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女尊 晉江文學城首發(1 / 2)

臻公子中毒。

得知這一消息, 辛言忱竟無絲毫驚詫,心底莫名生出一股熟悉感,卻又像是一塊大石落了地, 隻覺得“果然來了”。

這後宮從來不是所謂的和美恭謙,繁花錦簇下無聲絞殺的根係, 才是醜陋的真相。

“主子,咱們要去明桂宮嗎?”秋魚恭謙地問道。

辛言忱沉默半晌, 卻仍道:“去吧。”

雖有禦醫在, 但不親眼看看到底難以安心,況且......棋局既已擺下, 必定會有一場廝殺。

與其等著餘波掃到延珍宮,不若親自過去,守在那風眼處反倒更為安全。

出於謹慎考慮,辛言忱隻帶了秋魚一人, 餘下三人守在延珍宮, 再三叮囑無論如何不得出宮,也不得放任何人進來。

若有急事,便去明桂宮找他, 實在來不及, 也可先去內務府找張公公。

被主子影響, 冬魚幾人也嚴陣以待起來,真切地多了些緊迫感。

一切吩咐妥當,主仆二人朝著延珍宮趕去, 約莫是腳程不快, 趕到時明桂宮竟已擠滿了人。

辛言忱粗略掃過,君後站在最前,朝內殿望去。餘下的侍君們則坐在正堂, 除了才“承寵”的許公子、體弱的原美人、神秘的靜公子,其餘人都趕了過來,想來也是怕被波及。

他資曆在這,便是心底擔憂裘荀生,也不好直接越過君後去看。為求低調,隻挑了個靠後的椅子坐下。

身旁是謝美人,辛言忱掃了眼,對方似無攀談之意,他便也歇了心思。

裘荀生到底品級高上許多,不同於延珍宮,這明桂宮內除了一等宮侍外,還有不少其餘二等、三等宮侍,都臉生得很。

最初的慌亂後,見君後與禦醫到來,他們似是找到了主心骨,給正堂的各位侍君上了茶和點心。

茶倒有人喝,點心卻無一人敢用、不僅是沒心思,更重要的是,這明桂宮剛鬨出中毒的事兒,誰敢用他們的糕點?

要知道,坐在明桂宮和躺在明桂宮可不一樣。

辛言忱端起茶杯,喝前無意中掃了眼,卻見那茶的湯色略顯渾濁,香氣也少了幾分清新,並非贈他的今歲春茶。

一時心底說不清什麼滋味,掃了眼心思各異的其餘侍君,倒覺得辜負了那少年的一番友情。

他低歎一聲,正待起身,去望一眼內殿榻上的少年,卻聽屋外傳來通報聲。

“陛下駕到——”

那唱聲又尖又細,仿若一支破空而來的利箭,瞬間驅散明桂宮的陰翳。

陽光,便又落到了這殿內。

*

女帝剛下朝便趕了過來,朝服都來不及換下,見眾人行禮,也隻是隨意揮手,便大步朝著內殿走去。

一時間,眾侍君對臻公子的受寵程度又多了幾分認識。

說不清心底什麼滋味,唇.角的笑卻悄然散了幾分,整理衣衫的手也頓住。幾人終於意識到,時隔多日見到陛下,卻並非溫存的時刻。

若是一著不慎,彆提溫存,恐怕都要搬到那冷宮去住。

君後站在內殿旁,正待行禮,卻被女帝製止,那如玉般的手搭在他的袖上,沉默半晌卻道:“莫怕。”

盛懷景微不可察地蜷了蜷指節。按照慣例,後宮出了事,身為統率後宮的君後,他也難辭其咎。

“懷景不怕。”

在心裡這般回答,他便退居一旁,斂下眉眼,溫順極了。

待女帝離開,雲綾上前小聲道:“主子,禦膳房的人到了,正在殿外候著。”

“暫且等著,切記,不得讓其與各位侍君接觸。”

君後維持著垂眸的動作,低語著,如往常一般穩重賢德。

隻望向地麵的目光格外冷靜,甚至帶出了幾分將軍之子的鋒芒。

他倒要瞧一瞧,究竟哪宮長出了蛀蟲,竟鬨到她的麵前。

既是蟲,到底是見不了光的,砍去枝乾、以劍隨意挑出,便也不足為懼了。

雲綾自是明白其中輕重,便隻悄悄退下。而這時,禦醫終於診出了結果。

“陛下,此乃含香散。”

“含香散乃閨中奇毒,毒效因人而異,大抵多為流產、不孕、致人毀容等。更妙的是,含香散所需原料不過男子閨閣裡的脂粉,再尋常不過,唯獨脂粉的比例有所不同罷了。”

“正因原料尋常、毒效霸道,這含香散在先帝時便被列為宮中禁藥,方子早已失傳,不知是誰竟又找了出來。”

