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美人眯了眯眼, 忽的掩唇笑道:“一塊糕點而已,瞧把雲貴人饞的。”
“不過我倒也想看看,序青弟弟那兒的糕點, 究竟是何種滋味了。”
輕輕巧巧的一句話, 注意力又拉了過去。
裘荀生卻顧不上那些明槍暗箭, 他控製不住地站起, 有些期盼地望向門口。
因著位份, 他的座位在最末, 眼下倒是便利許多。
“糕點?何種糕點?”
一道威嚴冷淡的聲音傳來,宮侍垂身、恭敬地打起簾子, 那道明黃.色的身影便徑直走入。
她穿著朝服, 周身浸著寒氣, 那上千繡娘精心繡成的凰鳥,宛若活了一般,在裙擺飛揚盤旋, 卻始終無法越過她去。
天地間比凰鳥更為尊貴的,便是嵐朝的女帝。
而這,是他們的妻主。
君後自階上走下,其餘侍君們跟在他身後, 皆垂身行禮。
“見過陛下。”
裘荀生本是最近的那個, 陛下進來時, 該第一個看見他才是。
可按照品級站位,他反倒排在了其他人之後,成了最遠的那個。
——進了宮,就得守規矩。
那道明黃.色的身影,被重重疊疊的身影遮著,一如選秀那日他被她的聲音與溫柔所惑, 抬頭看去,眼睛卻被那日光刺得生疼。
那時,裘荀生隻覺得兩人身份懸殊,她是高坐明堂之上的天女,他是青州鄉野的下流小子。刺疼是在提醒他,切勿僭越。
可現在呢?現在,她是他的妻主,他是她的夫。這般親密的關係,緣何還是離她那般遙遠?
位份,位份。
原來除了身份家世外,在宮中,在妻與夫之間,還有那麼一道鴻溝。
*
女帝性子尚算寬和,她親手扶起君後,隨口道:“不必如此多禮。”
二人相攜,在主位坐下。從始至終,女帝的目光都未曾落到他們這些新封的侍君身上。
辛言忱緩緩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心底說不清什麼滋味。他端起茶杯,腦海裡卻不斷憶起方才的模樣。
她沒戴冕旒,朝服正式。天神般的容顏,神色卻那般溫和,竟還會親手扶起君後。
兩人相處的模樣,瞧著比選秀那日更為親密。
結發夫妻,到底情分不同。
“既然陛下來了,原美人和雲貴人,你們便自己說說吧。”
君後依舊沉穩,隻那嘴角的笑意明顯了許多。
他倒也是真的賢淑,竟將話語權讓給了兩位侍君,而不是偏袒任何一位。
雲貴人立刻便站起身:“陛下,方才我與序青哥哥玩笑,向他討糕點呢!”
他本就帶笑,現下語調更為輕巧。本就是鮮嫩的年紀,便愈發帶著股子靈氣。
任哪個女子聽了,關注點都不會放在糕點上。
女帝的目光很明顯地在雲貴人那裡停留了一瞬。
辛言忱便明白了:雲貴人在陛下那兒留了名號。不再是選秀那日規矩的高門公子,不再是銀盤裡刻著“雲貴人”三字的綠頭牌,而是眼前這活生生的人。
——可也僅此而已。
女帝看向下方那人:“序青,你該知道自己的身子。什麼玩笑非急在這一時?”
嗓音微沉,麵色冷淡。一句不提關心,卻處處都是關心。
雲修齊的笑便僵了僵,直將自己的掌心掐出了深刻的印子,快要出血,才將將維持住笑意。
裘荀生有些厭惡地蹙了蹙眉,本就不大爽快,瞧見旁人得寵,心底更是酸澀難言。
這種病秧子竟也能在陛下的後宮?他也配?
