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馭世之術,輕經世之道,安得萬世之基?
李斯慌忙朝堂外瞅了幾眼,低喝道,
“太子,慎言矣。”
這話,實是說的有些逾越了。
始皇帝可是剛剛在立太子詔中說完“討伐亂逆,威動四極;戎臣奉詔,經時不久,滅六暴強。”
若是傳到始皇帝耳中,縱然始皇帝再寵愛嬴高,怕是心中也會生出不快。
嬴高抿抿嘴,沒有說話。
他也發現自己心急之下,說的話有些逾越了。
這話或許是對的,但是不應該他說,更不應該在今天剛剛被立為太子的情況下說。
不過好在如今就他跟李斯兩人。
已經跟他深度綁定的李斯,至少目前還是值得信任的。
“太子,《禮記》有言,‘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些許小吏懲治自是無妨;
若是專為懲治吏員而設《吏律》施以重典,老臣恐太子或為朝臣所忌矣。”
李斯請嬴高坐下,小心斟酌著話語。
這句話就暴露了李斯的小心思。
隻想守著自己這封侯拜相的無上尊榮一畝三分地,不想得罪人。
顯然李斯很清楚,他之前本來因為韓非之事,名聲就不怎麼好。
而如果嬴高想要在吏治上施以重典,沒有他這個丞相幫忙是決計不可能的。
那麼,士大夫們很可能會將這怨恨都直接對準李斯。
悠悠之口下,李斯很擔心自己會落個“狡兔死,走狗烹”的境地。
再說了,施重典與吏,會不會自己搞到自己?
“父親下詔,命高籌辦國子監之事,老師可知為何?”
嬴高看著李斯道。
“納百家為吾大秦所用?”
李斯遲疑道。
國子監這件事,始皇帝還真就沒有跟李斯商量,直接就下詔了。
所以李斯也是很有些雲裡霧裡,摸不清楚狀況。
“若是僅隻為納百家為吾大秦所用,又何必將學室置於國子監治下。”
嬴高搖搖頭,不等李斯回話,話鋒一轉道,
“若是當日沒有文信侯(呂不韋舉薦,若是當日父親未曾慧眼識英才,老師可曾想過,今日會在何處?”
聽到嬴高這話,李斯神色不由一變。
做過呂不韋的門客,也是李斯抹不去的一個汙點,不過現如今卻是沒有多少人敢提及就是了。
李斯有些搞不懂,嬴高此時提到這件事是想表達什麼。
“嗬嗬,老師無需多想,高並無他意。如老師這等大才之人,尚且需要得人舉薦且有識人之明君,方能一展胸中所學,更遑論他人?
然,若是有朝一日,由朝廷主動召集天下士子進行考校,上等授官,中下者繼續苦學以待日後考校,老師以為如何?”
“啊哈……”
嬴高話音未落,李斯已是豁然而起,甚至連音調都有些走樣。
可見他此刻心中震驚。
適時的大秦,經過數百年的大爭之世,再到如今的一統六合,真正是百廢待興,除了些許周製的延續,其他一切就宛若一張白紙。
沒有後世那些把持權力的門閥,同樣也沒有勢力龐大的世家。
又因為諸子百家上百年的萬馬齊喑、百家爭鳴之勢,更是各種思潮並舉,流行大膽開拓、兼容並蓄。
而這時的官吏,大多都是靠互相舉薦或者尋到一權貴人物充作門客做為進身之階。
如大秦這般,必須進入學室然後選拔為官吏,已經是極為先進的了。
雖然學室的士子,也需要有人舉薦才行。
所以,嬴高覺得如今有紙,有印刷術,更有開明的思潮,建立國子監,逐步推行科舉,似乎應該是水到渠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