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女尊 晉江文學城首發(2 / 2)

兩宮來往甚密,下人們自然也彼此熟悉。但往日裡,裘荀生常帶在身邊的是秋棗,冬糕其次,剩下的春卷與夏粉二人倒鮮少來延珍宮。

君後必不會拿這等事叨擾陛下,想來便是這下人告到了陛下那兒。

忠心倒是忠心,隻是......到底蠢了些。

辛言忱麵無表情,在心底暗忖。他倒沒覺得惋惜,內務府派來的下人,誰知道私底下有幾個主子呢?

總歸,荀生既已吃了這苦,餘下的局便該是針對旁人的了。

隻是不知,幕後那人究竟想用一支箭,射下幾隻雕來。

*

“陛下,禦膳房的人就在殿外,是否要傳進來?”

既已談到此事,君後便主動上前,語調不急不緩,儘顯這後宮之主的穩重。

女帝不語,半晌放下帷幔,望向正堂,語氣不辨喜怒:“傳吧。”

“朕倒要瞧瞧,朕的後宮,究竟藏了些什麼魍魎。”

辛言忱的心底便是一凜。

大抵因著他未曾侍寢,便是曾隱約為這風華動搖,到底能很快收回心神。

眼下,他便不若那些侍君般心底雜陳。既不會因女帝的話聯想到其對臻公子的寵愛,也不會生出那無謂的嫉妒、仇恨、羨慕之心。

他隻是單純的,思考著自保;思考著......這帝王一怒。

這意外得了皇位的女帝,少女時期曾是先帝嬌寵的二皇女,從未受過任何帝王之術的教導。可登基三年來,她同樣超出朝臣意料,將嵐朝治理得極好。

嵐朝女帝皆子嗣稀少,可每任女帝卻又將這江山穩穩地傳給了下一位,嵐朝建立已有三百餘年,早已超過前朝,卻仍舊穩固,百姓安居樂業。

女帝,不僅是那把鳳椅、那身鳳袍,這本就是一種流淌在血脈裡的帝王鐵腕。

隻是往日裡,麵對他們這些枕邊人時,倒是多了幾分仁慈,叫人也忘了那鳳袍下的無情與鐵腕。

眼下鬨出這般事來,這怒意便恰似雷雨天時劈開天際的雷霆,明晃晃的刺到眼底,叫這些養尊處優的侍君們忍不住地眼睛發酸。

辛言忱心思明透,卻也忍不住想笑。

先帝如此、陛下如此,大抵天下女子皆是如此。

有人喜歡乖巧的,有人喜歡知書達理的,也有人喜歡驕縱的,可卻無人能夠容忍男子的心狠與歹毒,也絲毫不能理解那後宅傾軋。

瞧見後宅的血腥與醃臢,便隻恨自己塌邊睡了條毒蛇。

可是、可是又有誰瞧見那數個獨守至天明的日日夜夜,瞧見那些男子出嫁前也曾有著笑鬨放紙鳶的天真?

......

說到底,她本就有錯。

既娶進宮,卻又不愛他們,這便是最大的原罪。

情緒沸騰得太過,辛言忱斂眸,慢慢喝下一杯茶,總歸心情平穩了許多。

不去求愛,便也不會生出許多無謂的妄念,總歸日子再差,能活著便也很好。

活著便很好。

*

禦膳房的膳正、管事,包括今早做活的幾個夥計全來了。

大抵是第一次踏入如此富麗的宮殿、麵對諸多貴人,除了膳正稍顯沉穩,其餘幾人皆是嚇得渾身發顫,雙膝磕到地麵才有了幾分實感。

女帝坐在上首,顯然是要親自等一個結果,她並未詢問,這後宮之事,本就該由君後掌管。

盛懷景撫了撫小指的甲套,掃過諸位侍君,沉穩道:“臻公子今早用了哪些糕點?”

明桂宮的四位一等宮侍皆候在一旁,那春卷也似真是豁了出去,聞言便跪下道:“今早秋魚隨主子去坤寧宮請安,奴才守著明桂宮,冬糕去延珍宮送茶葉,夏粉去禦膳房取早膳。”

“約莫卯正二刻,夏粉帶了三碟子桃花酥回來,主子便全用了。”

“再過兩刻鐘,辰時剛過,主子便暈了過去。君後大人,求您一定為主子做主啊!”

幾位侍君神色有些微妙:一碟桃花酥約莫有五塊,三碟子便是十五塊,這臻公子倒是真的能吃。

鄉野來的,沒見過什麼世麵便是了。

雲修齊則感觸更深。

同為青州秀男,他還特意服下藥丸,進京這一路用的飯食比尋常多得多,隻為了傳出些許名聲,與頗愛美食的陛下有些共鳴。

孰料進宮後,完全沒派上用場,做了場無用功。想來也是,京城那般多的秀男,陛下何必特意去關注其中一位?

