大喜的日子,兩側百姓都看著,他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大夥快來看看新郎官,這便是國公府最受寵的幺子吧,果真年輕氣盛、颯爽英姿,頗有各位將軍的風采,真是後生可畏啊!”

街道旁有眼力見的人群開始議論起馬背上那神采奕奕的新郎官。

“這要是未曾婚配,不知得捕獲多少千金小姐的芳心呢?”

“沒有這點本事怎樣與言二公子相配,據說那位也不是等閒之輩啊!”

“隻不過兩人皆為斷袖,這般好的家世、樣貌,不留一兒半女,可惜了。”

“話不得說太滿,國公府那位現下年輕氣盛,保不既過後不納妾。”

“這位兄台,這你就不了解了,據我所知,國公府男兒唯專情置之。”

接親隊伍浩浩蕩蕩在丞相府大門前停下,謝崢第一個先跳下馬,來到謝淵身旁,拍拍他示意他現在下馬。

丞相府大門開啟,言堇榮攜下人出門迎接。

“平定兄,彆來無恙啊,恭喜恭喜!”言堇榮笑嗬嗬上前與謝崢敘舊。

謝崢,字平定,是當年老國公爺為平定一場流民暴亂,許久未歸。歸家時孫兒已會喊太翁,老太爺並為他取了“平定”二字。

“向榮兄,多年未見,同喜同喜。你我二人至交之情,現下是親上加親,甚喜啊!”

“那是,這便是弟婿吧,果真一表人才,吾弟今後有勞了。”

“向榮兄見外了。”

“來,長途勞頓,裡邊請,待良辰便送新人出門去。”

“請!”

迎親隊伍稍作休整、補給,來時快馬加鞭,返程肯定要慢些,雖接親用的是馬車花轎,但也不便快速趕路,現下時辰還算充裕。

良辰一到,外頭下人喊道:“新夫到!”。廳堂裡閒聊的幾人通通起身,謝崢將謝淵推至廳堂門外,讓他在那等新夫。

謝淵不情不願剛站定,隻見長廊外迎麵走來一群人,為首的便是他那即將過門的新夫,新夫兩側分彆被兩位雍容華貴的婦人攙扶著,想必這二位便是丞相夫人與側夫人,謝淵的嶽母大人們。

新夫婚服與他身上的婚服無異,圖案也相似,都是麒麟為圖,皆為男子服飾。不同的是新夫婚服為青綠色,謝淵身上為緋紅色。

隻是那纖細的身姿,還有頭上覆的鳳印蓋頭,要不是身上那身婚服,謝淵當真覺得他娶的不是一位男子。

謝淵不知不覺看迷了,不知人都已到跟前。丞相夫人將言堇雲的一隻手遞給謝淵,卻見人遲遲不接。

“謝公子?謝兒婿?兒婿?”

“誒!”

“回神了?接著,吉時要到了。”

“啊?好。”

謝淵小心翼翼接過新夫的手,那手顫了一下。這手雖不似女子的手那般柔軟,但這手十分修長白淨,手心處還帶著小繭,定是時常握劍造成的,看來也是個練家子。

兩位新人給丞相爺和兩位夫人敬過茶,並跪拜雙親,感恩父母養育之恩。

大家都在等言堇雲是否會跟父母說些告彆的話,可是蓋頭下的人卻一言不發。

眼瞧著吉時要到了, 丞相爺便開口:

“罷了,我兒這一出門,便是國公府的人了,日後若是受了氣,便回相府來,老夫自會替我兒做主。謝兒婿,我兒堇雲日後有勞了。願你二人風雨同舟相攜手,比翼齊飛相伴左右。好了,時辰已到,堇榮,送你弟弟出門吧。”

言堇榮來到言堇雲跟前背對著他蹲下,他要背新人上花轎。國公府的人走在前頭,他背著弟弟跟在後頭,龍鳳胎幼弟妹護在兩側。外邊下人喊著:“二公子出門啦!”

“大哥?”背上的突然人輕聲開口,聲音似哽咽。

“嗯?”

“往後家中就有勞兄長了,替我孝敬父母,承歡膝下,拜托。”

“放心吧,照顧好你自己。”

“嗯!”

“二哥,千萬時常回來看看我們。”幼弟妹也舍不得他。

“好!”

接親隊伍現下浩浩蕩蕩開始往回走,丞相府大門前,丞相夫人與側夫人用帕子捂臉泣不成聲,丞相爺望著遠去的接親隊伍,也是紅了眼眶。

——TBC——

第五章 禮成

日暮時分,接親隊伍在規定時辰裡,終於出現在中都城下。

隊伍一入城門,街上便沸騰起來,鑼鼓喧天,炮竹聲,起哄聲,聲聲入耳,比在大都還熱鬨幾分。

中都百姓可是國公府的擁護者,滿門忠臣之家,將門之後,護國有功,誰能不愛戴。

“曉曦,外頭怎如此喧鬨?”言堇雲問身旁的大侍女。這次出來,他帶了兩名侍女、一名侍衛和一名侍從,皆是他的貼身奴仆。

侍女曉曦和晨霞,侍衛蒼暮和雙兒侍從辰暮是兄弟倆。是言堇雲隨言堇榮尋藥途中撿到的,當時蒼暮帶著年幼的辰暮在流民中苟延殘喘。

言堇雲見辰暮是個雙兒,聯想自己的身份,便收留了他們。

這些年蒼暮跟在言堇榮身邊習武,如今年的數正與謝淵相仿。而辰暮則跟在他身邊,現在還隻是舞勺之年,但照顧起言堇雲那是儘心儘責,無微不至。

曉曦與他家公子同乘在花轎裡,方便途中有個照應。她輕輕撩開小窗戶上的簾子,稍微瞧了一會兒。

“公子,入中都城了,是百姓們夾道歡迎新人呢?”

“如此聲勢浩大,看來國公府在中都的地位不可估量。”

“是啊公子,看來公子以後在這中都城內,定能占一席之地。”

“莫說笑,我是什麼身份,身份暴露那天,便是我的死期。”

“呸呸呸,公子莫要在這大喜之日說這般不吉利的話。公子吉人天相,定能化險為夷,享儘榮華富貴。”

“如此甚好。”

顛簸了許久的馬車終於停下,外頭有人高呼:“到,新郎爺三箭定乾坤,請,新夫下轎。”

曉曦趕緊替言堇雲將婚服整理撫平,檢查蓋頭,外頭有人輕敲轎門三響。

轎門由外被打開,曉曦把內簾拉起,讓新夫出轎,轎外兩位全福嬤嬤連忙伸手扶住新夫,攙扶新夫跟新郎爺入府門。

此時天色已完全暗下來,街上燈火璀璨,國公府內更是燈火通明。

大門口放著一塊捶布石,石上放一馬鞍,鞍上放一串製錢。全福嬤嬤扶著新夫,謝淵也在新夫身側,同他並走,新夫抬腳跨過去,隨同的儐相高喊:“前進平安”。

當新夫前腳邁入門檻,後腳抬起還沒有落下的時候,一全福嬤嬤趕忙把馬鞍抽掉,儐相道:“一人不嫁二夫,好馬不配雙鞍”。

二位新人往前走,前麵擺放著一個火盆,新夫邁過去,儐相繼續道:“過火盆,過日子,紅紅又火火。

新夫過了馬鞍、邁了火盆後,便是踩瓦,破“房煞”,讓過去如碎瓦,開始新生活。

二位新人繼續向院內走,一路有人向他們身上撒五穀雜糧、彩色紙屑、草節、栗子、棗、花生等,目的在於驅邪門。

謝氏長輩們站在廳堂前翹首以盼,袁嬤嬤見新人快到了,這群人還未落坐高堂,便出聲勸各位主家。

“來啦來啦,各位主家都快快歸坐,孩子們都快到跟前了,不能在這堵著,張嬤嬤,扶你家夫人回坐,老太君,老奴扶您回吧。”

袁嬤嬤是國公府老太君的貼身侍女,而張嬤嬤則是主母夫人的奶娘,二位嬤嬤在國公府都有一定的份量。

新人來到廳堂門外,張嬤嬤從侍女手中接過紅綢牽巾,一頭遞給他家三少爺,另一頭給到新夫手上。

新人入廳堂,立於大堂中央,儐相高呼:

“一拜天地!”感謝天造一對佳偶;

“二拜高堂!”感謝父母養育之恩;

“夫夫對拜!”願夫夫恩愛比翼雙 飛,白頭偕老永相隨。

“禮成,送入洞房!”

