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男子,生得夠美,便是驕縱些、鬨騰些、乃至惡毒些,落在女子眼底,也不過小小意趣罷了。
卯時三刻,餘昀坐上進宮的馬車。
餘家大門旁,餘四小姐打了個哈欠,肩膀耷拉下來:“昀兒分明還沒入宮,我卻有了幾分送嫁的惆悵。”
她看了眼安靜不語的父親,搖了搖頭,說不清究竟是盼著小弟如願,還是盼著他失敗回府。
若真要選一個,餘四小姐是希望他失敗的。作為龍鳳胎,兩人感情打小就好,昀兒也不若旁的男子般嬌弱,時常跟在她的身後,一道翻牆頭、鑽狗洞、逛花樓,打小就活得自在。
而這些,恰是那位高權重的女帝無論如何也給不起的。
京城都傳高僧給餘家公子批命生女,可餘四小姐卻覺得,餘昀倒更像是被下了降頭。
說到底,身為女子,且尚未成親,她根本無法理解餘昀的執著。
愛上一個人,便甘願拋卻所有過往,做從前最厭惡的事、去最厭惡的地方,聽起來便荒謬極了。
一切還僅僅因為普普通通的一場賞花宴。
說白了,女帝大概都沒與小弟說上一句話,他便將整個餘家折騰得翻天覆地、翻無可翻。
“我算是明白了,當真是男大不中留。”餘四小姐嘀咕著,想起頭疼的十幾天,倒是又盼著餘昀如願了。
餘二小姐笑容和善,未曾言語,神色間卻隱約有些微妙。
昨夜,小弟可是特意來到她院中詢問了一番。這便罷了,問的竟是女子喜歡何種男子,如何獲得女子芳心之言。
餘二小姐素有風流之名,往日裡也有好友與她詢問如何得到心儀男子,隻是友人都為女子,如小弟這般,倒是頭一次碰見。
一時心底有些好笑,卻又難免覺得,小弟既有這般決心,又何愁失敗?
倒是幾分讚賞。
*
辰時,宮門開。
福太貴君特意使了跟了他多年的雙喜去接人,資曆比尋常的一等宮侍又要高上許多,後宮各位自也明白了福太貴君的決心,稍微有些眼力見的,也不至於去自討不快。
一路走來倒也相安無事。
餘昀得了家人叮囑,路上自是安靜不言,簡直將這些日子惡補的禮儀全部拿了出來,乖的不像樣。
雙喜公公在宮中多年,自是瞧得出他禮儀上的欠缺,可這也是小事,福太貴君本也是看中了他身上的福氣。
想起這位約莫便是皇長女的生父了,雙喜公公的笑容又更真摯上幾分。
他牢記叮囑,並不與餘昀談及後宮諸位侍君,反倒將話題似有若無地往陛下身上扯。
“這處湖心亭靠近慈寧宮,陛下兒時最喜,有次落雪披著鬥篷便趕了過來,說要鑿冰釣魚,效仿古人。後來啊,還真叫陛下釣上了魚,次日先帝與福太貴君的桌上都添了道菜,先帝笑言,此乃孝魚。”
餘昀聽得入迷,他喜歡陛下,他也喜歡釣魚,二者疊加簡直比話本還吸引人。
見雙喜公公停下,似是已經說完,他便自個兒找起了話題,想要更為細致地了解那幼時釣魚的陛下。
“公公,陛下幾歲時去釣的魚?”
“七歲。”
“公公,您可曾記得,陛下釣上了幾條魚?”
“這奴才倒不大清楚了,總歸一連三日,福太貴君的午膳裡都有道魚。”
.....
眼看快到慈寧宮,餘昀實在想不出問題,便隨口問道:“公公,那陛下是與何人一道釣的魚呢?”
