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女尊 晉江文學城首發(1 / 2)

辛言忱到底還是鬆了口。

“今日申時一刻, 陛下極可能去禦花園賞花。若有需要的衣裳首飾,便讓秋魚領你去看看。”

“餘下的,便看你自個兒的了。”

待裘荀生行禮後匆忙離開, 冬魚上前伺候。忍了又忍, 悄摸著看了眼主子的臉色,到底還是咽下了嘴裡的話,隻本分地收走臻才人用過的茶杯。

他才被罰過一遭,到底不敢再口無遮攔,隻心底忍不住喟歎。

主子啊,到底還是閱曆淺薄了些。

那好好的機會, 何必給旁人呢?便是親兄弟,爭起妻主的寵時也不會手軟!更遑論在這宮裡?況且同為陛下的侍君,主子還會缺少“兄弟”嗎?何必這般在意這個弟弟?

瞧臻才人那張臉就不是安分的,瞧著吧。

等吃了苦頭,主子自個兒就明白了。

辛言忱端坐於高位,冬魚退下時粗心地忘了關門,那院內虯曲的梨花樹便斜斜地刺入他眼底, 映著無雲蒼白的天,灼得人眼疼。

端起茶杯, 右手捏著茶蓋刮了刮,雜亂的茶葉被水波帶走, 他方才仰頭飲茶 。

品茶,講究一個先苦後甘, 可無端的辛言忱卻覺得今日這茶水過於澀苦了, 回味的甜都被削走幾分。

除了謝美人送來的幾冊遊記,延珍宮也無甚美景可觀,辛言忱眯起眼, 避過那灼人的天光,方才瞧見,那斜橫張揚的梨樹枝上竟有幾點動人的白。

才搬進延珍宮幾日呢,當初那瑟縮著、毫不起眼的朵朵花苞竟已初綻。

那人低低喟歎:“這日子,還真是一天一個變化。”

花如此,人亦是。

*

禦花園的事兒,離辛言忱很遠。

早晨張公公遞來消息時,他便沒想摻一腳。想也知道,一個小宮侍能打聽到的消息根本不是秘密,高位侍君們知道的隻會更多。

初時他不願告知裘荀生,也是顧忌著這個。隻後來又變了注意,隨他去了。

總歸去與不去,還得荀生自個兒拿主意。

辛言忱徹底將這事兒拋到腦後,另一邊,裘荀生卻快步趕回明桂宮,決定去闖一闖那龍潭。

連試幾身衣裳,又挑起了首飾,身邊伺候的四個宮侍也跟著忙活起來,最終還是秋棗幫著敲定。

“主子,您眉眼生得豔,按理說壓一壓才好。可禦花園指不定有多少人呢,那麼最好還是豔一點,足夠脫穎而出。”

他拿出那件碧色衫子,走到殿外小心妥帖地捏著衣領展開,瞬間流光傾瀉而下。笑道:“主子您瞧,這顏色多亮堂,今兒天好,上麵刺的暗紋還閃著呢。”

“您若穿上,陛下必定一眼便能看見。”

秋棗既能打探消息、辦事又利落,裘荀生心底愈發滿意。覺得這話順耳,也沒在意那碧色衫子究竟豔不豔,便這麼定了。

“主子,冬糕手巧,待他給您打扮打扮,妝點一番,倒也來得及。”

秋棗與冬糕溝通了一番,又吩咐餘下的春卷、夏粉幫著打下手,儼然成了四人裡主事的那個。

裘荀生換好衣裳,在銅鏡前的杌子坐下,冬糕輕柔地往他臉上敷著香粉,很奇怪的感覺,他下意識蹙眉。

冬糕低聲道:“主子,您眉頭鬆一鬆,這香粉也好撲的勻稱些。”

裘荀生忽略那怪異的感覺,儘量鬆開眉眼。但隻一瞬他又揮開冬糕的手,杌子在地毯上帶出輕微的摩擦聲,他站起身,命令道:“手帕。”

接過手帕,用力地擦過臉頰,幾下子那方藍色手帕便白了一大片,香粉那細密熏人的香氣在空中散開,似無形而又熏悶的網般纏住那鄉野的風。

裘荀生隨手將手帕扔到桌上:“陛下既已誇我純臻,又何必見她時戴一層麵具?”