若非殿內過分安靜,冷了冷他的腦子,裘荀生非得擠兌幾句不可。
而他對麵,一貫關心裘荀生的辛言忱,竟也沒顧得上盯著自己的“荀生弟弟”。
在這屋內新入宮的幾位侍君裡,辛言忱與許渝貞最是沉得住氣。
一個是常年清修,早已練就波瀾不驚的心思,便是墜落紅塵、入.了宮,也像是換了個地方、換了身衣裳念經。
另一個,便是過分聰慧了。
不論原美人何般盛寵,辛言忱卻隻去瞧那宮中老人的神情。林側君漫不經心地撐著下巴,君後笑意未變,謝美人也隻顧著吃茶,他便也放下了那顆心。
隻隱約間,一個念頭出現在辛言忱腦海:想必,原美人盛寵乃宮中常態了。
侍君們心思各異,或嫉恨或淡然,總歸對那得了聖眷的人有那麼幾絲羨慕。
原序青卻望著女帝,本就未乾的眼睛又沁出了淚水:“陛下,是序青的錯。”
“序青知道,宮中的男子皆盼著陛下垂憐,如母親後院的小爹們一般。您是君,也是我們的妻主,誰不盼著妻主呢?可因序青的小事,卻害得雲貴人......”
滿室皆靜,便連君後也不再勸了。
辛言忱暗暗蹙眉,不動聲色地掃過其餘侍君。旁人倒也罷,在陛下麵前還能偽裝一二,雲貴人臉上卻是沒了笑意。
那般圓滑的人,可見是氣得狠了。
得寵的侍君便這般跋扈麼?
竟堂而皇之地將除了君後外的其餘人比作小爹......小爹是什麼?一頂轎子納進府,走不得正門,賣身契握在正君手中,一輩子的奴身稱不得一個“我”字。
那般卑賤的存在,光是聽一聽便臟了耳朵,更遑論拿來相比?在座的侍君皆出自高門,何曾受過這等委屈。
原美人便是為了爭一時意氣,炫耀兩句也就罷了,此番話語將眾人得罪了個遍,焉知他日旁人不會得寵?平白給自己添了許多敵人。
若並非有意.....那這性子實在稱得上單純了。
太傅之孫,那樣的頂級名門,竟也能教出這般男子?
無數思緒在辛言忱腦海閃過,忽的抬眸,望見了對麵的少年,思緒便是一頓。
荀生是唯一一個得到陛下賜字的侍君,性子又和原美人展現出的頗為相似,莫非,
——陛下歡喜的便是這般男子?
*
“夠了。”
女帝生得好看,底下的男人們卻無一人敢直視。隻粗略地從那兩個字裡,隱約辨彆出她的情緒:約莫是沒生氣的。
沒生原美人的氣。
“高燒暈厥,如何是小事?”
“原美人,你這性子,也該長大些了。”
序青變作了原美人,顯出幾分生疏,其餘侍君們的臉色才好上些許。隻心中卻也知道,陛下並未真的厭了原美人。
比起斥責,這話聽著.....倒更像是替他解圍一般。
陛下既已開口,這事兒便該揭過去了。再揪著不放,是想當那蛇蠍心腸的妒夫麼?
這樣的場合,辛言忱不好說話,也沒有資格說話。
他便也和其他人一樣,喝著茶,給自己找點無傷大雅的事做,不至於過分出頭。
總歸有的是人說話。要身份有身份,要資曆有資曆,難得的還有顆七竅玲瓏心。
林側君輕巧地撥了撥頭頂的羊脂玉簪子,笑吟吟道:“序青弟弟這般靈巧,倒將我們襯得粗俗不堪了。成日裡儘想著些糕點、果子,也忘了替陛下分憂。”
語氣不疾不徐,聲音極輕極柔,讓人心底下意識地熨帖。
辛言忱卻敏銳地察覺到,糕點之事,從雲貴人、謝美人那兒,又繞到了林側君這裡。
以糕點為餌,為的,想來也是陛下這條“大魚”了。
宮中果然沒有秘密。
本就剛下朝,女帝許是也不願再見著那些哭哭啼啼。
林側君這話一遞,她的語氣便顯而易見地鬆快了許多。
“我倒忘了問問,方才你們說的是何種糕點?”