新夫被送入洞房,新郎爺則被他那幫弟兄擄走了。老太君瞧著新夫那纖細的身板,囑咐袁嬤嬤,安排點吃食送入洞房中。

今日舟車勞頓,讓他先墊墊,看著她那不爭氣的乖孫,也不知那群潑皮娃要鬨到什麼時候。

謝淵這邊,他那三兄弟總算信他真的娶了一男子當少君,起初聽他說武王給他賜婚,賜了一男子,他們還不大相信。

今日看新夫那身婚服,便是男子無異。

“你小子喜男風,為何不告知我們?”秦安上手勒住謝淵的脖子,質問到。

“誰告知你,我喜男風了?”

“那你還娶……。”曹仁斌指了指洞房的方向。

“君命在上,如何不從。”

“啊!當真?”三人異口同聲。

謝淵提示大家小點聲,“當真,莫要出去亂說,不然我爹非扒了我不可。”

“那你今後打算如何?”曹仁斌問。

“再看吧,不行便廢了另娶便是。”

“高明, 果真不喜男子。”

“也是,三兒要是喜男風,這些年,我們怎會平安無事。”年長些的華南若有所思。

謝淵是國公爺嫡生第三男丁,故他的弟兄們給他取名謝三兒。

“呸,即便我喜男風,也斷斷看不上你們。”

華南笑道:“喲,三兒成婚了骨氣都硬了不少,看來咱們哥仨兒隻配給三兒陪酒。”

秦安舉杯,“來,不管怎樣 ,今日也是謝三兒成親的日子,我們敬他‘堂開蓬萊景,人醉武陵春’,噗哈哈哈,喝酒。”

一群將門之子、官家世子,平日豪放不羈,能鬨能笑慣了。

謝淵深知秦安在開玩笑,但他當下真心煩躁不安,一會該怎麼麵對那人,不如不見?

酒過三巡,這些小輩平時哪能豪飲至此,家中管的嚴,今日敞開的喝,不一會趴的七七八八,新郎爺亦不例外。

國公爺要是不束發,定能怒發衝冠。賓客如雲,他眨眼的功夫,這群潑皮便喝得如此爛醉。

趕緊命人將新郎爺送回洞房,謝淵還能走,就是有點認不得人。

謝源上前將他扶起,他抬頭看了來人一眼,一手拍開謝源的手。

“彆鬨,走遠些,我成親了。”

“嗬,還知道自己成親了,看來還沒醉,起來,二哥帶你找新夫去。”

兄弟二人踉踉蹌蹌往洞房方向走。

謝淵醉的開始說糊話,“我不喜他,一點都不軟。”

“什麼呀?新夫剛過門,你什麼時候摸過了,就知道人家軟不軟。”謝源暗笑,也是第一次見到醉得如此厲害的幺弟。

“不如女子嘛。”

“莫說糊話。”

“本來便是。”

“堂堂七尺男兒下嫁與你,你便要疼惜一二,莫要耍小孩子氣。”

“不去,送我回屋。”謝淵說是送他回先前自個住的屋,而謝源理解為快些送他回新房。

現在的新房是老太君覺得新夫入住人多了,便給謝淵換了新地。

“好,這不正往回走嗎,現在知道急了,早乾嘛去了。”

——TBC——

第六章 喜床太涼了

夜已深,賓客逐漸散去,言堇雲剛用點吃食,想著合巹禮還未全,便又蓋上蓋頭等著。

言堇雲端坐在床塌上,聽見外頭有動靜,他緊張的伸手握住枕下的佩劍。

敲門聲起,是下人,他收回手端坐著。

一會兒曉曦他們和幾個府裡的丫鬟魚貫而入,為首的是全福嬤嬤,她旁邊便是那個喝得爛醉的新郎爺,不過還行,還能自己站穩。

“三少爺,給,拿著。”全福嬤嬤從丫鬟手中接過如意喜秤,遞給謝淵。

謝淵醉意迷離的眼盯著喜秤,“乾什麼?”

“揭新夫蓋頭了少爺。”全福嬤嬤笑著指引他向新夫的方向。

“哦!”

謝淵腳上踉踉蹌蹌,手持喜秤來到床前,用喜秤慢慢揭去蓋頭,新夫的臉便露了出來,在場的下人除了陪嫁的,都驚歎不已,怎會有男子長的如此驚豔。

言堇雲也十分驚愕,怎會是他?那個有一麵之緣,謊話連篇、滿身匪氣的人,竟是自己的新郎君,造化弄人不是。

相比大家的震驚,謝淵就平靜多了,他醉得厲害,壓根沒心思去管這些。

揭完蓋頭,謝淵轉身把喜秤扔給全福嬤嬤,連看都不曾看新夫一眼,自顧錯開新夫從一旁爬上喜床去。

“我要睡了,頭疼的很,你們都退了吧。”

剛剛震驚新夫姿色,現在謝淵的舉動又著實把下人們又驚了一遍,連新夫都嚇得起身,差點被自己的絆倒,十分嫌棄的站在床旁,曉曦上前扶住他。

全福嬤嬤也連忙上前把人拉起,“我的少爺啊!禮不可廢,快起起,還未行合巹禮呢?”

幾人一同將謝淵從床上挖起來,扶他到桌邊坐下,謝淵抬手扶額,一動不動。

全福嬤嬤命丫鬟將合巹酒放於桌上,示意下人們全部出去。

“二位新主,記得行合巹禮,時候不早了,早些歇下,老奴告退。”全福嬤嬤退出去關上房門,屋裡瞬間靜的出奇。

許久,言堇雲還站在床旁,腳都要站麻了,剛想抬腳回床上坐,桌邊轉來聲音。

“給你?”

言堇雲回頭,隻見那人一臉傻笑的看著他,一手拿著一杯合巹酒舉在胸前,一杯伸手要遞給言堇雲。

“快來,拿著。”見言堇雲沒有要動的意思,謝淵快步上前,將一手裡的酒杯塞到言堇雲的手裡,“拿著。”

然後拉起言堇雲拿酒的那隻手,和自己的手環上,“乾杯。”

言堇雲就這麼被動的行了合巹禮,就在他還錯愕間,另一隻手也被拉起,一個空杯便塞給了他。

現下他雙手舉著杯子,無奈的看著坐在床前使勁蹬靴的人,靴子成功蹬掉了一隻,人便四仰八叉、迫不及待的躺下,睡著了。

言堇雲氣到失語,雙手緊緊的握住手中的杯子,走到桌邊,將它們沉重的砸在桌上,自己則坐在桌旁消氣,緩了好一會兒。

“蒼暮?”