細密的香粉驀的迸開,自窗欞側身而過的光線模糊了銅鏡。

冬糕安靜一瞬,宮中侍君們從來便是如此,男子為討妻主歡喜而裝點自己,又怎能叫戴麵具呢......

不等開口,秋棗卻笑道:“是極,過度矯揉反而不美。”

裘荀生一頓,忽的看向他:“你讀過書?”

矯揉。

這個詞聽著便文縐縐的。

秋棗正準備拾起桌上的那方手帕,便回頭坦然道:“奴才家道中落前也讀過些書,粗略識得幾個字。後來母親賭博,便被賣進宮,約莫已有幾年。”

裘荀生與他感情不深,隨意安慰兩句後便問:“那你可懂琴棋書畫?”

秋棗點頭,他這才高興起來:“往後你少做些活計,教一教我。”

他說得坦然,便是此事聽著不大妥當,仆從四人彼此對視一眼也應了。

裘荀生好歹還記得辛言忱曾叮囑的話,得了秋棗的好,便也在餘下三人麵前為他抬一抬麵子。

“往後你們聽秋棗的便是了。”

解決一樁事的裘荀生心情很好,再望見院裡那棵桂樹時便覺手癢,這桂樹不知長了多少年,枝乾虯曲結實,被伺候得極好,隨便折一枝便是上好的木料。

幼時隨著爹娘玩慣了木頭,他隻恨不得手邊有把刀子,好能雕上一些什麼。

村頭的雞、山野的狼,或是無形而隨意的線條,不拘是什麼,總歸都是他雕的。

這念頭才出現,又一個念頭蹦到了腦海:想為陛下獻上親雕的木料。

直到來到禦花園,裘荀生心底還想著木雕的事兒,旁人到禦花園都是賞花,唯獨他不住地瞅著那亭子旁高大的林木。

秋棗低聲提醒:“主子,是林側君。”

林側君,宮中位份僅次於君後的從四品林側君,也是那外室出身頗有手段的林斯玉。

裘荀生本就瞧不上他,昨日請安時又被刺了幾句,現下望著遠處那道月白色身影,瞬間明白對方也是來偶遇陛下的,心底直罵晦氣。

正四品的側君竟一點容人之量都沒有,還和他們這些新入宮的爭寵,呸,不要臉!

——倒也不誇對方“上進”了。

出門時申時未到,按照腳程估算,不足一盞茶的功夫陛下便會來到禦花園。

裘荀生才不想和那心機的林側君一起呆著,便瞅準了身旁的大塊太湖石,輕輕一側身便躲了進去,也虧得那石頭夠大,秋棗也跟著躲了進去。

主仆二人,便眼睜睜地瞧著那林側君越走越近。

“主子,您今日怎的想起賞花了?”

林側君顯然脾氣不錯,身旁的下人膽子挺大,竟直接問了出來。

透過那太湖石的孔洞,裘荀生恰見男人隨意攀折一支杏花,修長指骨揉碎那淺色花瓣,側臉線條如墨,笑容很有些散漫。

“今兒天好,花開得也好,賞花還需要理由不成。”

裘荀生心底不屑:什麼賞花?不就是為了等陛下麼。這宮中的男人可真虛偽。

林側君又道:“挑幾支好的,回頭送到乾清宮去。”

下人自是應下不提,裘荀生隻得躲在太湖石裡,看著那主仆二人忙活。

林側君隨意在一條長凳坐下,那下人似乎是個碎嘴子,一邊摘花一邊與主子閒聊。

“今日原美人沒來請安,估摸著過兩天他爹就該進宮探望了,這三天兩頭的,太傅家也是真寵兒子。”

林側君並未言語,那下人見左右沒人,便又道:“主子,您不妨和禦醫要些調養的方子,先懷上才好。不拒一女半兒,這後宮人越來越多了,終歸有個孩子傍身才最妥當。”

話雖在理,但的確有些僭越,皇嗣之事,又哪裡容得一個下人妄議?

裘荀生在暗處聽著,眉頭都忍不住蹙起,這林側君到底是外室出身,看似風光,實則連個下人都管不住,實在窩囊得很。

誰知轉瞬,那邊竟談論起了他。

“主子,您是不喜歡那臻才人麼?還是昨日請安時,他哪裡惹了您不快?不過也對,就算得了賜字,不過是個鄉下來的.......”

那長凳上的男子終於有了反應,目光從手中的杏花挪開,他溫柔平靜地製止道:“長樂,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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