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泡泡,泡泡。”
失去老婆的男人隻剩下他唯一的命根,他從年輕警官的身體裡滑落,重重地跪在地上,他用手拍打著地板,無能為力地想要讓孩子到他身邊來,到他懷裡來,他和她唯一的聯結似乎隻剩下一個泡泡。
徐夢聽到那輕飄飄地呐喊,仿佛離她耳朵越來越遠。
她想勸他彆哭,彆在孩子麵前這麼失態。當年他們結婚的時候,他也哭的這麼稀裡嘩啦,隻是當年他是單腿跪在地上,而不是像現在,學什麼乞討者去給神靈磕頭。
徐夢失去了視覺。
她沒有了畫麵,忘記了第一次見他時的樣子。
自己當年剛考進省劇院的演員,他是個比金子還貴的大學生,他為了追求她,一年到頭在劇院當誌願者,幫她打熱水、買冰棒,傻兮兮地站在太陽底下修她的摩托車。
她說未來自己要當偉大的舞蹈演員,要走向國際的舞蹈演員,於是他說,他一定會當好這個後勤,不辜負她的夢想。
後來他也做到了,結婚後,他當上了大學教授,她被文聯評為當代青年舞蹈家,他陪著她全國巡演,一直到她三十二歲那年特彆想要個小孩,她才選擇停了下來。
於是他們有了泡泡,可愛的孩子。
白發警察問的有些不耐煩了,儘管眼前的孩子親眼看到母親被殺,實在可憐,但因為嚇傻了,記憶出現斷裂,神誌不清,前後筆錄總說的顛三倒四的。
這不免讓白發警察想起單位的那幾個後勤丫頭。
他心想要是有個女警察在就好了,起碼比他柔軟些,不至於把孩子嚇成這樣。
“你在仔細想想,那個人是比媽媽高些,還是矮些。”
“矮點….”
“但你剛剛說的是他比媽媽高啊。”
“….”
小孩滿身也都是血,自己剛剛在血泊裡抱過媽媽,媽媽當時還有呼吸,還有微笑,笑著合自己說不要害怕,要快點報警,快點從家裡跑去出去找樓下阿姨幫忙。
可自己被人一問,什麼都忘了。忘了媽媽到底說過這些話沒有,是自己腦袋裡想象的,還是單純是一場噩夢。
“泡泡,你先站起來好嗎?”白發警察勸誡道,但他說話總冷冰冰,還沒從懷疑總回神。
這個案發現場實在太過詭異,他想不明白,凶手怎麼可能留一個目擊者待在原地。
他分辨不出小孩到底是在撒謊,還是真的害怕。
於是他想把孩子從地上扶起來,結果手剛碰上去,對麵便卻傳出刺耳的尖叫聲。
男人失去理智總是一瞬間的事。
徐夢的丈夫聽見泡泡哭,下意識的抬起頭來,他要衝進去屋內,爬也爬到孩子身邊,他警惕道:“你做什麼?!你不許碰我的孩子!!你們要做什麼?!”
年輕警察喊來了幫手,好幾個警官一起按住男人,“先生,你冷靜一點。”
男人發了瘋,他揪住警察的t恤衫攥在掌心,“我老婆剛剛被歹徒劃了二十二刀,你讓我如何冷靜?你們還要逼問我小孩到什麼時候?”
最後他變成哀求道:“你們幫她蓋一蓋身體,幫她抓住那個凶手。”
他唔咽道:“那些血都不流了。”
那些血快要流到門外了,地上的血都凝固了,徐夢感覺靈魂已所剩無幾了,她沒什麼要囑托的了。
她相信他一個人也能當好父母。
他該打起精神去照顧好泡泡,帶著孩子搬離這個家,找個地方重新開始。
她也相信泡泡會遺忘掉這場噩夢。
沒有媽媽在也照舊能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