“在,公子。”蒼暮由床簾後走出。

“把他弄前房去。”前房連著主室,隔著簾子,供主家平常暫歇的地方,裡麵有一貴妃榻,是入門時的外間。

言堇雲在沒人來時,自行在屋裡轉了一圈,對這裡麵的布局了解的七七八八。

蒼暮將謝淵拉起,這人睡得很沉,蒼暮把他背起,正要走。

“等會兒。”言堇雲叫住他。

“公子,何事?”

“這個給他。”隻見他家公子走到床旁,拿起一個鴛鴦枕丟給他。

就這樣,國公府三少爺的洞房花燭夜,便是自己抱著鴛鴦枕在貴妃塌上過了一夜。

第二日天微亮,謝淵一個翻身把自己摔地上了,就胳膊肘磕到了,頭還在枕頭上枕著,胳膊肘的疼痛使他清醒了不少。

宿醉後的頭疼腦脹在這時便發揮了效果,他顧不上胳膊肘的疼痛,坐起雙手捂著腦袋。

“福澤?福壽?死哪去了?”謝淵對門外喊他的貼身侍從,沒人應。

“福澤?”謝淵的聲音提了一些。

“誒誒,少爺,小的在。”

“滾進來。”

門開了,進來的不止福澤,還有晨霞。晨霞向謝淵行禮,瞧了一圈,沒看見自家公子,還早呢。她看向福澤,福澤示意她先出去。

“福澤,過來,幫我揉揉頭,疼的厲害。”

“是。”

謝淵就地而坐,福澤來到他身後替他揉太陽穴,這是與謝淵一同長大的侍從,唯謝淵馬首是瞻。

“少爺,您這是?”

“宿醉頭疼,看不出來嗎?”

“不是,小的所指,是您怎麼還是這身衣裳。”

“我的衣裳?我的衣裳怎麼了?”謝淵低頭一看,也心有疑惑:唉,怎麼還是這身衣裳,哎呀,昨晚是他的同房花燭夜啊,理應和衣而眠了,為何還這般整齊。

再說,等等,剛剛自己是從這貴妃榻上跌下的,自己在這過了一夜,沒回內室嗎?

那新夫呢?想到這,謝淵顧不上頭疼,拍開福澤的手,新郎爺沒回屋,屋裡那位也不知出來尋自己,真是豈有此理,敢讓本少爺在這白白受凍一夜。

謝淵左右看看,一雙靴子平整的放在貴妃塌下。示意福澤拿過來穿上,站起身打算去找新夫說說理,誰知懷裡的鴛鴦枕在他起身時從他身上滑落,掉在地上。

謝淵拾起,不免想到:嗯,這是鴛鴦枕,莫非是我已經回屋了,是自己醉的厲害,自己跑出來的?

“少爺?少爺?您怎麼了?”福澤見自家少爺起身便不動了,叫一下他。

“哈?沒事,福澤,屋裡那位……?”謝淵降低了聲音,指了指內室。

“啊?少爺是問少君?”

“不然我問你啊?”

“現在尚早,少君還未起身。”福澤內心:“您不是才從裡邊出來嘛,問我這是何意?”可是福澤沒想到,他家少爺昨晚壓根就不睡內室。

謝淵心想:要不趁那人還睡著看上一眼,還不知那人是何模樣。

謝淵興致勃勃的去拉開內室的門簾,將頭往裡一伸,瞧床的方向,可惜喜床已放下帷幔,遮得嚴嚴實實。

罷了,還是不看了,一會兒將人吵醒,著實不知如何是好。

謝淵悄悄合上門簾,快速轉身,碰巧迎上福澤也湊上來,他也未見新少君模樣,主仆二人撞個正著,兩人捂著腦門不敢亂出聲。

謝淵第一個開門衝了出去,福澤緊跟其後,把候在門口的晨霞嚇了一跳。

“這是?”晨霞愣了一會兒,“怎麼了?”晨霞伸頭進屋瞄一遍,裡邊寂靜的很,她輕輕將門帶上。

而跑出不遠處的主仆二人,謝淵剛停下,又給剛到的福澤一巴掌,直接扣在他頭上。

“你沒事湊上來做甚?”

“明明是少爺回身太急。”福澤又是捂額頭又是捂腦袋,好不可憐。

“還敢頂嘴?”謝淵說著又要上手。

福澤急忙認錯,“少爺饒命,小的知道錯了。不過,少爺,您為何要跑出來?”

“對啊?我乾嘛跑出來?哎呀,不管了,走,回去。”

“嗯,誒?少爺,方向錯了。”

“廢話真多,快跟上,回聽竹軒。”

“啊?哦!”

而喜房這邊,謝淵他們走後許久,言堇雲才傳人入室伺候。

“他們走了?”

“早走了。”

“好,起身吧。”

——TBC——

第七章 一人請安

新婚第二日清晨,新夫要給長輩請茶,言堇雲帶著曉曦和辰暮,前往斕霄齋。

斕霄齋是國公爺與主母夫人的住處,言堇雲先給兩位長輩請安,而後再去老太君那兒,陪老太君用早膳,這是昨晚袁嬤嬤送吃食前來時吩咐過的。

言堇雲來得早,二位長輩才剛起,他便在堂屋等了些許。

這會兒外頭有聲音傳來,聽這聲音即將入門來,言堇雲急忙起身,隻見兩位比他稍年長的女子,領著各自侍女入門來。

想必這便是國公府兩位少夫人,言堇雲向她們請禮,正糾結哪位是長嫂?哪位是二嫂?該如何稱呼時。

其中一位看上去較活潑些的,搶先主動上前打量著言堇雲。

“這便是弟君吧,果真一表人才,這等容貌讓二嫂嫂我自愧不如啊!”

“堇雲見過二嫂。”又轉向一旁的秦氏,“見過大嫂。”

大嫂秦氏是南鄉女子,性子溫婉如水,嫁入國公府多年,原小家碧玉中亦顯現出揉中帶剛之感。

二嫂王氏乃駐塞外驃騎王大將軍之女,亦是將門之後,自幼生長在塞外,性情豪爽些。

“弟君不必多禮,我們不是外人,你不必拘謹,嫂嫂還要勸你,既來之,則安之。”秦氏上前,本想拉起言堇雲的手安慰他幾句,但想著畢竟男女有彆,隻得稍遠些立著。

繼續道:“以後這兒便是你的家,我們便是你的家人,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便是,莫要見外。”

王氏亦補腔,“是啊,莫要見外,聽聞你二哥說,弟君亦是愛習武之人,改日也同二嫂嫂切磋切磋。”

“堇雲武技不精,不敢在二嫂麵前賣弄。”

“不怕,不精呢?二嫂嫂還可以教你。不過你這細皮嫩肉的,萬一磕碰劃點小淵兒會不會怪二嫂嫂?”

王氏笑著打趣眼前這個冷豔又高貴的弟夫,這樣的一個人,笑起來定十分悅目,不過怎麼逗他好像都不笑。

“代越,莫要胡說。”秦氏見她拿新人說趣,打住她那心直口快的想法。

“唉,說到淵兒,怎不見人啊?你二人未曾一同前來嗎?”

言堇雲剛要回答秦氏,便被國公夫人打斷了,“怎都來的如此早啊?”

大堂裡的人回身給二人行了禮,國公爺與國公夫人落坐高堂,

秦氏與王氏隨後落坐,言堇雲未回坐,等著下人端茶來,好向長輩敬茶。

國公爺瞧著人站著,便對他說道:“堇雲兒婿,既來了國公府,便是國公府的人了,往後這兒便是你的家,需要什麼同你母親講,說不得的,與淵兒講,莫要見外。淵兒呢?淵兒上何處了?為何不與你前來?”

