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關於公司關於合同最大的秘密, 林知織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平心而論，她最初見到畫家帽女人時，是掩蓋不住自己的厭惡。因為趙飛雪的死，因為歐陽閔死活不離開, 聲稱他也早已被卷入。
林知織非常, 非常, 非常痛恨這些在暗處玩弄他人命運的人。是因為對方說趙飛雪還在受折磨, 林知織才壓抑著自己的憤怒，一路聽下來。
然而聽完了畫家帽女人所陳述的，地獄與惡鬼，還有公司與終端。林知織又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這些躲在暗處看似蠅營狗苟的人, 一言一行中, 都對惡鬼懷有強烈的仇視, 乃至對終端也有掩蓋不住的輕蔑與憎恨。
林知織甚至能隱約能窺探到, 這些人所走路上的血跡斑斑和痛苦與仇恨。
“薰衣草是什麼意思？你們為什麼以薰衣草為標誌？”林知織問。
她心裡有大概的猜測和答案, 但還是要聽正主親口說出來。
畫家帽女人微微一笑, 從風衣口袋裡取出了一朵薰衣草標本，將其放在桌上。
女人雙手交織, 壓在自己心臟的位置：“薰衣草有兩重花語，等待愛情，或者等待重。我們取起第二句花語, 用以成員們彼此互相勉勵——終有一日，曾經稀裡糊塗賣掉自己的我們會從地獄裡爬出來, 在新的人間重逢。”
林知織目光落在那朵鮮豔而永恒定格的花上, 輕聲道：“我們是指哪些人？”
“所有人。”
畫家帽女人莊嚴道，“人之所以為人，一撇一捺, 彼此支撐。這條路隻有少數人在走，但最終成功的果實不會扔下任何一個人，無論ta品格高貴還是人品低劣。我們早已宣誓，除了公開站在惡鬼那一方和我們作對的，弱小不敢前者，亦享有自由。”
林知織重重吐出一口氣，她仍然痛恨玩弄自己命運的人，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些人把自己的命運也算計在裡麵了，有私心，但公心更多。
如此龐大的組織，如此縝密的計劃，還有這麼多眾誌成城，並且隨時願意獻身的成員。TSE？擺在明麵上過家家的罷了。
林知織隻覺得自己招惹的組織一個比一個大，她有氣無力：“到底為什麼，選擇我來承擔命運？如果說你們之前不敢見我是怕終端發現，那現在你們可以告訴我，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安排，我那裡特殊了？”
畫家帽女人搖了搖頭：“不是我們為了反抗，然後選擇你，因果關係反了。是先有了你，隨後才有我們。
終端的審核標準，是需要接任者具有一種天賦。靈魂能量對於普通人來說是有強化上限的。而越能包容，越能共情理解其他人的，他們一般能承載更多的靈魂能量，上限也會更高。
首任終端留下了一道最終試煉。每當現任終端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就會開放這個試煉，隻有擁有足夠堅韌天賦的人才能走出來，被選為下一任。
當然，自從終端變節後。自幾百年前的當鋪，到現在的公司，巧立名目下，作為選拔標準的最終試煉仍然存在。隻是現在更名為——第六張合同。現在全部簽署人內，隻有那位陛下通過了，取得了接任的資格。
我們一切的目標，就是推動以你為中心的時間線坐實，獲得第二個資格，然後殺掉那個陛下，成為終端唯一選擇。
這個計劃是先行者一手策劃的。從你在那片爛泥地裡決定反抗家庭的那刻起，我們等了你十五年。所以我們傳出了謠言，出乎意料的是，終端居然也有扶持你的想法，TSE的極端守衛派因此注意到你，並堅信陛下會死在你手中，迫不及待對你下手。”
林知織靜靜聽著，表情沒有太大變化，一直保持著一種若有所思。她聽過了前麵那麼多驚世駭俗的秘密，這些就有些索然無味了，更多的是思考其中的可行性。
她等女人說完，半閉著眼睛，並沒有多麼激動，反而有些冷淡：“那你們可以直接選擇白，又何苦來招惹我。我確實跟她翻臉了，可都是你們設計出的仇恨，源頭在你們身上。我沒你想的那麼包容，並非能高高興興承擔起大義的人。”
畫家帽女人輕笑了一聲：“我知道，估計你現在也想跟我們翻臉。我願意承認，先行者製定的計劃，我主要負責細節，設計你走到這一步的。
但你和你的同伴，現在也在我們拯救的目標中，你不得不捏著鼻子把我們排後處理吧。隻要大事能成，讓我看一眼新世界後，你點名要活剮了我，我自己執刀。”
“但是，請見諒，陛下從頭到尾都不是我們的選擇，她已經無法脫身了。那位陛下是終端最好的選擇，是惡鬼最好的選擇，但不是人類的最優解。”
＊
從訓練場裡出來的時候，白渾身都濕透了。一顆顆的汗珠從皮膚毛孔裡冒出，無休止的往下流。
皮膚泛起的熱意在很快消退，一層層汗珠慢慢凝固變冷。白很討厭這種四肢的麻木感，趕緊進了淋浴間，水溫開到50℃，澆得皮膚發燙。
地獄太夫美人麵朝上，張嘴哇哇喝著熱水，然後無聊地吐出來，形成嘴上小噴柱，樂此不疲。
完全是骷髏模樣的白骨麵則抱怨著：“你總是嘴上說好好好，然後死活不肯低頭。何必要如此辛苦的訓練？隻要你點個頭的功夫，那個預言根本不會出現，也不會找到你麵前來。”
白不理它，自顧自享受熱水遍身帶來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