現下瞧見臻公子胃口這般好,且極得陛下恩寵,難免便覺得對方也走了這個路子,便也生出繼續服用那藥丸的念頭。

轉瞬卻又打消,那藥丸雖可維持體型,用多了便不易有孕,實在沒必要本末倒置。

況且,那是父親為他尋來的土方製成的藥丸,也就青州才有。

而那堂上,卻聽管事回憶道:“奴才記得,在臻公子之前一刻鐘內,是、是......”

君後身旁的雲羅嗬斥一聲:“吞吞吐吐什麼!還不快說!”

那管事的便苦著臉道:“是清檀宮的侍從,以及......”

後麵的話來不及說出口,便聽那春卷恨聲道:“好啊!奴才就知道!就是謝美人存心害我們主子!”

這話如同驚雷一般在正堂炸響。

謝美人。

謝美人便是那下毒的真凶麼?

一時眾人紛紛看向那謝美人,卻見他無甚表情,倒是極為穩得住。

辛言忱坐在謝美人旁邊,自也承受了那許多目光,他低垂眼眸,心底卻總覺得不對勁:便是這樣?

謝美人的手段,當真淺薄到害了人還留下如此明顯的證據嗎?或者說,這場局,怎會如此淺顯?

春卷卻不管不顧道:“就是謝美人!他記恨昨日在坤寧宮被主子下了臉麵,這才蓄意報複!”

昨日、坤寧宮,聽到這兩個字幾位侍君的臉色都有些微妙:那時臻公子的確嘲諷謝美人生不出孩子......

這下子,便連動機也有了。

春卷似是恨極了:“況且謝美人本就極為霸道!第一次給君後大人請安後,他便刻意刁難了思美人主仆二人,心眼這般小,也難怪會給主子下毒了!”

正堂一片安靜。

雲修齊蹙眉,竟說不清這臻公子禦下的手段究竟是好還是壞了。

——若是好,下人卻這般沒規矩,也不怕觸了貴人;若是壞,卻又膽大護主至此.......

等等,眼下這般緊盯謝美人,招惹這有著強大家世的侍君,真的是為了裘荀生好嗎?

這小宮侍有一句話說得很對,謝燼心眼的確小。若此次無法扳倒,這兩人便真是不死不休了。

裘荀生也就算了,畢竟是陛下的人,可那小宮侍,卻真是要倒黴了。

君後看向下方,問道:“謝美人,你可有話要說?”

他本是客氣詢問,一般來說,被冤枉的人早該急著為自己辯解了。誰知那謝美人隻冷聲道:“無話可說。”

“清者自清,如是而已。”

辛言忱覺得自己看不透這頗為喜愛青州的謝美人。

初見時的巧笑圓滑似已遠去,隻餘那每次請安時都冷著臉、攻擊性極強的謝美人。雖曾猜測謝美人在青州有位心上人、對宮中權勢全不在意,可這人做事未免太沒邏輯。

很多時候,便透著一股瘋勁兒。

在後宮,最可怕的不是對手心機叵測、手段狠辣,而是這樣不要命。

林側君跟著勸道:“謝弟弟,你何必如此?不過一個奴才罷了,你若拿出證據,也不會冤了你去。”

而思美人——曾被謝美人掌嘴的雲修齊,也跟著溫言相勸。

“過去的事修齊早已不放在心上,便是挨了巴掌,也是謝美人教我們這些新入宮的弟弟們規矩罷了。”

“隻是.....謝美人,您該解釋的,還是解釋為好。”

“咱們身為陛下的侍君,不說為陛下分憂,也該日日自省,也省的陛下日理萬機,還要為這些齷齪操心不是。”

句句關心謝美人,句句又在拉踩謝美人,處處體現自己的懂事與委屈。

辛言忱便又想起尚在青州時,聽過的刺史公子的賢德之名了。

那時,馬車上的其餘秀男對雲修齊的做派十分不屑,而今謝美人同樣如此。

他輕蔑地扯了扯唇角,看似不在意,脊背卻繃得很直:“這麼貼心的弟弟,以後本宮多教教你規矩才是。”

思美人笑容微頓,心底鬱氣漸結,眼中卻有幾絲高高在上的憐憫與嘲諷。

——這謝美人,大約也是真的急了,否則何至於如此自亂陣腳?

且等著吧,這皇宮可不是任他發瘋的地方,耗的不過是陛下的寵愛罷了。

如同讖言一般,上首傳來一道平淡的聲音。

“謝美人,你這便是認罪了?”

女帝的手肘撐在那圓背椅的扶手上,十指如玉,隨意把玩著冕旒上的玉藻,掀起一角間,隱約窺見天光般的驚鴻。

恰似夢中迷霧散去,遍尋不得的身影出現,她便那般,輕輕淺淺地望了過來。

餘昀屏住了呼吸。,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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