“回國公爺。”言堇雲回答。

“該改口了。”國公夫人笑著打斷他。

“是,父親,郎君今日一早便出門了,昨日宿醉不爽,現下正在校場騎行醒神,莫去打攪他。敬茶之禮,堇雲代勞足矣。”

“難得你懂事,那小子昨日的確喝猛了,也怪老夫不甚注意。今日便饒了他,日後他再惹你不爽,你便告知老夫,老夫替你做主。”

“謝父親體諒。”

這時國公夫人也接了話,“丞相府出來的孩子果非一般,是個難得的好孩子。我那兒呀潑皮無賴慣了,現下瞧著你沉穩知禮,我兒便有勞兒婿日後多多看護一二,你二人有緣,切記好生經營才是。”

言堇雲覺得國公夫人話裡有話,但未深究。

“母親的話,堇雲記下了。”

這時張嬤嬤讓人端茶來,新夫給公公婆婆敬了茶,也算改了口。

再敬秦氏與王氏,國公夫人再次開口:“你大嫂二嫂,想必方才你們都認識過了,日後你在府裡多與她們走動走動,也好有個照應。”

“是,堇雲明白。”言堇雲回坐,

“堇雲兒婿,國公府是將門府,你雖嫁於我兒,但你身為男子,亦可以與府中男兒上營地、上校場去曆練一二。聽崢兒說,你在相府時也喜歡玩弄刀槍,正好,來對地方了。”國公爺樂嗬嗬的與他閒聊。

“謝父親成全,堇雲是喜歡劍術,隻是不才,與府中大哥學了許久,也隻剛參透其一,不知其二。”

言堇雲其實心裡高興壞了,但不顯以表,隻這一瞬間他都忘了其雙兒的身份,國公府的人把他當家人,把他當正常男子般,讓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無妨,軍中武技者數不勝數,什麼樣的沒有啊,改日讓你二嫂嫂帶你去見識見識。”

“嗯?”言堇雲頗為驚訝,女子也可以進軍營嗎?“二嫂亦可以出入營中習武?”

秦氏笑著答他,“她呀!不僅能進得,還能到營裡叫板呢?日後你可好好練,也跟她叫板,最好能打敗她,讓她灰溜溜回家來,免得贇兒總找不著娘親。”

“大嫂,莫要拿我打趣。”

秦氏的話惹得堂屋裡的人笑聲連連,麵對公公婆婆,王氏這會兒倒是不好說彆的,畢竟她的確愛往軍營跑,孩子大部分都是秦氏幫忙照看的。

言堇雲是萬萬沒想到,這家人的相處方式,竟是如此獨特。

“堇雲啊,不滿你說,老夫時常征戰在外,對淵兒疏於管教,讓他染得一身遊手好閒、瞎胡鬨的性子。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孩子,日後帶帶他,提點提點。你要去營裡,可以,也多帶他去,那小子可不怎麼喜歡軍營。”

“哦?這是為何?”

“這你自行去了解吧。”

“好了,今日安也請了,茶也敬了,時候不早了,堇雲還要給老太君請安去,莫要留他太久了。”

國公夫人瞧著時辰不早了,老太君那還等著呢,便放人走了。

言堇雲匆匆趕到鳳棲齋,老太君已等候多時。

“堇雲給老太君請安。”

“來了,莫生分,隨淵小子叫我太母便可。”

“堇雲來遲,望太母莫怪。”

“不怪不怪。”老太君和藹可親,邀他同坐,“來來來,到太母跟前來,讓我好好瞧瞧,昨日見你蓋著蓋頭,就瞧著,怎這般清瘦。今日一見,你這相貌倒配這身姿,不過身為男子,我孫婿這可太瘦了些。日後讓淵小子帶你多練練,算強身健體用。”

“太母說的是。”

“聽下人說,今早就你一人前來請安,淵小子是不是野了去,這小潑皮,改日太母替你教訓他這野性。”老太君深知謝淵不喜新夫,故說些安慰的話,讓初來乍到的新人放寬心些。

“郎君有事外出,孫婿代郎君請太母的安。”

“他有事?就他那破事還多呢?也難得你心寬,是個識大體的。若日後淵小子不惜你,太母稀罕你。”

言堇雲在鳳棲齋整整待了半日,老太君甚是喜歡這個新孫婿,雖性子清冷了些,但舉止得體,哄得老太君開心的像個孩子。

若謝淵喜歡男子,這不正好嘛,隻可惜了這麼好的孩子。

——TBC——

第八章 不見不相識

言堇雲今日請安,半天都在老太君哪兒耗著,剩餘半日便留在新房,也就是沁雅軒,國公夫人讓張嬤嬤前來教導新夫規矩,學著如何適應國公府。

張嬤嬤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婦人,私下也會關心新夫一二,但同時也是一個侃然正色的老嬤嬤,教導起規矩來也不含糊。

張嬤嬤帶了一些人來,這是府裡多派的下人,前來照顧沁雅軒的兩位少主的。

言堇雲心思縝密,張嬤嬤一點就通。什麼上孝長尊,下從丈夫;什麼男女有彆,府裡女眷眾多,要懂得避嫌;什麼外出帶侍從,少於男子相處、女子雙兒亦不可,時刻記得自己是有主之身。

張嬤嬤還帶他在府裡逛了一圈,大概了解國公府的布局,方便日後好走動。

一天折騰下來,言堇雲就算身體素質好些,也經不起這麼折騰,再加上昨晚時刻提防那人會不會突然進內室來,都不曾好好入眠。

今晚言堇雲早早便歇下了,在外遊蕩了一天的謝淵,人是回府了,但沒回沁雅軒,而是窩在他那小小的聽竹軒裡。

不知是心趣不好,還是聽竹軒的飯食不好,他總覺得食不知味。

撂下碗筷,便往鳳棲齋去,他可不敢去蕭氏那裡,不然國公爺得長鞭侍候他不可。新婚第二日,撂下新夫一人去敬茶,算是把不喜新夫刻在明麵上了。

往大了說,皇帝賜的婚,這是拂了武王的麵子;往小了說,人已入了國公府的門,便是國公府的人,人家堂堂七尺男兒,委身下嫁與你,你竟一點麵子也不給。

這讓新夫容易落人口舌,一男子於後宅本就受屈,現下不受丈夫待見,家途遙遠,更是委屈。當然謝淵並不管這些。

老太君見著他,也為新夫數落了謝淵幾句,但更多是關心他一天在外鬨,可有好好用膳。

當然,孫婿怎麼能跟親孫子比。

“方才打哪來?”

“聽竹軒。”

“怎又回那兒?那兒東西都快搬光了吧?”

“沒有,今日我讓福壽往裡搬了一些起居用物。”

“你這是要長期住?”