“這禦膳房,莫非出了什麼新口味不成?”
林側君笑而不言,卻將眼神遞給了上位:“這倒要問問君後哥哥了。”
君後哥哥。
介於君後大人與懷景哥哥之間,不親昵、不疏離,聽著很有些新鮮。辛言忱猜測,這約莫是演給陛下的“兄弟情深”。
女子一貫如此,聽見後院的男子彼此喚一聲“哥哥弟弟”,便真以為他們情同手足了。
可這是後宮,是戰場,專屬於男子的戰場。比辛府險惡無數倍的戰場。
身後的雲綢耳語幾句,君後笑道:“原先沒料到序青會來,便隻隨意放了些山楂糕,都是些舊口味,想來陛下該用慣了才是。”
總歸不願見她失落,君後正想多說幾句。比如他的小廚房裡有新製的奶酥,口味尚未穩定,卻也能先呈上,也好讓陛下幫著品鑒一番。
一道聲音卻打斷了他未說之言。
“是修齊嘴饞,望見旁人有的我沒有,便忍不住想討了來,倒是我小家子氣了。”
雲貴人站起身,頭恭敬地垂下,那聲音可一點不小。
女帝的注意被拉了去,盛懷景頓了頓,便也不再多說。
他年紀大,倒也真是一心為女帝著想,看底下的這些侍君們便和親弟弟似的,這般爭寵的小伎倆也不多在意。
到底是年輕,有幾分爭強好勝也未嘗不可。
隻他身後,雲綢忍不住皺了皺眉,對這掐尖兒的雲貴人有些不喜。
他們君後好性,卻也是正兒八經冊立的元後。這雲貴人,規矩未免學得差了點,也不知那青州刺史是如何教養的兒子。
雲綢是打輔國大將軍府帶來的侍從,君後又向來寬和,便被寵得有幾分傲氣。加之護主心切,當下便直直的瞪向下方的雲貴人。
秋魚同樣侍立在旁,與主子們不同,他站在後側陰影裡,並不引人注意。
他也是膽大,竟悄悄抬頭看向上位,恰好捕捉到了雲綢的神情。
本就是宮侍,秋魚自是聽過雲綢的名,對方稱得上是這宮侍中的前幾位了。眼下見對方那般肆無忌憚地瞪著一位七品貴人,秋魚心底難免有些複雜。
既輕視於對方的心思淺薄,又難免羨慕他的地位。便是自家主子爬得再高,還能越過君後不成?
他秋魚,便是成了一等宮侍,在那雲綢麵前也總要低上幾分。
心念浮動,他便稍微歪了歪頭,視線恰巧落到了那明黃色的身影上。
僅僅是一個側臉。
那般尊貴,那般風華,那般.....那般好看。
瞬間,秋魚的心便劇烈地跳動起來。
忽的一個念頭蹦了出來。
——若是、若是他也成了主子呢?那樣,便能越過雲綢了罷?
*
女帝的目光在雲貴人身上停留了幾秒。
那少年便忍不住地身子發顫,含羞帶怯地大著膽子抬眸,望上一眼。
眼底有盈盈水意,泛起粼粼波光。比起原美人的梨花帶雨,他要更嬌羞幾分,少年人的大膽熱忱更是無從遮掩。
品了一口清茶,女帝淡聲吩咐:“這盤糕點,便賞了雲貴人罷。”
宮侍得了吩咐,動作迅速地端走那碟子糕點。
在宮中摸爬滾打的人,便是最粗使的宮侍都有幾分急智,遑論這些在貴人跟前伺候的宮侍了。拿走糕點後,他們又迅速補上一碟子新的。
巧了,還是同樣口味的山楂糕。
隻是端給原美人的新糕點,到底比不上雲貴人得的那盤。
畢竟,那可是謝美人嘴饞,林側君心動,陛下親自賞賜的山楂糕啊。
一時間,宮侍們看向雲貴人的目光有幾分變化,有驚奇,有讚歎,更多的還是敬畏。
倒絲毫看不出,昨夜聽聞陛下撂下侍寢侍君、守在原美人宮殿時,對雲貴人的嘲諷和憐憫。
便是辛言忱,對雲貴人也多了幾分關注,將目光不著痕跡地投向他與原美人二人。
被這般打臉,原美人會回擊嗎?難道便由著旁人搶走自己的糕點?