禦醫說著,心底也忍不住咂舌。

含香散最早被人知曉,乃是前朝,有一寵侍屢次懷孕、屢次流產,整個太醫院皆束手無策,最終將其歸為身子太虛、或是福薄。

直到那寵侍多次流產致體虛離世後,有一民間出身的醫師被招進太醫院,這才解開謎底。

原來這竟是一味毒,最早由一精通醫術的內宅男子所製,在後宅流傳甚廣,唯獨隻瞞著女子罷了。

因由脂粉所製,男子們私下間將其稱為“含香散”,若是那不知情的,還以為是什麼增加體香的尋常方子呢。

含香散並不難解,可惜正如這含香二字,驅散香氣容易,那早已並入體內的香氣則消散無蹤了。

這毒也如同香氣一般,縹緲若煙,即便在前朝時被禁了一遍,也仍舊斷不了根。

比如,先帝的後宮便也出現了這含香散。

接連多位寵侍容貌被毀,先帝大怒,這含香散便又被禁了一遍。

誰能想到,不過數年,這含香散竟又出現了。

皇恩浩蕩的深宮之中尚且如此,尋常女子的後宅,又該是何種模樣?

禦醫忍不住心底暗歎:果真啊,最毒男子心。

而這後宮,聚集全嵐朝最出眾的男子,則是個萬蛇窟。

條條,皆是毒蛇。

*

內殿外,其餘侍君們自也聽見了禦醫的這番話。

這臻公子出身鄉野,不通禮儀、極其愚鈍,最初能入宮、能被陛下看中,不就是因為那張臉麼?

現下,倒真像是砍掉了魚的鰭、豹的腿,這沒了美貌的寵侍......那還能叫寵侍嗎?

一時間,心底各種滋味難言。

隻覺得方才瞧見陛下惦念臻公子時生出的鬱火,轉瞬便被熄滅,被這含香散的香氣驅散。

可竊喜之餘,也難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在這後宮,位分低的想往上爬,沒有恩寵的想博得恩寵,這才叫上進,這才叫為家族爭光。

可一旦得了恩寵、晉了位份,便無異於成為了最高的那棵樹。

全後宮的風啊,都可勁兒往那棵樹吹呢。

與禦醫預想中的大怒不同,女帝僅是問道:“既是因人而異,那麼臻公子呢?”

她有些驚訝對方的敏銳,也不再刻意拿喬,連忙跪下道:“臻公子體質極好,並無流產、不孕等症狀,再過幾個時辰便能醒來。”

這是件好事,也是她方才想留給自己保命的後招。

隻是......

“這毒素太過強烈,大約還得在體內殘存一月有餘。在這期間......臻公子的容貌會有所折損。”

“過了這一月,便與中毒前沒什麼兩樣了。”

說完,禦醫恭敬地將頭磕到地上,長跪不起,等著女帝發落。而內殿的幾個宮侍早已咬緊了牙、便連眼睛都紅了。

雖理智知曉這是最好的結果,可、可容貌對男子何其重要!主子若是醒來,知曉自己成了這幅模樣......

秋棗閉上眼,低歎一聲,覺得累極了,卻半分鬆懈不得。

既已有了結果,餘下最重要的便是找到真凶。無論如何,不能叫主子白白受了這罪。

內殿跪了一地,那道明黃色的身影在塌邊站定。

片刻,單手撩起簾幔。

厚重的綢緞劃過那如玉般的手,成串的玉珠碰撞出清脆的聲響,叫人心底沒來由的發緊。

唯獨那床榻上的少年,對周遭的一切毫無所覺。

少年麵色蒼白,越發襯出頰上那褐色團塊狀斑點的可怖,像是秋日最香甜的果子,卻被蟲蛀出醜陋的瘢痕。

他閉著眼,眉眼那般熟悉,琥珀色的瞳孔好似仍在眼前。

分明前些日子還笑得那樣好看,現下卻隻餘纖長的睫毛,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

挑著簾幔的那隻手,突的便是一顫。

——懷意臨死前,臉色是否也是這般蒼白?是否也像這樣,連睜開看她一眼都是徒勞?

“臻郎.....”無聲喃喃,聲音自舌尖遞至頰骨、沒入耳中,再無旁人聽見。

“陛下,您一定要為主子做主啊!”

跟在女帝身後、存在感極弱的那位宮侍忽的跪了下來,連連磕起了頭。

“主子是被害得!一定是有人要害主子!”

他的聲音裡帶著悲憤與怒意,像是寅時打鳴的公雞一般,瞬間驅散平靜。

辛言忱正覺得這聲音略顯耳熟,秋魚便湊過來:“主子,是臻公子身旁的宮侍,春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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