謝淵撓撓頭,“我想住,就怕父親那裡不好說。”

“你這不行,你們新婚燕爾,不能讓新夫一直獨守空房。孫兒聽太母一句勸,那孩子模樣可人,是個懂分寸的,你與他自然相處相處,也好讓他在府裡不至於那麼難堪。”

“再怎麼好,他也是一男子,孫兒說過,孫兒不喜男風。”

“你呀,算是白白耽誤了一個好孩子,太母今日與他相處半日,著實喜歡這孩子。”

“太母,你看,就短短半日,便能將您的心都哄走了,可見此人多有心機,太母莫要被他無害的外表蒙騙了。”

“瞧你說的,太母都這般年紀了,還能給個黃毛小子騙了不成。”

“那太母怎麼老是向著他,太母是不是不喜孫兒了。”

“這哪能啊,走吧,你袁嬤嬤給你備了你愛吃的,這會估計好了,走吧。”

謝淵扶著老太君,一臉討好樣,“還是太母待孫兒極好。”

按照武熙的習俗,成親後兩位新人三日要回門的,但言堇雲家途遙遠,也便免了這一項。

就這樣一連好些時日,謝淵都住在聽竹軒,國公爺忙於政務,也不過多詢問後宅之事,再說由老太君與國公夫人打掩護,小兒與他少君的事兒國公爺是一概不知。

再過些日子便是中秋佳節,府裡忙著為節日做準備。

因為中秋節這日,國公府會宴請中都官員及將領,會攜家眷入府一同過節。

不管是府前還是後院,大家都是忙碌的狀態,言堇雲也不例外,跟著二位嫂嫂忙上忙下,還因是男子身份,被分擔的事更為繁重。

加上在府中處處避嫌,還時常擔憂謝淵會不會突然回沁雅軒來。

原就清瘦的他,現下更顯皮包相,雖不太明顯。日常相處的曉曦他們自然看不出來,但是回丞相府肯定能一眼便知道他又瘦了。

節前言堇雲給丞相府去了兩封書信,一封問候家宅與請父母安,一封給知情的那幾位,告知自己身份未被發現,一切安好,望莫要掛念。

佳節那日便收到回信。日入山間,黃昏已至,所有人都往前院去忙活,現下賓客還未達。

言堇雲自尋了一處沒人的圓亭,從懷裡取出信件,亦是兩封,一封出自相爺之手,一封則是言堇榮的。

兩封書信讀完,言堇雲細心疊好,又放回懷裡。

天色暗下來,一輪圓月由天際初升,言堇雲背手而立,迎著那輪明月,一滴淚消無聲息的滑落,帶著他的思念之情。

“誰在那兒?”

言堇雲聽到聲音,急忙背過身去,揮手抹去了臉上的淚跡,再回身時,又是那般清冷的麵容。

“你是誰?怎不去幫忙?躲在這兒乾什麼?你……。”來人是謝淵,當他走近看清回頭的人,時瞬間結舌,“是你?你……你怎麼在這兒?”

謝淵偷懶,自己跑出來溜達溜達,遠遠便看見圓亭裡有若隱若現的光,有一人背對著他,這身姿好像似曾相識。

謝淵便開口問了一句,那人顯得異常慌張,他走近一看,才發現原真是故人。隻是這人瘦了很多,估計還放不下情郎,都追到這兒了。

言堇雲從容自若,問道:“我為何不能在這兒?”

“你可知這是哪兒?”

“護國公府。”

謝淵走近,言堇雲便退後,隻聽見謝淵故意降低聲調又似關心的說:“知道你還進來,國公府不比丞相府,這裡戒備森嚴,你膽子太大了。”

謝淵的話讓言堇雲一時不知所措,這人竟在胡說八道什麼?

“你在說什麼?”

“走。”謝淵剛要上前抓住言堇雲的手,言堇雲抬手避開。

“乾什麼?”

“我帶你出去吧,那人你是見不到的,再說他也不值得你去見,我帶你出去,這兒我熟。”

“見誰?”

“你不就是來見言堇雲的嗎?勸你彆去了,趁現在賓客未到,人少,我帶你出去。”

拉扯這麼久,言堇雲算是看明白了,這貨壓根就不認得自己,還把自己當成了幽會言堇雲的情郎,言堇雲都要被氣笑了,他的小郎君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才如此心胸寬廣。

若是自己的新夫真紅杏出牆,他還要幫“奸夫”打掩護?

言堇雲也玩心漸起,“我與你新夫不明不白,你為何要幫我?”

“也難得你一片癡情,在下奉勸一句,‘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隻念這一株呢?”

“這話不假,閣下也是大義凜然,心胸寬廣,自己的新夫都能無私分享,在下佩服。”

“彆再說了,一會兒賓客多了就不好走了。”說著又上手抓言堇雲的手,這次言堇雲並未躲開,任由謝淵牽著走。

“閣下就不想知道我是誰?”言堇雲跟在他身後,不妨問了一句。

“不管你是誰,相逢必有緣,今日先送你出去,他日再見,再求公子姓名也不遲。”

兩人一路沿著小道走,避開人流,在經過一處長廊時,由於此處燈火明亮,被出來尋言堇雲的晨霞瞧見了。

眼尖的晨霞確定那就是自家公子,便大喊了聲公子,謝淵聽到聲音,以為被發現了,拉著言堇雲就跑。

“公子?公子?跑什麼呀?”晨霞出來時由於對國公府不太熟悉,還帶了幾個國公府的丫鬟,現下大家散開,堵住二人的去路,不知道那兩位在玩什麼把戲。

幾人在小院裡玩起了你追我躲,好不熱鬨,謝淵上躥下跳,言堇雲著實跟不上他的步伐,最後堪堪放棄。

“行了,彆鬨了。”言堇雲把手從他手裡抽出,停下腳步。

“怎麼?”

此時晨霞她們也追了上來,見二人僵持著,晨霞向謝淵行了禮,完了來到言堇雲身邊扶著他。

“見過三少爺,見過少君。”跟來的那幾個丫鬟也分分向他倆行禮。

謝淵一臉不可置信的問那幫丫鬟,“什麼?你們叫他什麼?”

隻聽見旁邊言堇雲說:“都起來吧。”

謝淵僵硬著身,緩慢轉頭看了看身旁的人,一時失語。

“公子。”晨霞開口:“您跑什麼呀?賓客已陸續到場了,老太君讓奴婢來叫您過去呢?”

“行,知道了,我們這就過去。”言堇雲沒再看謝淵一眼,帶著晨霞轉頭就走,路過那群丫鬟時,“你們也跟上。”

唯獨留謝淵一人,在小道上風中淩亂。

——TBC——

第九章 被管教,我心甘如飴

賓客已至,前院瞬間熱鬨起來,孩童在嬉鬨,貴人在閒談。

謝淵吹了許久晚風,終於緩過神來。此時的他不知該驚還是該喜,這樣的緣分太匪夷所思了。

他一個勁趕到前院,宴會還未開席,賓客三三兩兩在庭前攀談。

謝淵到時,言堇雲被人群簇擁著,老太君帶著他,把他一一介紹給官婦們。

謝淵現下隻敢遠觀,不敢上前。那人被圍在中間,原本清冷的臉,現下獨自麵對那些人,仍有拘束,但麵色漸顯柔和了些。

謝淵就這樣看著,直勾勾的盯著新夫所在的方向,不知迷了眼。

突然幾個腦袋從他身後冒出,順著謝淵的視線,直接鎖定在新夫身上。

不知是誰問了句,“三兒?看什麼呢?”

謝淵自顧傻笑,完全不理會那幾個腦袋。

曹仁斌托腮,“那便是三兒的新夫?這相貌、這身姿,嫁給三兒當少君,虧了吧。”

“沒想到三兒的新夫如此絕色,隻是可惜了,三兒不喜男子。”華南插腔。

“男子哪如女子溫柔體貼,再好看的皮囊也改變不了他是男子身份,是吧,謝三兒。”秦安用手肘戳戳他。

謝淵被戳一機靈,“啊?你們來了?”

“才發現啊,問你話呢?”秦安不依不饒。

“什麼話?”

“你方才在看什麼?”

