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眠其實是有些不安的,雖說他並不覺得談向文那樣有權有勢的人會盯著自己不放,畢竟,到談向文那種地位,也不缺什麼往上貼的美人。
但是,周眠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到,從前圍在自己身邊的那群富家子弟全部都消失了。
即便他們還會來‘夜色’,卻離得青年遠遠的,像是被什麼人警告過一般。
周眠在他們的眼中仿佛被貼上了某種占有性的標簽,即便再垂涎,他們也不敢動一下。
青年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收到過小費了,連銷售的酒類數量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疊。
按道理說,當自身利益受損的時候,酒吧那邊總是會有些措施的,但負責人並未表露出什麼不滿,隻是對周眠的態度變得十分冷淡,當沒這個人一般。
周眠心裡煩悶,卻也沒辦法,他現在還沒辦法和酒吧解約,天價違約金他根本付不起。
青年知道,這其中一定有談向文的手筆。
麵對強權,普通人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但要青年妥協也不可能,周眠索性把上班當成坐班,旁若無人地玩起手機。
這樣的日子倒也算悠閒,畢竟之前在談向文那邊確實賺了不少,債務基本上還清了,他也不用再膽戰心驚,擔心那些人找上門來。
周眠隻對談淮還抱有一些愧疚感。
說到底,他就是為了錢,把那孩子的一顆真心棄如敝履。
但是沒辦法啊,周眠隻是個活在底層的小透明。他有債要還、有家要養,談向文找上他,如果他像古早電視劇裡的那些清高的男主、女主一樣試圖反抗、拒絕,等待他的隻有死路一條。
周眠想活下去。
他還這樣年輕,還沒有實現承諾,連帶著愛人的那一份去看遍世界。
周眠歎了口氣,輕抿一口咖啡。
周眠習慣在上班之前去附近的咖啡店內買一杯咖啡喝,也是為了提神,畢竟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夜班。
臨近傍晚的咖啡廳人不多,加上冬季,晝短夜長,氣溫冷寒,很少會有人下午專門來咖啡廳買咖啡喝。
叮咚。
有人推開了咖啡廳的大門,一股冷流竄入了溫暖的室內。
這家咖啡廳不大,周眠坐在中間靠窗的位置都能感覺到那股寒意。
皮鞋敲打在地板的聲音有些發沉,周眠聽到了隱約低沉煩悶的男音。
“.......這個項目如果他不行就換一個.......行了,就這樣。”
男人說到這裡,掛斷了手機,轉而對營業員道:“麻煩給我一杯意式濃縮,打包帶走。”
腳步聲逐漸靠近。
周眠垂眸抿下最後一口咖啡,指節將脖頸上杏色的圍巾圍地更緊一些。
青年微微偏過頭,打算起身離開,恰好撞見男人皺眉走過的側臉。
稍顯濃鬱的眉頭,高挺的鼻梁,微薄抿起的唇。
那張臉的每一寸,都熟悉的令人心中發苦。
周眠渾身都僵住,他近乎呆愣地立在原地,怔怔地看著男人的背影。
青年漂亮的眼眶慢慢泛起紅意,嘴唇在顫抖、手臂在顫抖,連同他的肩膀、整個身體,都控製不住地戰栗起來。
中了邪一般的。
周眠的嘴唇微微張合,像是無法喘氣,連聲音都微弱的仿若氣音:“阿致.......”
眼淚無法抑製的從紅意泛濫的眼眶中掙紮而出,青年隻覺得眼前的世界都仿佛被扭曲撕裂開來,像是華美的糖紙,被人用力揉捏在一起,又緩緩展開。
周眠近乎踉蹌的大步走到男人的麵前,在看清男人正臉的一瞬,幾欲失語,甚至是控製不住的捏緊的衣角。
“阿致......是你、是你回來了嗎?”
青年的語氣小心翼翼,甚至是卑微乞求的。
男人卻有些莫名的看著眼前的青年,對方哭的模樣很漂亮,像是顫顫巍巍、被露水攪濕的薔薇花,讓人不自覺地起了憐惜之心。
但這顯然對男人沒什麼作用,他蹙眉,確定自己記憶裡並沒有青年絲毫的印象。
男人的聲音十分疏遠冷淡:“這位先生,你應該是認錯人了。”
周眠一瞬間恍若驚醒一般,外麵的天空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溫暖的燈光打在男人熟悉的令人眷戀的麵容上,仿若一層渡上的華光。
青年控製不住地扣緊手指,牙齒發出細微碰撞的聲音。
周嘉致已經死了,是他親眼看著愛人在病床上逐漸虛弱,因為化療而剃了光頭,整個人蒼白如紙、瘦得皮包骨。一直到最後,周嘉致甚至無法吞吃下去飯食,隻能依靠輸液來維持生命。
周眠記得那個大雪紛飛的冬天。
他的愛人蒼白地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地死在黑夜中。
即便是這樣,周嘉致最後對他說的話依然是溫柔的。
他告訴他:眠眠,不要哭。
所以,這不是周嘉致,這不是他的愛人,嘉致不會用這樣冷淡疏離的眼神看著他的。
周眠什麼都知道,可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眼睛,近乎貪婪地盯著那張鐫刻在心底的臉上。
他抖著嗓音,眼中全然是恍惚的水光,如此對男人道:“.......抱歉,是我認錯人了。”
可憐的青年像是在寒風中瑟縮的、無處可歸的小動物,他深吸一口氣,近乎乞求般的對男人道:“對不起,是我打擾到你了,但是、我能不能問一問你的名字?”
“我沒有什麼彆的意思,我隻是......”
他看上去更加可憐無措了,垂著頭的模樣像個找不到家長的小孩子,眼睛紅彤彤的、鼻頭紅彤彤的,連嘴唇都紅豔的過分。
男人微微掀了掀眼皮,開口道:“我叫薑元致。”
周眠喃喃道:“薑元致。”
“叮咚,xx號先生,您的意式濃縮已經打包好了,麻煩來前台取一下哦。”
薑元致站起身,眼神在青年身上一轉而過,禮貌地頷首,隨後便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