今日搶走的是糕點,來日,說不定便是人了。
便是和原美人昨晚搶走了陛下一般。
原序青許是真的單純,他並未顧忌旁人隱約的打量,見雲修齊吃起了糕點,反倒喜極而泣,喃喃道。
“如此,我的罪孽倒是輕了許多。”
他臉蛋生得好,極有韻味,做出這般姿態,與其說是歉疚,倒更像是.....一朵不染塵埃的白蓮花,與那搶人糕點的俗人區分開。
末了,還拭了拭淚,捏著手帕捂著胸.口輕.喘幾分,似乎生怕旁人不知曉他仍是病著。
女帝望了眼,到底有幾分憐憫:“你早該想開些了。”
“記得讓周禦醫瞧瞧,彆落了病根。”
一句話。
重新奪回陛下恩寵。
雲修齊手中捏著一枚山楂糕。這糕點須得吃涼的,酸酸甜甜才對味兒,偏生屋內生了炭盆,這碟子山楂糕染了熱氣,便越發甜膩。
他咬了一大口山楂糕,笑得很甜,心底卻暗恨原美人那高高在上的架子。
不過是欺負陛下年幼罷了,這般伎倆,哪個男子都看得出來!
心思暫且不論,當著陛下的麵,雲貴人很快便將一碟子糕點用完了。
末了還能感激地喚一句“多謝序青哥哥”。
辛言忱暗暗蹙眉,倒是有些看不透了。
瞧著是個胸有溝壑的人物,方才卻當著高位侍君們的麵,明目張膽地勾引陛下、得罪受寵侍君。
也不知這雲貴人是聰明還是愚鈍了。
或許有幾分聰慧,可到底,還是急了點。
*
女帝將將下朝,政務繁忙,呆了一盞茶的功夫不到,便又匆忙離開。
君後約莫也是疲了,不留眾人用膳,徑直離開,留下幾位一等宮侍送客,禮數也算周全。
走出坤寧宮,一座小轎停在宮道旁。見眾人走來,守在轎旁的宮侍便也躬身行禮。
“見過各位侍君。”
林側君位份高,走在最前,他掃了眼轎子,笑道:“序青弟弟的轎子倒是頗為精巧。”
辛言忱跟著望去,轎身不算稀奇,與裘荀生選秀那日乘坐的一樣。可轎子上的軟墊,看著便極不尋常了。
刺繡精巧,瞧著頗有厚度,約莫是專門定製的。
辛言忱雖是初來乍到,卻也明白宮中處處都是規矩,衣、食、宮殿尚有規製,轎輦又何嘗不是?
那軟墊的規製,明顯是高於轎子的,可想起原美人的身子,倒也並不稀奇。
原美人回身,對著眾位侍君行了一禮,弱柳扶風一般,而後便在宮侍的攙扶下坐上轎子。
臨行前,他欲言又止地看向雲貴人。後者彆過頭,隻做不知,他便輕歎一聲,乘轎離開。
這番模樣,其餘侍君看得分明。
待原美人離開,林側君也跟著告辭,他位份高,竟也沒端著架子,隻自己步行離開。
眼看人走得差不多了,辛言忱正想離開,便聽謝美人開了口。
“雲貴人,方才我瞧著,原美人像是有話和你說。”
雲貴人隻笑笑,並不作答。見狀,謝美人又道:“倒是那山楂糕,我倒不知是何滋味,修齊弟弟你可真是嘴快了些。”
嗔怪的語氣,撒嬌一般,仿佛真是閨中密友在爭一兩塊糕點般,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
辛言忱在一旁,卻暗暗提起了心。
嘴快,指的是糕點吃得快,還是暗指雲貴人三番兩次地與陛下賣乖,乃至搶了君後的話?