“沒什麼。”

“少裝,是不是在看你家少君?”曹仁斌一臉嬉戲樣。

“亂講。”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不休,謝淵始終堅持未曾看新夫,看沒看,隻有他自己心裡清楚。

宴席布局,分上位與左右下位,呈扇形分布。

賓客入座,上位是主家國公爺,左右為國公夫人及老太君。右側下位第一列,為謝崢與秦氏同坐,他倆的身後是謝源與少夫人,謝源的身後便是謝淵夫夫。

其餘坐席皆是外賓,同樣由裡至外,皆是以長者、高官為尊,依次是其家眷。

開席後,國公爺率先舉杯,“老夫乃一介武夫,不曉得美言美語,隻知中秋佳節,無以為寄,但送此句,以表老夫之心。祝各位同僚:

‘幸福生活花好月圓,合家吉祥永團圓。美酒佳肴全嘗遍,月餅甜到心裡邊!’哈哈哈……,今日如同家宴,來,能飲者便喝,意思即可。”

一杯酒下肚,左下位秦安之父,輔國大將軍秦衛,亦舉杯,

“老夫且代表諸位,誠心感念護國公的邀約,今日乃中秋團圓日,爾等且祝國公爺‘父母長輩在眼前,子孫滿堂笑聲甜。’相比如今的護國公便是如此啊,哈哈哈……!”

“哈哈哈……,老秦所言極是,也借諸位吉言。”國公爺聽這話高興。

“說到子孫滿堂笑,老夫倒想起一事,老夫小兒謝淵剛成婚,老夫的小兒婿過門不久,想必未曾見過諸位。今日難得一聚,讓他與諸位混個臉熟,日後在這中都城內,請諸位照顧一二。”

坐座下一位官家接過話,“國公爺這便見外了,哪日小侄們若有需要,爾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正是,正是。”其餘人附和。

“諸位大義,老夫心領了,兒婿堇雲?敬一敬諸位叔伯嬸母,以表誠意。”

原本並不善宴談的言堇雲,今日算是硬著頭皮陪著老太君。本就筋疲力儘,再想謝淵的莫名誤解,便從落坐後就沒給謝淵好臉色,礙於賓客顏麵,言堇雲形不露表,算淡定自若。

多日未見的郎君,時刻便在自己邊上坐著,稍一偏些許,肩膀就能碰上。關鍵是那人還時不時偷看自己,不知是對新夫不滿呢?還是對自己錯意的指認而感羞愧。

彆人看不出什麼,但隻有言堇雲才知道,自己表麵多淡定,心裡便有多慌張,袖下的雙拳緊握,手心裡全是汗。

兩人心裡各懷鬼胎,言堇雲萬萬沒想到國公爺竟然指名點自己,於是貿然舉杯站起身,猝不及防的起猛了,身子往一側摔去。

還好一心在他身上的謝淵手疾眼快,一手拉住他的手,一手摟住他的腰身,才發現,那人手心全是汗。

言堇雲現下管不了這些,連忙抽手拂袖,站起俯身請禮,“小婿言堇雲,初來乍到,敬諸位叔伯嬸母,望日後各位叔伯嬸母多多關照。”

宴上女眷杯裡皆是茶水,男子皆是烈酒,能飲則飲,不強求。

敬人酒,杯要空,剛剛都不敢嘗,現在一杯下肚,言堇雲才發覺,這是烈酒啊,入口辛辣無比,這還是他第一次嘗酒,竟能一杯直接下去,他有點敬佩自己。

老太君也幫腔:“我孫婿堇雲,雖身為男子,入了我國公府,便是國公府的人。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往後便仰仗在坐諸位了。”

一位頗有身份的夫人笑著回話:“老太君,您就放心吧,我瞧著這倆孩子恩愛有加,淵小子自當護他新夫,哪能輪到我們這些局外人照看呀!哈哈哈……!”

這位夫人的話令兩位當事人羞於抬頭,卻令滿堂賓客放聲歡笑。

“就是,就是。”

“謝淵我兒?”國公爺又開口:“今日中秋佳節,你新夫初來於此,固有望月思鄉之情,你且好生作陪。”

“是父親,孩兒知曉。”

“堇雲兒婿,初離家第一次過節,為父深知你念家心切,但隻能勸你寬心些,此事古難全,千裡亦能共嬋娟,你可明白。”

“謝父親關懷,堇雲明白!”

宴席持續,歌舞升平。言堇雲自那杯酒下肚後,身體有點發燙,起初他並不在意。

還是時不時看他的謝淵發現了他的異常,謝淵憋了一晚上,終於敢對言堇雲開口說話了。

謝淵稍稍往言堇雲的方向靠,輕聲道:“你……你的臉,有些紅了,沒事吧?”

言堇雲沒答話,側頭一瞪,似說“彆煩我,話多”的表情,嚇得謝淵立即坐正,埋頭吃東西。

晚些時候,年長的長輩提前離去,剩小輩們還在胡鬨。礙於言堇雲的身份,現在老太君不在,言堇雲身邊又有謝淵,女眷們不敢上前。

隻有一些男子想結識新少君,當然為首的便是謝淵那幾個弟兄。

“我等見過少君,早聞三兒說過少君,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我等幸會。”秦安帶頭上前。

“幸會,敢問諸位是?”

“我們和三兒是過命交情,我是秦安,這位是曹仁斌,他是華南。”

“三兒?”言堇雲疑惑。

謝淵湊近,“是我,他們叫我謝三兒。”

言堇雲又一個刀眼,似沒問你回什麼話,謝淵乖乖坐好,閉嘴。

華南憋笑,“三兒這是咋的了?今日格外安分啊?”

曹仁斌搭腔:“可不是,如此聽話,活像個小媳婦兒,噗哈哈哈。”

“你才小媳婦兒,你們全家小媳婦兒。”

“郎君不得無理。”言堇雲一本正經的批評謝淵。

“哈?”這,第一次見,幾人咋舌,謝淵什麼性子,他們心跟明鏡似的,這便管住了?

連謝淵自己也很吃驚,身體也很聽話照做了,不免想想這人著實有點意思!

——TBC——

第十章 我那新房啊

那幾個謝淵的過命交情,他們敬的酒,言堇雲不曾猶豫便喝了,能給謝雲取雜名的,關係定然不一般,言堇雲算是入了謝淵的鄉,隨了謝淵的俗。

言堇雲在宴席上,將一名溫文爾雅、知禮又寬以待人的君妻,表現得淋漓儘致。

隻是那張不苟言笑的模樣,的確讓謝淵越發感興趣。

幾杯烈酒下肚,言堇雲的臉愈發通紅。

後來有些欲上趕著相識一場的,實則來請酒的,都被謝淵勸退了。哦,不是勸,是罵退的。

小輩被罵退了,兄輩的謝淵自然不敢,怕自家君妻一會兒又指責他“不得無理”。

所以趁言堇雲恍惚之際,那些兄長的酒便由謝淵代他喝了。

酒過三巡,宴席也漸漸散去,此時的言堇雲全身滾熱,已站不住腳。謝淵雖喝了一些,但今日他格外精神,不知為何。

言堇雲不知何時已半靠在謝淵身上,半睡半醒,曉曦他們想上前,礙於主君在旁,他們也不敢硬生生把人搶過來。

“主君,公子若不適,奴婢先送公子回去吧?”曉曦身為言堇雲的掌事侍女,說什麼也要把公子要回來。

“無事,我送他回去便是。”謝淵無其他想法,就想著早點送這人回去歇息。

“這~,主君,時候不早了,您送公子回沁雅軒,您再返回聽竹軒,著實太折騰了,怕累著您,還是讓奴婢們來吧。”

“你是少君房裡的大侍女吧?”