話一出口,他方察覺不對,萬一陛下是獨自一人呢?隨侍一旁的大抵也就是些宮侍,他對旁人的名諱可不感興趣。
許是因為這幾分警覺,餘昀反倒從方才的閒暇裡回過了神。
恰是如此,他敏銳察覺到雙喜公公的腳步頓了頓,這才道:“是與盛小姐一道。”
不等他追問,雙喜公公又道:“盛小將軍便是君後的嫡親妹妹,也是陛下的伴讀,自幼長大感情極好,早已為國捐軀三年。”
“餘公子,常言道舊事不重提,您往後若是入宮,切莫與陛下提及盛小將軍才是,免得惹了陛下憂思。”
餘昀自是應下,一時心底還有些羨慕那盛君後。有這麼一位在陛下心尖尖上的忠臣妹妹,簡直占儘了天時地利,也難怪能坐上那位置。
可歎他有四個姐姐,竟無一人讓他沾到這光,乃至從前蹉跎了許多時光,未能幼時便與她相識。
轉眼便到了慈寧宮。
福太貴君和善極了,大約他本人便沾了“有福氣”的光,便尤為重視那虛無縹緲的福氣,餘昀有高僧批命,又是龍鳳雙胎,本就極為滿意。
見到人後,瞧見對方相貌出眾、言談乖巧,便更添幾分喜歡。
餘昀瞧見後,心底便穩了幾分,他暗中打量那福太貴君,果見對方穿得十分喜慶。
不知是否因為那是她的生父,總歸餘昀也是越瞧那福太貴君越投緣,加之他也自幼被嬌寵長大,喜好那貴重稀少的玩意兒,與福太貴君倒是興趣相投。
一時間,二人聊得十分投緣,慈寧宮內一片歡笑聲。
雙喜公公候在殿外,聽著那笑聲便也跟著咧開了嘴,他自主子入宮便一直伺候在旁,更是看著陛下長大,自是盼著兩人能好。
這餘家公子嘴甜懂事,最難得的是還孝順,若真的誕下皇女,那便真是有福了。
隻是忽的,他笑容一頓。慈寧宮門口來了個麵生的宮侍、停了許久,他便直接走了過去。
*
與福太貴君再投緣,餘昀也連一盞茶的時間都沒撐過去。
幾句話後,他臉上雖笑著、嘴上也應和,可心已經飄到了這慈寧宮外,漫無目的遊蕩,在這星闈紫垣之中尋找著那道明黃.色的身影。
忽的雙喜公公走了進來,正想與福太貴君耳語,卻被揮手製止:“有什麼便直接說吧,總歸不是外人。”
說著,福太貴君還笑看了餘昀一眼。
這便是含蓄地承認了他的身份,這話餘昀還是聽得明白的,一時心情也好了幾分。
雙喜公公便低聲道:“臻公子中毒了,陛下結束早朝後便趕去了明桂宮。”
還有許多沒提,比如侍君中毒,便該先請禦醫,若其中有什麼醃臢手段,便該由君後定奪才是。可這一次,卻是那明桂宮的宮侍“機靈”,直接便找到了剛下早朝的陛下,將這事稟了上去。
否則,誰會拿這樣的小事打擾陛下,打擾福太貴君?
福太貴君麵色不虞,他不想管這樣的閒事,也不想叫餘昀瞧見了後宮的醃臢,還沒入宮便先生出畏懼。
可若不去,倒顯得他過於不近人情,也難免叫人覺得他心冷,嚇得這餘家小子不敢進宮。
餘昀卻是一喜,他主動道:“雖未入宮,卻也都是昀兒的哥哥們,哥哥受傷,弟弟豈有不探望之理?還請福太貴君大人允許,帶昀兒一道去探望臻哥哥。”
一句話裡三四句哥哥,餘昀說得自己都想吐,隻心底的喜悅蓋過了這欲嘔之感。
——陛下既會前去,這不就是天賜良機?
也好叫她瞧瞧,什麼才是真正的豔壓後宮。,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