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他並不是很認同嬴高的話。
他很難想象,那些在龍山之中肩扛手抬、衣衫襤褸的黔首們,甚至還能關係到大秦存亡和自己的生死。
要真是如此,為何那些人還能被如豬狗般使喚?
之所以沒有反駁,他擔心惹惱了那明顯在興頭上的十六哥,被動角抵。
扶蘇也是眉頭緊皺,他自然要比胡亥看的更深一些。
“吾弟所言頗有道理,然上之詔令,下行效之,上有錯,下何益民?”
這個時候扶蘇也會過意來,知道之前自己感覺的不對到底是哪裡不對了。
“古語有雲‘堯置敢諫之鼓’,人皆可擊鼓進諫;商湯有‘司過之士’;周有‘保氏掌諫王惡’,諫官古已有之。
及至我大秦,郎中令府下所屬有諫議大夫數十人,諫議大夫職之謂何?諫言上之錯也。
今郎中令、諫議大夫不為,吾等身為父親子嗣、臣子,豈能任由父親錯之?上無錯,下自分憂、益民,吾弟以為然否?”
你還真是頭鐵啊,莽娃娃。
我以為個屁。
嬴高心中滿是無奈。
確實,嬴高之前一直說的都是身為子嗣、朝臣應該如何,對百姓應該如何,卻有意的避開了當始皇帝有錯的時候該怎麼辦。
不是他不想提,而是不能提,也不敢提。
嬴高隻想勸扶蘇不要再頭鐵的跟始皇帝對著乾,真是閒得慌可以對普通百姓好點多關心他們,而不需要對那些胡亂抨擊朝政的儒生太過聽信。
沒有想到的是,扶蘇終於還是回過味來,抓住了這可以說是目前最重要的一點。
扶蘇看出來了始皇帝是大秦偉力集於一身的這一要素,卻不知道後世“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因為現在所有的改朝換代都是發生在王侯將相之間的角色互換,還沒有出現過百姓造反的事實。
麵對始皇帝,蒙毅和他屬下的諫議大夫敢直言勸諫?
你以為都跟你一樣頭鐵麼?
這頭鐵看來也是遺傳的,扶蘇如此,將閔三兄弟也是如此。
“兄長,高敢問一句,這對與錯因何而定?天子若錯,吾等臣子豈不錯之更多?所以,天子豈能有錯?”
扶蘇聽得不由一滯。
既然扶蘇非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嬴高也隻能給他來劑猛藥。
對錯誰來定?
天子都錯了,你一個做臣子的就能一定是對的?
話在嬴高看來是有些胡攪蠻纏,但是在這個依然崇尚鬼神之說、君權神授的時代,也隻能用這個理由來堵住扶蘇之口。
不然這鐵憨憨一直跟始皇帝對著乾,隻能適得其反。
“郎中令和諫議大夫,乃至朝中群臣,定然也是認為父親所定乃是對的,所以才不曾勸諫。
兄長所言那些儒生皆乃良才,然眾儒生妄議朝政,可曾言及解決之道?為諫而諫,諫之何用?諫,需言之有物、行之有法,方為諫。
人雲亦雲不可取,諸事需三思而後行,方為君子之道啊兄長。”
先是胡亥,現在又是扶蘇。
嬴高隻覺自己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