“回主君,正是。”

“你都知稱我為主君,那你可知你家公子是誰的少君?”

曉曦暗道不妙,“我家公子乃國公府謝三爺的少君。”

“那不得了,你家公子是我謝淵的君妻,我送他回房,又有何不妥。”

“奴婢絕非此意,隻怕累著主君。”

“無妨,走吧。”

言堇雲高估了自己的酒量,起初第一杯,已經有微熱不適,但他覺得可以忍受,再接秦安他們幾個的意,那幾杯下肚後,後勁便來了。

全身滾燙不說,還使不上力,關鍵是頭暈腦脹,一向謹細的他,此刻思想慢鈍,隻想借助什麼靠一靠,睡一覺。

今夜團圓夜,他思念至親,又被國公府以家人的身份,出現在眾多外賓麵前。不管是謝淵的至友,還是受邀的賓客,無不對他敬重有加。

所以今夜,他放縱自己一回,不思考量,喝下了那些酒,他樂在其中。

“辰兒,來。”曉曦叫來辰暮,俯在他耳旁,不知了說什麼,辰暮聽完率先往沁雅軒趕去。

謝淵扶著言堇雲,走了一段路,言堇雲的身體總是搖搖欲墜。無法,謝淵隻好將他背起,這人看著本就清瘦,背起來真的極輕。

成親那麼久,謝淵還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在言堇雲已入住的情況下參觀新房。

謝淵輕輕將言堇雲放在床上,辰暮端來溫水,為他家公子拭擦身子。謝淵則自己前往桌旁坐下,晨霞準備了解酒湯,謝淵也有份。

這時蒼暮進來,連招呼也沒跟謝淵打一聲,直徑走到床旁,扶起言堇雲,用他寬厚的體軀擋住謝淵的視線,快速從懷裡掏出一粒藥丸,塞進言堇雲嘴裡,再將解酒湯灌入。

將人放躺下,蒼暮轉身直立在床旁,長刀抱於胸前,一幅生人勿近的架勢。

謝淵也挺鬱悶的,自他進這間屋開始,言堇雲的陪嫁侍仆們,就對他家公子形影不離,奇怪?好似有意在提防他。

大家就這麼僵持好一會兒,這時言堇雲出了聲,“嗯哼~,辰兒?”

“公子,您醒了?公子醒了。”辰兒坐在床旁,見言堇雲醒了便喊來大家,四人快速圍到床邊,成功擋住了謝淵這個正主的視線。

“宴席何時散了?我怎麼回來的?”

“公子,宴席早散了,您喝多了,主君,是主君背您回來的。”曉曦上前,輕聲與他家公子對話。

“謝淵?”言堇雲一臉不可置信。

曉曦把食指豎在嘴上,示意他小點聲,眼神使勁往後瞟。

“公子,主君在房裡。”

“嗯?”

四人往旁側身,言堇雲便看見了坐在桌旁的人,那人也直盯著床上的他。

“扶我起來。”曉曦和辰暮將他扶起,拿過軟枕墊在他背後,他在藥物的作用下,人雖然醒了,但頭還是疼的厲害。

“都出去吧,我有話跟你們主君說。”

“公子?”大家不放心。

“沒事,去吧。”

幾人出去並把門帶上,現下隻剩兩人,兩人就這麼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確定清醒了?”

言堇雲輕揉太陽穴,“足以回答你的問題,有什麼便問吧?”

“為何一開始不告知我?”謝淵問到。

“告知你什麼?”

“告知我,你,便是我謝淵剛過門的新夫,言堇雲,為什麼不說?”

“你不覺得可笑嗎?我過門好些時日了,是你自己不識得自己的少君,與我何乾?”

“我……。”謝淵果真無言以對,的確是他將新夫棄於新房不聞不問。

“怎麼?我說對了?不過我還是挺佩服你的,倘若你的新夫與他人不明不白,你當真如此寬仁大度,著實難得啊。”

言堇雲內心也挺樂嗬,這人其實怪傻氣的。想是這麼想,但臉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這件事嘛,我自當慚愧,我……,你……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便原諒了這一次,可行?”

“堂堂國公府三爺,還用與我談原諒不原諒,這事兒也與我無關吧,完全是謝三爺的一廂情願罷了。”

“怎與你無關?你是我新夫啊!”

“可以見得我是你新夫?”

“你是我們國公府下重聘,我謝淵親自上丞相府迎娶的新夫,怎不見得?”

“哦?是嗎?那為何我入府也不曾見過新郎君呢?”

“我……。”謝淵撓頭,他有錯,現在不知如何辯解。“抱、抱歉,我向你道歉,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打住,謝三爺愛上哪兒上哪兒去,我這廟小容不下您。”

“啊?可、可這也是我的新房啊?”

“想必三爺今日酒喝多了,您的住所在聽竹軒,這是沁雅軒。”

“嘿嘿嘿,雲兒你說笑的吧,這是我倆的新房啊!再說,我倆不打不相識,一切都是緣分,不是嗎?”謝淵突然笑著站起來,走到床邊一屁股坐下,與言堇雲對視。

“起來,誰跟你倆。”言堇雲向裡靠了靠,嗬斥他。

“我不,就不起,雲兒原諒我吧。”謝淵強製拉住言堇雲的一隻手,開始他的無賴行為。

“鬆開?彆逼我踹你下去。”言堇雲使勁往回抽手,謝淵就使勁的握著,甚至把人家的手拉到胸前,一臉委屈的看著言堇雲。

“那雲兒原諒我,從今日起讓我回沁雅軒,不然我們就這麼耗著。”

“彆想。”

“那行。”

“你要做什麼?”新婚那晚的畫麵又出現在眼前,隻見謝淵鬆開他的手,雙腳使勁蹬靴,想爬到床上來。

言堇雲沒想到這人如此不要臉,瞬間妥協,“行了行了,原諒你便是。”

謝淵停下動作,“真的?”

“嗯,不過我有條件?”

“是什麼?”

“你隻能睡外間。”

“啊?彆呀。”

“不願?蒼暮?”

“好好好,彆喊了,我答應你還不行嗎?”

“行,那你現在可以出去了。”

“不能再多待一會兒嗎?”

“不能。”

“那你睡吧,我幫你看著。”

“不需。”

“我……。”

“再多言連外間也沒有了。”

“那……。”

“蒼暮進來,請主君出去。”

最終,謝淵被蒼暮請了出去,說請是禮,實際是抓著謝淵的手臂把他拽出去的。到了外間,謝淵還一個勁伸頭往裡瞅,蒼暮一把將簾子拉上,抱著長刀橫在門口。

謝淵笑著拍了拍、又捏了捏這個同齡人的肩膀,“謔,兄弟你這身,不錯嘛,定是個長年習武之人吧。

“謝主君妙讚。”蒼暮麵無表情。

謝淵當場氣結,果真主仆一個色,他給這個健碩的人翻了一個白眼,氣衝衝的走向貴妃榻,靴子也不脫,直接躺下。

頭枕雙掌,翹腳,抖腿,他的腦子飛快運轉著,至於在密謀什麼?隻有他心裡清楚。

——TBC——

第十一章 想辦法回新房

謝淵在外間躺下不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猛然起身,飛快衝出門去。

言堇雲本就躺著閉目養神,也還未入睡,一直細聽著外間的動靜,忽聽見一聲響大的開門音,他也下意識睜開了眼。

心道下人不會這般開門,於是便對守在外的蒼暮詢問道:“外邊出了什麼事兒?”