在這宮中,每次麵見陛下時,機會都是搶的。還得搶得優雅,搶得並不明顯。
雲貴人有那“率真靈巧”的外衣在,又是初入宮,規矩上按理是差了點,便是爭得明顯些也並不打緊。這不,今天便是成了。
可謝美人呢?陛下在時,他與鵪鶉無異,此刻卻又像極了那好鬥的公雞。
非得啄彆人一口才舒服。
想起對方約莫有個青州的相好,一切便又說得通了。
爭寵?不,許是隻想在宮中找點樂子罷了。將水攪渾,看眾侍君爭寵,便是趣味。
初來乍到,辛言忱隻能做出這般猜測。
*
嘴快了些。
被這般挑釁,雲貴人仍舊臉色未變,他甚至笑了,輕飄飄地看向謝美人。
“聽聞謝美人與原美人乃同一時間入宮,在林側君之前,僅次於君後。”
君後乃正君,在陛下的登基大典前幾月,方才嫁入皇家。那時他的妹妹盛懷意去世幾月,雖說作為兄長不必為其守孝,可也頗為人所詬病。
直到陛下成了獨苗苗,登上帝位,並決意為太上皇守孝三年,朝臣方才慶幸。
幸虧這盛家小子嫁得快啊,若非如此,她們嵐朝的女帝豈不得孤寡三年?那何日才能看見皇嗣呐!
從那以後,無人再指責君後。
至於謝美人,則是與原美人一同入府。那時太女眼看著不好了,有野心的朝臣便將主意打到了14歲的皇次女蘇寶恬身上。
塞兒子賽侄子,也算常規操作了。
因此,論資曆,謝美人僅次於君後。
可顯而易見,此刻提起這話,雲貴人並非恭敬的意思。
氣氛隱約凝滯下來。
許渝貞垂眸,心底默念著經書,對外界的事一概不聞不問。
裘荀生被辛言忱掐了一把,便壓下了那蠢蠢欲動的火上澆油的心思,隻安靜聽著。略微緊繃的空氣,讓他的眼睛亮得驚人。
長於鄉野的小子,是聽著村裡男人的八卦長大的,對這些撕x一貫很敏銳。
謝美人的唇角慢慢扯平,便聽雲貴人輕笑一聲。
“您的確很有資曆,可我瞧著,謝美人您,就是嘴慢了些呢,否則,也不隻是個美人了。”
嘴太慢,手太慢,腦子太慢。
論身份,不如君後名正言順;論聖寵,不如原美人得陛下的心;論位份,也被林側君後來居上,壓得死死的。
所以——哪裡是我嘴快呢?
*
一片安靜。
雲貴人有些倉皇地捂住嘴,潦草地行了一禮。
“抱歉,謝哥哥,修齊嘴快了些,修齊並非那個意思,隻是、隻是......”
話未說完。
“啪——”
一個巴掌狠狠甩在了他的臉上!
因著行禮的關係,雲貴人半蹲著身子,猝不及防一個巴掌下來,便有些踉蹌地後退一步。
若非身後的宮侍反應快,此刻約莫已經跌倒在地了。
事發突然,一直在心底思索的辛言忱也被嚇了一跳。
精神高度緊繃,加之他便站在雲貴人後方,即便中間有些距離,被驚到,也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好在關鍵時刻,裘荀生拉住了他,不至於太過失態。
辛言忱很快意識到不妥,他垂下眼眸,安靜地聽著。
隻心底卻忍不住後悔。失態是小事,可旁觀了這一出戲,焉知謝美人或雲貴人不會恨上他們?畢竟不是誰都樂意被旁人看見自己不堪的模樣。
頓了頓,他強逼著自己拋掉這個念頭。總之,現在不是走神的時候。
“——你!”
雲修齊抬頭,漂亮的眼睛裡冒著火,神情猙獰,哪裡有半分在青州時的賢德美名?
被扇了一巴掌,他的發髻也有些亂了,白皙的臉頰上迅速浮出紅.痕,看著倒也極為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