蒼暮就知道,那一聲肯定驚擾了他家公子,“公子,您還未入睡?”

“未曾,外邊怎麼了?”

“是主君,他剛跑出去。”

言堇雲不免一想:方才不還死皮賴臉的想留下嗎?這般便呆不住了?

但此時外邊已經黑透,謝淵就這樣跑出去,也不是事兒,再次詢問蒼暮,“天色太暗,他可曾帶侍從?”

“不曾。”蒼暮回。

“那你跟去瞧瞧?”

“是,公子。”

蒼暮悄悄跟在後麵,默默護送著。謝淵沒上哪兒去,就是一路小跑回了聽竹軒,一進門便大喊:“福澤?福壽?”

“少爺您可算回來了?”兩位貼身侍從迎上前來。

謝淵很是著急,“快,收拾收拾,咱們上沁雅軒去。”

“什麼?少爺您這是何意啊?”兩人就不跟這人一會兒,他家少爺就犯混。

謝淵哪管他們,衝進他自個的寢房,開始胡亂收拾,“你們也快點,愣著做什麼?”

較為沉穩的福壽,上前來勸說:“少爺,少爺,您先等等,你要收什麼,小的給您收。這大半夜的,咱們先歇著,明早小的們麻溜給您收拾好。”

“不行,今夜我便要過去。”

“上哪兒去?沁雅軒嗎?”福壽問。

“正是,這兒住膩了,本少爺要回沁雅軒。”謝淵隨意往一處坐著,便開始指揮起下人來。

福壽還在勸,“今夜便要過去?少爺,這萬萬不可呀。”

“為什麼?”

“您想啊,現下什麼時辰?少君早早便歇下了,您這一折騰,不得擾人清夢不是。”

謝淵細細一想,好像有道理,福壽繼續:“再說,少君是什麼性子,少爺難道不比小的明鏡,您覺得呢?”

兩人雖然不知道自家少爺今日是不是開竅了,鬨著要過去,但現在去沁雅軒,福壽真敢保證他會被趕出來。

這些天,福壽也與沁雅軒的幾位相處過了,曉曦姑娘明事理,晨霞姑娘較天真,辰暮小哥兒單純可愛,至於蒼暮嘛,福壽也很難評。

此人與少君性子相像,但少君有時還算健談,但這蒼暮便話不多,平日裡像塊冷木頭一般,時常屹立守在在少君身側,總讓人望而卻步。

“也是哦。”謝淵若有所思。

“少爺這是打算回沁雅軒住了?”

“嗯。”

“那行,少爺,咱們今兒就住這兒,明早小的們給您把東西安排過去,您看?”

“也隻能這樣了。”謝淵雖不情願,但一想到言堇雲那冷漠的臉,這就由不得他了。

謝淵其實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從知道言堇雲就是那個在大都邂逅的人時,就莫名其妙的想親近他。

那人越清冷,謝淵對他就越感興趣,這個人冷峻的外表下藏了許多事,這樣的人,謝淵覺得值得去探索。

蒼暮回來時,言堇雲依舊沒睡,他躺在床上假眠,蒼暮開門進入外間,隔著門簾。

“是蒼暮回來了?”言堇雲問。

“是我,公子。”

“他上哪兒去?”

“回聽竹軒。”

“行,我知道了,你也去歇著,我這不用守。”

“這……。”蒼暮怕謝淵再返回擾言堇雲清夢。

“放心吧,晨霞在呢?”

“屬下告退。”

第二日一大早,言堇雲剛起身收拾好,恰逢今日要去給老太君請安,還未出門,院裡便熱鬨起來。

言堇雲剛要叫曉曦,問是怎麼回事,結果卻是謝淵一路樂嗬嗬的闖進寢房來。

“雲兒,早安。”

“三爺起的真早,這是要去往何處啊?”客套話。

“雲兒彆那麼生分嘛,知你氣我這幾日所為,我這不回來了?”

“你這是何意?”

謝淵嘿嘿一笑,“昨日太晚了,我怕打擾你,今日一早我便搬過來了。”

言堇雲不想搭理他,聽外間動靜太大,走出去看了看,傻眼了。

“外間如此小,你確定要擺下這些東西?”謝淵把聽竹軒喜歡的物件都命人搬了過來,大到乘涼搖椅,小到飲茶杯具。

“不然呢?誰讓外間這般小,不然雲兒讓我也住住裡間吧,嘿嘿~。再說我們已是……!”

“想得倒挺美。”言堇雲懶得再同他搭話,帶著侍女轉身出門。

“夫人上哪兒去?”謝淵急忙快速跟上。

言堇雲回頭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再亂叫,小心我的劍。”

“啊~,你分明就是我夫……唔。”言堇雲停下腳步,直盯著他,嚇得謝淵趕緊捂住嘴,把“人”字咽下去。

言堇雲繼續往前走,謝淵一路跟著,恨不得與言堇雲粘一起,“這是上鳳棲齋的路,雲兒這是要去給太母請安?”

言堇雲沒回他,自顧往前走,謝淵快速跟上,趁言堇雲不注意,一把抓過他的手牽著。

“三爺這是做什麼?”言堇雲再次停下腳步,舉起被謝淵握住的手。

“哎呀,又叫的這麼生分,叫我安之吧,這是我的字。”謝淵笑得一臉認真。

“沒問你名字 ,我說這是在做什麼?”言堇雲想抽出手,料想他使一份勁,謝淵就加一份力道,將他手握得生疼。

“看不出來嗎?牽你的手啊!”

“鬆開,我讓你鬆開。”怎麼說謝淵也是將門之子,這手勁力道著實大,言堇雲怎麼也掙脫不開。

“彆鬨,前麵便到鳳棲齋了,讓袁嬤嬤瞧見我倆這般拉拉扯扯、吵吵鬨鬨成何體統,行了,就這樣,走吧。”謝淵故拿老太君作借口,說完拉著言堇雲直奔鳳棲齋。

言堇雲不情不願的任由謝淵拉著他走,曉曦沒接收到言堇雲的求助,便也不敢上前。

兩人一同入門,袁嬤嬤在院裡指揮下人修剪植被,見這小兩口一同前來,實屬難得。

言堇雲總算甩開謝淵的手,上前先跟袁嬤嬤行禮,問安。袁嬤嬤回禮,並對謝淵就是一頓輸出。

“小三爺這是打哪出啊,曾不見您同少君來過,今兒太陽朝西邊出呢?還是我這老婆子老眼昏花了?真是小三爺來了?哈哈哈~!”

“嬤嬤,您愛同太母一般,老拿我打趣,我又不是第一回來。”

袁嬤嬤喜笑顏開,“這怪誰?小三爺敢說不是第一回跟少君一同前來。我看呐,我們少君便是性子好,這要是換了他人,獨自一人請安慣了,還不想再帶個潑皮人兒,白一路鬨心。”

“我認,我認便是。”

“小三爺可知錯?”

“錯了,嬤嬤教訓的是,淵小子認錯。”

“認了便好,知錯便能改,來,進屋吧,老太君剛起,在外間坐著呢。”

袁嬤嬤走在前頭,謝淵又牽上言堇雲的手,這會兒進屋了,言堇雲不敢使勁甩他,怕動靜過大,驚動老太君便不好了。

二人緊跟著袁嬤嬤走在後頭,忽然謝淵輕聲對著言堇雲不著邊際的來上一句:

“對不住。”

“什麼?”言堇雲不解。

“成親後一直未曾同你給長輩請安,我有愧。”謝淵說的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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